晚餐时间到了。
卡塞尔切下一块牛肉。
“想要做大事,你得把你心上的阻碍拿掉才是。”
希尔薇:“可我们不能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
卡塞尔:“等你父亲我统一了这一片地,肯定会安安定定,没有战争。”
希尔薇:“我们现在也能……”
卡塞尔:“卢米农他不会就此罢休的!你少听默库勒斯糊弄你!我看他早就是我们的叛徒了!”
希尔薇看着对面的人,是她的父亲,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能理解他,毕竟几个月前,她也不会轻易相信此时此刻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希尔薇看着满桌子的食物,这曾是她朝思暮想的晚餐,却食不下咽。
丰盛的晚饭过后,希尔薇被卡塞尔亲自送回了被人精心打扫过的房间。她试图出门,却在门口看见两个士兵,六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砰!
希尔薇又把门关上了,反锁。
希尔薇眼睛一转,嘴角扬了起来。
希尔薇在房间里,把自己的音乐盒从柜子里拿出来,是一个小人儿拉小提琴的玩具,一上弦,小人儿手里的提琴就被拉响,这还是她小时候从卢米农那里得到的。
希尔薇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听着音乐,打开房间的小窗户,熟练地翻了出去。
白天,希尔薇偷偷询问过伊登身边那个曾经被她救过的士兵,从他嘴里旁敲侧击出,默库勒斯被关进了地下室某个破屋子里。那里什么都破破烂烂,被卡塞尔放了一堆杂物进去,只有门外的锁无比牢固。几年前,希尔薇还不理解,为什么那几个不值钱的东西需要那么贵重的门和锁。现在,希尔薇明白了,原来是这个用处。
她躲在窗下的一棵树后面,又绕到一丛长满刺的灌木旁,她回忆着通往地下室的路线。看着脚下的路,跑到房子后面,在墙角躲过一队巡查的卫兵,他们正在讨论几天后出发去鹿里克的行动。
希尔薇忽的想起来,就在她站的屋檐下,她曾经看见过默库勒斯压着几个逃兵,送往地下室,而她好像再没看见过他们出现。
天啊!默库勒斯!
希尔薇加快了脚步。
希尔薇从兜里拿出偷来的钥匙,打开大门,走下台阶,在幽暗的灯光下踮着脚,贴着墙走着。
真奇怪,这里静悄悄的,连个看守都没有。
希尔薇在地下一层仔细搜寻着,几个小窗挂在高高的墙壁上,透进来白色的月光。弄得希尔薇觉得每一个牢房的阴影,或者,每一处角落堆积的杂物都像是默库勒斯。
再往里走,已经走到了尽头,面前是没有门的墙壁和一些吃饭的桌椅,给那些看守用的。
希尔薇走过去,接着微弱的灯光,她看见几个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桌子上有几个酒杯,还有几盘菜,她数了数那些杯子的数量,希尔薇不由得皱起了眉。
希尔薇走上前,伸手试探那些穿着卫兵衣服的人,她松了口气还有气息,似乎只是睡着了。
希尔薇猛地回头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那混着湿漉漉泥土的地砖,没有任何人踩在上面。
“希尔薇。”
黑暗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比沉稳。
希尔薇转过身,心咚咚跳着,默库勒斯就站在她身后。
她看不清他的脸,这地下室实在太暗了。
“你怎么……出来的?”
“你不是知道吗?”
默库勒斯朝她走了一步,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希尔薇终于能看清一点了。
“这里的锁,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默库勒斯又向前了一步,这下希尔薇和他就剩下一小步的距离了。
“这些人怎么了?”
“本来是要杀我的,可是他们很愿意陪我临走前,再喝几杯。”
默库勒斯看见希尔薇耳朵上戴着他送的紫色珍珠耳环。
“什么?卡塞尔要杀你!”
希尔薇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出去!”
默库勒斯一笑,“这是出自哪里的台词吗?”
“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随着希尔薇紧张的语气,默库勒斯的笑意消失了。
“你当初也是这么对托林说的吗?”
希尔薇:“什么?”
“我是问,你对谁,都那么好吗?”
希尔薇的手从他胳膊上慢慢松开,向后退了半步,默库勒斯紧跟着又迈了一大步上去。
“托林?”
默库勒斯听到这个名字从希尔薇的嘴里说出来,皱着眉。
“你的心还在他那吧。”
“没有的事。”
“没有?”
希尔薇:“为什么在这里谈论一个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人呢?他只是一个妄想将我父亲取而代之的小丑罢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他的野心了?”
“也没那么早。”
“好了,你快走吧!”
“你让我走?”
默库勒斯大吼起来。
希尔薇瞪着眼睛,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人,赶忙用手捂住默库勒斯的嘴。
“你疯了?”
默库勒斯慢慢把希尔薇的手挪开。
希尔薇轻声道:“默库勒斯?”
默库勒斯:“你为什么不恨我,或者不干脆杀了我?就像卡塞尔做的那样。”
希尔薇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臂。
希尔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假如我和托林的想法一样呢?把我杀了岂不是万无一失?”
希尔薇的手下移,紧扣住他的手。
“你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你这么帮我。”
默库勒斯:“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就不去关心,我甚至都没告诉洛琳那些东西的害处!就连你当年的。”
默库勒斯顿住了,他没往下说。
“你是说托林的事吧。”
“我原谅你了。”希尔薇继续说道。
默库勒斯惊讶地看向她,但转而又内疚起来。
“可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为什么?”
“我听说你为此哭得很厉害,听说你在他的坟前失魂落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明明告诉我别告诉卡塞尔,可我还是告诉了。”
“你是为了我的伤势。”
默库勒斯看着她,心里默默想着:你什么都不想要,我知道,所以我抓不住你,在你这,我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爱。不,这我也拿不出手。
“你快些走吧,默库勒斯!你以前对我很好,教会了我很多,所以之前的事都不算什么!快走!”
看着她对自己那么紧张,心中莫名鼓起勇气来。
突然,默库勒斯的手反握住她的,将她整个人拉近了,几乎落入他的怀抱中。
“难道是因为我曾经对你的恩情,你才对我格外关照吗?”默库勒斯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
希尔薇也被自己的话震惊了,她一边配合着眼前这个谁也制服不了的高手,一边暗暗期待着他的反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撒谎。
默库勒斯愣住了,随即轻笑了一声。
他很明白,眼睛是看见真相的隔阂,语言是沟通的阻碍。
在这里,到处都是陷阱、武器,只有小心翼翼和尔虞我诈才是常态。
“那我就当,你这句话是真的吧。”
“那……你在卢米农的那块镜子里,看到的究竟是谁?”
默库勒斯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希尔薇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当然是你。”
她只感到耳垂被人轻轻吻过,再睁眼,空无一人。
希尔薇大口喘着气,在地下室,转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
希尔薇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几个人,又瞧瞧地上被默库勒斯破坏的那把锁,正落在地上。默库勒斯如她所想,不可能轻易被人关起来。
她只好原路返回,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房间里。
晚上,希尔薇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走了吗?他真的走掉了吗?
希尔薇辗转反侧,不禁怨恨起自己的父亲来。如果卡塞尔没想处理他,他就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
希尔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希尔薇开始后悔带他回来,如果他没跟着自己回来,希尔薇就能知道默库勒斯在哪,起码还能有个确切的地点。这样,自己好去找他。
她怎么开始在意起默库勒斯的去向了?
希尔薇赶忙用被子蒙住头,紧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一天,希尔薇偷偷阻止大船的施工。伊登告诉卡塞尔,船总有漏水的地方,不是这里坏了,就是那里少了零件。卡塞尔一猜就是自己女儿的手笔,午饭时他问希尔薇是怎么回事,可她就是死活不承认,直说不清楚。还倒打一耙,说卡塞尔的计划百密一疏,终究不会成功,把卡塞尔气的哑口无言。终究是自己女儿,他只能让伊登严加看管施工的过程。
白天熙熙攘攘地躲过去了,直到黄昏时分才逐渐安宁下来。
希尔薇站在窗前,看着落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不远处的大海。
前一天晚上,默库勒斯才刚刚离开,她怎么感觉这时间慢得,好像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晚饭时,她提心吊胆,生怕父亲已经发现了默库勒斯的失踪。出乎意料的是,卡塞尔除了他的宏图大业外,什么都没说。
希尔薇回到房间,坐立不安。一会翻翻这个,一会打开那个。抽屉拉开了好几回,衣柜也翻了几次,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希尔薇从没感觉到孤单,但她无论在做什么事情,都会不知不觉地想到他。
可是,默库勒斯走的那三年,自己也没像现在这样,惶惶度日。
是吗?那三年,内心是风平浪静的吗?
希尔薇细细回想起来,自己总是偷偷去父亲的办公室,去看默库勒斯写给卡塞尔的信件。每一封信,每一个字,希尔薇都无比熟悉,从没错过。她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一种不舍?
第二天,希尔薇依旧提心吊胆,生怕父亲发现默库勒斯逃走后命人去追杀他。
奇怪的是,风平浪静。除了希尔薇偷偷撒下的种子,所造成的船舷损坏外,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