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许多年里,格雷女士见过无数小巫师。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或许她生性淡漠自私,只是死后遭遇的一切与她近乎都毫无关系。
可只有这么一件,是她事隔经年仍感受到懊恼与烦闷的事。
闷死的哑炮终于被点燃,炸出一声脆响。
“他,他,”格雷女士大口喘息着,“血人巴罗全部告诉你了,是不是?你们到底在城堡里做什么?”
“抱歉,格雷女士。”摩洛斯淡淡的微笑,恭敬而礼貌,“这是机密。”
“一个因为你们的秘密,而变得更加秘密的,秘密。”
经过这次和格雷女士的会面,摩洛斯几乎可以断定,她同血人巴罗共享着同一个秘密。而更为隐蔽的跟踪自己的格雷女士,有很大概率知晓些有求必应室的事。
她一定不止跟踪一天了。
是什么让她如此急切?如此关注那个密室?身为无所不在的幽灵,她又是否知晓些什么?那些帮助黑魔王一步步了解城堡中隐秘的,又是否有她一份的助力?
摩洛斯暂且不得而知,复活节假期在即,她必须抓住这个少数可以直接进入霍格沃茨城堡进行探索的机会。
她再次绕上了八楼。
傍晚的霍格沃茨城堡是不可多得景观,黑湖外遥远的天际线外夕阳缓缓坠向地平线,湖面上最后的光芒是晚霞的慷慨,浮光掠影,静影沉璧。湖水静静地流淌着,时而飞鸟掠过湖面,轻盈的身姿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泛起一圈圈涟漪。
湖边的树木在夕阳的余晖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枝叶随风轻轻摇曳,树叶的缝隙中透出斑斑点点细碎的光影,映在树下相依偎的情侣身上。
这就是霍格沃茨,每个英国巫师心中的家。
斯内普是在八楼的一处窗边找到的摩洛斯,在那里幸运的可以俯瞰霍格沃茨绝大多数的景色。除却塔楼外,这里就是最高处了。
当胸前的挂坠再次闪现蓝色的荧光,尚且未曾解除幻身咒的摩洛斯敏捷而迅疾的转过身。手中魔杖蓄势待发,杖尖光点在瞧见是斯内普的那一刻消失无踪,同时显现的是摩洛斯脸上的笑容。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脚步,柔软舒适的平底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摩洛斯走向斯内普身前,身影随着幻身咒的消失而越发清晰。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好兴致。”斯内普那平静无波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霍格沃茨真的很美,不是吗?”
“今天有什么进展吗?”斯内普打断她。
他的心中升起一些莫名的气恼,复活节假期即将来临,他作为霍格沃茨教职工越发忙碌,摩洛斯也即将要前往比利时出差,巴蒂·克劳奇的密函像是不要钱的废纸一样往霍格沃茨邮寄,眼见着连那头可怜的猫头鹰都越来越瘦了,可进展依旧感人。
斯内普有些气恼自己,只可惜说出来时则完全相反。
“我调查到了跟踪我的幽灵,是格雷夫人。”摩洛斯公事公办地说,“我会尽快让她说出有求必应室的秘密。”
“这是最好,摩洛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摩洛斯就近靠在一堵墙上,凉意透过衣服刺着后背的肌肤。斯内普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灰白色的脸颊凹陷,头发油腻的像是几天都没洗过,在额前一缕缕的垂着。她盯了一会儿他青黑色的眼下,终于受到了对方毫不客气的瞪视。
“我不认为我的脸上有什么值得你感兴趣的东西,女士。”他眉心拧成一枚悬针。
“西弗勒斯,你有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显然我并不同你一样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斯内普的语气干巴巴的带着刺。他知道他在强词夺理,摩洛斯同他一样忙碌的脚不沾地,天知道他在某天的地窖办公室内前脚刚送走一个摩洛斯,就有第二个摩洛斯紧接着又通过壁炉来到他身后时的感想。
“这周还是37个课时?”摩洛斯笑着挑了挑眉,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斯内普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很显然,身为教授的我无法翘课。”
“西弗勒斯,我会和邓布利多商议这次的任务仅由我一个人执行。”她难得收起她那永远圆滑的一面,严肃的说,“你的身体状态让我很担心。”
“你在说什么?摩洛斯·艾默伯特,休想替我做决定。”斯内普恶狠狠地瞪着摩洛斯,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怒气。
“我们的任务并没有那么紧急,此次我前来霍格沃茨也只是探索黑魔王……”
“他在变强!”斯内普几乎是怒吼出声,“别告诉我你没感觉到。”
摩洛斯当然清楚。脉搏里流淌的细微魔力带来刺痛感,她同斯内普对魔力的敏感都举世罕见。此时距离黑魔王已经消失了三年了,对于那样一个强大的黑巫师,他们毫不怀疑纵使他此刻是个狼狈的游魂也自有其独特的手段积蓄力量。
“我不想同你争辩这个,西弗勒斯。”她将斯内普推入有求必应室,确保周围的一切都安全后才再度开口,“小波特被保护的很好,因为他母亲的保护咒语在他成年前都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他,更何况现在巫师界知晓他行踪的不超过十个人。没人找得到他,如果黑魔王真的会展开大规模行动也只会是在小波特入学之后。”
“可笑,他那莽撞愚蠢的教父与狼人朋友就是他最大的漏洞。”斯内普的压低了声音,怒火自唇舌间喷出发出如蛇一般的嘶嘶声,“你难道一定要布莱克第三次带着小波特闯出不可弥补的大祸才会意识到吗?”
他们都太怕了。那个人卷土重来,再次给魔法界带来腥风血雨,让家庭妻离子散,孩子流离失所,横尸遍野,明争暗斗的恐怖日子他们再也不想过了。
“我无意为西里斯辩驳。我们会保护他。西弗勒斯,”摩洛斯坚定的看着斯内普,一遍遍向他重申,“我们每个人都在保护他。”
“邓布利多战后的布局很完整,我们俩是唯二能够接触到魂器的人。西里斯和卢平在魔法部傲罗司正常上班,麦格也在霍格沃茨镇守,费格太太负责看护小波特。凤凰社成员四散在各处,在经营自己的生活的同时也防止着黑魔王卷土重来。”
“西弗勒斯,这是持久战。我们不要一开始就消耗的筋疲力竭,好吗?”
斯内普无力的闭了闭眼,他的怒意似乎被平息了,“正因为我们是除了邓布利多唯二知晓此事的人,才更应当竭尽全力在他归来前消除他最大的底牌。”
“我明白,西弗勒斯,我一直都明白。但小波特的伤疤和魂器之间有反应,你是魔药大师,你精通黑魔法,除去这里还有更多地方需要你……我们慢慢来,好吗?”
摩洛斯尽可能的安抚着,她当然知晓他已经尽力了。
斯内普沉默了,在他觉察到情绪失控的一瞬间,他就开启了大脑封闭术。
学校的工作应接不暇,教学任务、学生琐事、学校任务,甚至包括日常供药,一切的一切让他抽不开身。他的确不再适合继续陪同完成任务,至少复活节假期前他不再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分给其余的事。
“复活节之后,如果你没有调查清楚,我会接手。”
他说完最后一句,转身离去。
地窖里,斯内普麻木的处理着魔药材料,熬制着魔法部为傲罗司例行订购的高级创伤魔药。而这一批结束后,还有圣芒戈的精神类修复魔药订单。
战争的痕迹从来不曾消去,它的余波要折磨几代人。明明是时代的悲剧,摧毁的却是无数人的一生。
坩埚上的不规律蒸汽是放入月见草的标志,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将材料均匀的撒入、搅拌。得心应手的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斯内普真切的忏悔了,不再只是因为莉莉而悔恨。他年少时贬低的凤凰社,厌恶的邓布利多是如此真实地维护着心中的正义。他依旧不屑于格兰芬多的鲁莽,依旧恨着掠夺者昔日的霸凌,依旧得意于自己的斯莱特林身份。但这场战争伤害太多人,莉莉和老波特死了,隆巴顿夫妇疯了,就连斯莱特林的孩子们的父辈,那些穷凶极恶的食死徒也死的死、逃的逃,徒留自己的孩子在霍格沃茨遭受冷眼与谩骂。
他无法爱上格兰芬多,那些自持正义的巫师至今还在以“斯莱特林都是黑巫师”之名进行歧视与伤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自从他接任斯拉格霍恩的位子,时而会看见一些因黑魔法伤害而落下残疾的小巫师。而斯内普也不得不承认,其中有些来自于他的手笔。
这三年平静美好的像梦一样,他一边在梦里忍不住沉沦,一边忍不住挣扎着,他怎能如此沉溺?他怎么配拥有如此的美好与宁静?他身上的罪孽还未完全洗净,莉莉因他而死,他怎么可以放纵自己?
斯内普痛苦的粗喘着,几乎无法呼吸。
年少的错处让他无法原谅自己,一踏错,赔进去的便是一生。
他必须,必须保护那个波特家的小崽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必须守护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