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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钧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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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

林苒樾闻言当即有些惊异。

薛景姮见状,急忙安抚道:“你不必担心。当今皇族宗室不多,且都在藩地。明晚会出席的也不过是公主驸马和几位要员而已。”

林苒樾的表情凝了片刻,才又颔首。

薛景姮便来笑她:“你似乎有些害怕进宫。”

林苒樾如常自谦道:“奴的形貌,只怕不宜进宫。”

薛景姮却一向自恃身份,既不惧指责,亦不畏流言。

“可我就想让你跟着,若有人说你什么,你尽数来告诉我。”

“是。”林苒樾应下后,不知为何又小心探问道:“奴斗胆问一句,令君何以与驸马爷往来亲密?”

薛景姮却笑:“那你又何以独问起他呢?”

“哦,是奴愚钝,令君名扬天下,自是左右逢源。”

分明是阿谀奉承的言语,教这人说出来却没有半分溜须拍马之意,大约是因为那张脸,既没有情绪,又没有风致。

薛景姮并无反感,仍旧笑问:“你不怨我?我叫你去侍奉他。”

“奴既栖身于令君府上,自当唯令君之命是从。”

这人说话是如此滴水不漏。

薛景姮忽然收起了笑,似别有深意地问:“你真的什么事都愿意为我做吗?”

林苒樾抬头,不知她是何意,只好斟酌着答道:“只要令君吩咐——”

她却不再往下说,只与薛景姮对视着,直到薛景姮如常泛起风轻云淡的笑。

“——奴当万死不辞。”

“无需如此,我可不忍教你去死。打点一番与我出城去罢。”

薛景姮出行,一向自己去马厩中牵马。

今日她身边多了林苒樾,待林苒樾走上前去为她牵马,又回过头来询问她的意思。

“令君是自己选,还是要奴来主张?”

薛景姮不答,反问她:“你,可会骑马?”

林苒樾略作思索,才点头答道:“奴在祁连山给人放过马。”

“好,你只管选你自己的。”

语罢,薛景姮自去牵了那匹常骑的,与林苒樾一同从侧门出了府苑。

林苒樾随薛景姮按辔穿过街巷,待上了锦云大道,又向东转时,方才问道:“令君,要去哪里?”

“去东郊,挼云殿要礼封,我去巡一遍。”

“挼云典仪不是七夕便行过了吗,如今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才要礼封?”

“咦,是公主的安排,似乎是为了拣选一些宗文在殿内封藏,我也只管尽我的指责。”

“是。”

正是中秋时节,山景清怡,十里的山路在她二人纵马疾驰间很快行尽了。

执掌挼云殿防卫的人,正是薛景姮的属官,知道她定会亲自前来,一早已准备在殿外迎候。

“令君!”

“咦?是你在这里?”

自石阶上快步下来,到马前拱手行礼的,是青龙卫都统司空如意。

青龙卫与白□□、朱雀堂、玄武营并称京畿四营卫,分别承担防、攻、探、守之责,护卫京城周全。

挼云殿护卫之责本应由玄武营承担,今日来主理的却是青龙卫都统。

司空如意年岁略长于薛景姮,是前些年应试的武举。

她出身市井的寻常人家,顾事周全谨慎。又因平时待人亲和,没有半分架子,四营卫上下,无不与她相谐。

教她暂代此事,最合适不过。

“岑都统与伏都尉皆去了应山镇,去时交代过,若她们回不来,便由属下接管此事。”

四营卫都由钧台令掌管,是以薛景姮也知道其中缘由。

她从马上跃下,略一回想,似自语道:“她们去了也有十七天了。”

司空如意便又笑言相慰。

“令君不必挂心,这时节事务繁杂,她二人行事又极其严密,定然没有差错。”

“嗯。”

林苒樾接过薛景姮手中的缰绳,去一旁的林边系了。

司空如意早注意到跟在薛景姮身侧的那个人,见那人衣着寻常面目怪异,心中惊奇,便问道:“令君身边这位是——”

薛景姮回头瞟了林苒樾一眼,漫不经心般答道:“哦,府中的杂役,我叫了她随行。”

她登上石阶后,又忽然回头,对立在台下的林苒樾招手:“你也来。”

林苒樾不得不应下。

挼云殿构造并不复杂,司空如意连细微之处皆已安排妥帖,是以薛景姮大略转过,便无可虑,才又问道:“那些宗文——”

司空如意闻言却俯身下拜。

“令君,那些宗文是公主亲自带人安置的,属下并不敢……”

薛景姮摆手请起,待在封文上覆了允章,令人去封了殿,又问:“公主是何时来的?”

“昨日,午时方去。”

薛景姮寻了明快处坐下,眯起眼来似乎在想事情。

林苒樾便默立一旁,暗中打量起她的脸来。

薛景姮亦生了一双星眸,长眉却比剑眉更清秀些,鼻梁是高而□□的,双唇却如樱似火,令一张容长俊脸多了柔婉风致。

这样举世无双的美人,眼中却藏了一抹郁色——林苒樾不由又想到,举世之间,又有几人能诸事顺遂呢?

也不知道这位钧台令究竟为何事郁结。

她正暗叹时,薛景姮睁开了眼,起身去殿前查看过,诸事已毕后,方又带她纵马而去。

“喂,你知道吗,揽翠山的宝明寺,求姻缘很灵。”

路上时,薛景姮忽然回过头来,对林苒樾喊了一句。

“哦?”林苒樾不解其意,“令君有意去求么?”

薛景姮控了缰慢下来,低声长叹。

“我三年前刚来京城时,就求过了。”

林苒樾见她似乎被触动心事的样子,试探着问道:“那,令君如愿了吗?”

薛景姮摇头,无限心事只在喉间,只是无从开口。

“若连令君也求不得姻缘,那我等禄禄庸常之辈,也该孤寡终生。”

林苒樾笑言,却又问道:“令君心中,已有那个人了么?”

薛景姮不言。

“令君意中之人,定是非同寻常——”

林苒樾的话还没有说完,眼角余光便察觉到一丝亮光倏然闪过。

但她神色未变,只盯着薛景姮。

薛景姮亦有所察,从马上翻身而起,自一旁的枝柯间纵跃而过,数步之后,将那支羽箭抓在了手中。

随后便立在梢头,等那羽箭的主人前来。

“呦,是宁都制!”

是武侯戚肇的养子,宁濯韬。

“薛令君事务繁忙,怎么今日倒有闲情来捉人的箭头?”

“打那伤残的落雁有什么趣,宁都制若有兴致,不如待得空时,容某奉陪,前往蕉山去猎两头熊来下酒!”

薛景姮只立在梢头,并无落地之意,似乎决意要救下那只不能展翅的孤雁。

宁濯韬自然也愿意应了。

“令君开了尊口,在下岂敢不承情?还望令君信守诺言而已。”

“那就谢过都制了!”

话音落下,薛景姮一手去揽了那只落雁,旋身下降至对方面前,另一只手将那支羽箭放回了宁濯韬的箭筒。

与对方辞过后,又回到了路上。

林苒樾接过薛景姮手中的那只伤雁,赞道:“令君的身法,只怕当世再无第二人。”

“当世或许没有,从前却是有过。”

林苒樾不由好奇道:“哦,是什么人?”

“我知前任钧台令,定不在我之下。”

林苒樾闻言,似乎有些惘然。

“那人不是已经死了,何必再提。”

“昨日死的是她,岂知明日不是我?”薛景姮又回过头,忽然问起她:“回城后我要去燕春阁,你要同去吗?”

倒像是在询问一位年久的相识,而不是新收的仆从。

林苒樾一愣,摇头。

薛景姮笑道:“那你就先回去罢。”

林苒樾趁着薛景姮未归,将伤雁安置下,又去了清乐坊。

那院门依旧是上锁的,她便寻了个角落,倚着墙立住。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见有人挎了个竹篮,自外面回来。

“元凊!”

虞元凊这才注意到,墙角的暗影中,隐着一个人。

那人喊自己的声音听来很是耳熟,她于是上前去查看,一看清了那人,便不免低声惊呼。

“竞寻!”

虞元凊眼中一热,忍住眼泪,携了对方向家中走去,待踏进家门,将院门掩好,才又问道:“你何时回来的?你这伤是——”

凌竞寻随她进了屋,一边点上茶炉,才开口同她叙起。

“一个月前。你们出远门了吗?我来过几次,家中都没有人。”

虞元凊原本正取了茶盏向炉边走来,闻言却忽然迈不动步,怔在原地,眼泪再也难止地落下来。

凌竞寻见状,心中乍寒。

“发生了什么事?”

“竞寻,滟琅进了大狱,冬月便要行刑了。”

“为何?”

凌竞寻一时自是想不出,容滟琅年少时识人不明,嫁了个畜生,但这又何至于上法场?

“她杀了人。那个人要卖她,她趁着他酒醉,砍了他。”

“怎么不逃?”

凌竞寻知道的是,依着容滟琅的性子,做个亡命之徒,也好过认了这命。

可是她为何没有逃?

“半年前她的腿已被那畜生打断了,上诉也被驳过了两次。事发之时,恰巧有人去找那畜生,撞了个正着,等她被拖着见了官,我才知晓。若知如此,我早该带她逃了,路上如何,也好过今日……”

许是时间久了,虞元凊再谈此事,所有的情绪,随同那些烈日当空或者圆月高照的昼夜,已被消磨殆尽。

而凌竞寻听了,却如将心放进滚烫的沙海中翻滚。

她曾自恃武艺天下无敌,到后来为人驱使身败名裂。

虞元凊与容滟琅无依无凭,想要讨半分公道,却不免要连性命也搭上。

“这些时日,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打点了狱卒,进去照看她,至少,还能教她多陪陪我。”

“拘文是哪个府下来的?”

阳翟城中,掌管诉讼刑狱的,有骊川与朔关二府,分别受理东十六坊与西十三坊的诉讼公案。

若依条例,此案应归在骊川府下,本无需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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