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煜微微一笑，似乎对沈芊芊的分析并不感到意外。他靠在御座上，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沈芊芊身上，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那你觉得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
沈芊芊一顿，轻轻翻动账册的页角，淡淡道：“李青莲”
萧承煜坐正身体，微微倾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沈芊芊：“李青莲？你倒是大胆，竟敢直接在我面前，直接点出她来。”
沈芊芊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下账册，抬眼又看向萧承煜，嘴角微微勾起：“反正陛下又不管这些后宫中的小事，李青莲背后做了什么，您又不会在意。”
萧承煜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意？”
沈芊芊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懒散：“陛下日理万机，哪管得了这些后宫的小打小闹？不过是几个女人争来争去罢了，您对这些岂会感兴趣。”
萧承煜微微一笑，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明的意味：“你倒是看的明白……”
沈芊芊挑了挑眉，仍是懒散地应道：“当然，毕竟您更在意的是朝堂上的风云，而非这些女人的心机。”
萧承煜不禁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沉声道：，“不如朕把这后宫都交你，让你替朕好好管管……”
沈芊芊闻言轻笑，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不紧不慢：“臣女只会些，抄书研墨之事，哪有那等手段。”
“况且，臣女也懒散惯了，怕是管不好这些争宠夺权的事。更何况……”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账册上，似是随口一言：
“后宫那么多聪明人，哪一个不是笑里藏刀？臣女手里没刀，怎敢掺和。”
萧承煜嗤地一笑，懒懒靠回御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语气似笑非笑：“你不是没刀，也不是懒得动手……是你把太后看得很明白啊”
沈芊芊嘴角微扬，语气低沉淡淡道：“太后一直偏向宋清仪。若李青莲冒进了，恐怕会自掘坟墓。”
“而且她的对手可是宋姐姐，宋姐姐最是聪明，聪明到从来不急着出手。”
“她格局大，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能收。像这种试图探底的小手段，她未必在意，但她不会忘。”
“李青莲若真以为自己能坐稳就太天真了……”
“只怕她才刚坐稳……就被请下台了”
萧承煜眯着眼笑道：“听你这话，倒像是对她颇为欣赏，你是站她这边的？”
“臣女并不站哪一边。”沈芊芊语气轻缓，“不过，能在这宫中稳坐棋手之位的人，的确不多。”
“李青莲算不算？”他似是随意地问。
“她更像是太心急了些，执棋的姿势太漂亮，落子却太快。”沈芊芊轻轻摇了摇头，“太快，就容易被人看穿。”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倒是宋姐姐，她不急着赢，也不急着出招。越是这样，旁人就越输得不明不白。”
午后
漪澜殿
几缕清风拂过房檐，风中带着些许淡淡的桂花香
宋清仪坐在窗前，指尖缓缓摩挲着一封方才由账房递回的回条，字迹熟悉，落款却已换了名字。
“李青莲。”她轻声念了一句，语气不带起伏。
紫苏上前，低声道：“姑娘，这下账房事务怕是彻底归了她。”
“归她？”宋清仪轻轻一笑，将那纸缓缓折起，“这份差事，本就是她求来的。”
“她求得急，做得快，接得也理直气壮。”
“那便由她去做。”
她语气极轻，仿佛真要撒手一般。可紫苏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凉意。
“吩咐下去，接下来几日内务交接、采买调配之事，一律照旧，不必改动。”
紫苏微顿：“那李姑娘哪里……”
“就说，过渡未清。”宋清仪语气柔和，“若她执意催促，便将几本旧账卷宗一并递给她。”
她笑了笑，眼中一片温柔：“想做账房的主，就得接得下前头的旧账。”
“还有。”她顿了顿，似无意地道，“账房旁那几个小内侍，留着不动，换不得人。”
紫苏会意：“是。”
宋清仪执起案头清茶，轻轻一抿，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小声低喃道：“账房之事，琐碎不堪，最见真章。她若能撑下去，那是她本事。若撑不住……”
想到这儿，她轻蔑一笑，“太后那里，可不会护着失职之人。”
午后时分，漪澜殿前传来脚步声。
紫苏掀帘入内，低声禀道：“李姑娘来了，说是账房事务上略有不畅，想亲自向您请教。”
宋清仪将茶盏轻轻一旋，茶香氤氲中，她唇角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快请李姐姐进，再去备些新茶来”
不多时，李青莲步入殿内，眉目如霜，礼数周全，却不见以往的柔和。
“打扰清仪妹妹清静了。”她话语婉转，神情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凌厉，幽幽道：“账房中人手混乱，旧人懒怠，新账未清，旧账未交。今日更是连采买调度都出了错，宫中已有传话说我失职，此事，总不好就这么过去！”
“而且，那个林总头更是不听我的调遣还态度散漫，旧人内侍也是散漫的很，我前面想叫明月过来帮我，那个林总头更是以总务府没有调遣，不给批准……我想换几个内侍也是如此……不知宋妹妹此举是……”
宋清仪闻言轻笑，语气却温和得体似未察觉她话中的锋芒：“姐姐说的是，我本该早些将人手交接清楚，只是太后午后，亲口言明：账房只换主事，不动人手。我也不敢擅作主张。”
李青莲微顿，面色隐隐僵住：“太后……真是这么说的？”
“自然。”宋清仪微笑点头，语气柔顺得体，“姐姐也知道，太后素来谨慎。账房事务繁细，若贸然动人，怕惹旁人揣度，她老人家说得明白，只换主位，余事照旧，等您熟了再做决断。”
一语将去路堵死。
李青莲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可这些人不听使唤，连张册都拖延，宫中流言起得这样快，难道还要我自己担下？”
宋清仪神色不动，只柔声道：“姐姐是账房主事，外人自然看您调度是否得力。至于底下人如何安排，我已吩咐一应配合，若有违逆……姐姐尽可报上太后，我也愿随您一并回禀。”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礼数周全，却将“责任”二字巧妙归回李青莲身上。
李青莲指尖微紧，片刻未语。
她以为自己足够快刀斩乱麻，先抢下位置，在以旧换新，以树威信……
结果这第一天，就开始已四面受困。
此时再闹上太后耳边，只怕人未清，新账未理，就先落下个“主事无能”的印象。
宋清仪看她沉默，语气反倒更加温婉：“姐姐别急，账房初接，总有些难处。若婵曾也是如此，后来便顺了……只要人心不乱，事自会稳。”
她将茶盏往前轻轻一送，低眉顺眼，宛如劝慰。
李青莲盯着她那张温和的面孔，心底却隐隐发寒。
这看似退让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以柔化刚，实则钉死了她的退路。
李青莲抿紧了唇，心底的愤怒和不甘交织成一团，几乎难以压制。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发作的冲动，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她站得笔直，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决，但却不得不承认，宋清仪的温和与礼貌，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我明白了。”李青莲咬着牙，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冷道，“那我只得继续按太后的意思办了，既然这账房事务是这么安排的，我也只得按部就班。”
宋清仪温柔地点头：“姐姐既如此宽容，那便好。”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让李青莲无法反驳的清冷，仿佛已经为她的每一步都布好了棋局，李青莲再怎么挣扎，始终难逃被逐步引导的命运。
李青莲不想再和宋清仪继续这场言辞交锋，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不甘和怒气，心中明白，此刻的她已然陷入了宋清仪精心铺设的局中。
“我会继续跟进，尽量把账房事务理顺。”李青莲语气有些冷淡，但依旧保持着她一贯的礼节。
“姐姐辛苦了。”宋清仪的声音依旧柔和，语气里带着丝丝的安慰，却让李青莲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
她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宋清仪轻声说道：“姐姐，若是有什么难题，不妨随时找我，我自会帮忙。”
李青莲心中一凛，抿了抿唇，没有再回话，快步走出漪澜殿，心底却早已下定决心，等她稳住这局，绝不再让宋清仪继续在自己面前得意。
宋清仪的目光依旧柔和，但在李青莲离开后，眼中却掠过一抹精光。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知道，李青莲自以为自己能在这宫中稳住脚跟，但她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
“李姐姐，我这才刚刚开始呢……”宋清仪低声自语，嘴角的笑意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