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后的第一节课要讲试卷,老吴急着讲题,没真让他们上去默写。他先把这回考试的作文要点给他们过了一遍,打开投影仪给他们放了篇优秀范文然他们抄下来背诵。
项越一看,那他妈不是他的英语作文吗?
“诶,”项越用手肘捅了一下许瑞,一脸贱兮兮的表情,“你不用抄了。”
许瑞听着他嘚瑟的语气,手上正在抄作文的手顿了顿,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问项越也会说的。
项越果然没有在意他冷淡的态度,继续跟他嘚瑟:“那是我的作文,等卷子发下来你直接看我的就行。”
“我知道。”许瑞说。
项越不解地问:“你咋知道。”
许瑞:“……”
要不是知道项越其实很聪明,许瑞真怀疑他同桌其实是个二百五。
都他妈做了一个月同桌了,许瑞给项越改了这么多试卷,没道理连项越的字迹都认不出来。
“自己悟去吧。”
许瑞撂下一句。
项越这一悟就悟了整整一节课。
“傻子,”许瑞看着他清澈又愚蠢的眼睛,终于忍无可忍,“我又不是瞎子,我认识你的字。”
“哦!”项越一拍脑门。
是啊,他跟许瑞都当了一个月同桌了,他同桌怎么会认不出他的字。
唉,项越在心中叹了口气,天才也有糊涂的时候。
下课之后,老吴拿着项越的试卷走到最后一排,难得有些欣慰:“英语满分,咱校英语单科第一。”
他拍了拍项越的肩膀,如沐春风地走了。
四个重点班,就他们班一个满分的,长脸!
“我去……”
后排的几个同学围在他俩的座位上,争相传阅项越的试卷。
“牛啊越哥!”
赵志豪朝他竖了个大拇指:“150,这回英语是几科里最难的,你说实话,是不是从国外转过来的?”
项越故作谦虚道:“一般般吧,正常发挥。”
“装逼,”于书舒两手摊开项越的试卷,看几眼后又说:“好吧,你牛逼。”
“行了!”项越瞥见许瑞从卫生间回来,开口赶人,“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回去,一会儿上课了。”
他斜坐在凳子上抖腿,把他的英语试卷摁在许瑞课桌上,大喇喇的150分无比醒目。
“满分,吊不吊。”
许瑞回到座位上,拿着项越的试卷从头到尾认认真真过了一遍。
他毫不吝地夸奖:“真厉害。”
语气真诚,不带一点调笑的意味。
他一直都知道项越的英语成绩不错,虽然上课从来不听,作业也从来不写,都是抄他的,但项越偶尔会抽时间做一套自己的英语卷子。
他做的那套试卷比月考题难多了,都是一些超纲的题。
许瑞闲下来就给他改试卷,一整套题改下来最多不会错两道,甚至这两道可能还是因为粗心才错的。许瑞有时候也会跟他要一套,把答案写在笔记本上,一整张试卷改下来最多也就能考个一百二十多分。
项越听见这三个字,向来厚脸皮的他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收起那股吊儿郎当的表情,嘴上也不叨叨了,腿也不抖了,好像心里一直拧着的那块儿让什么东西让那三个字给揉了一下。
揉开了,揉化了,揉的他都有些酥了。
从小到大老师家长没少夸过他的成绩。
他还在小学的时候,项明松虽然不怎么管他,却对他的成绩要求极高,学校里大大小小的考试都只准他拿第一。
从小学一年级到小学六年级,项越只拿过一次第二名。那次是项明松第一次打他,拿着从院子里捡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刮折的木棍抽了他十几下。
他老妈就坐在沙发上哭,一边哭一边让他给项明松道歉。
上了初高中,项越虽然天天跟项明松对着干,想方设法给他找不痛快,但从来没在学习上掉过链子。
虽然比起以前有所懈怠,但成绩也能一直稳定在全年级前三十,一些单科成绩在重点高中偶尔也能冲个第一。
这多年来,项越收获过无数个夸奖,都没许瑞这一句“真厉害”来得让他高兴。
项越心想,可能是因为许瑞算是为数不多被他承认的人。
被和自己一样的人夸奖,他获得的满足感要比其他人不痛不痒的一句牛逼更强一些。
他假装咳嗽了两声掩下心里的激动,嘴硬道:“这就崇拜上了?你越哥还有更厉害的呢。”
许瑞没注意他故意占自己便宜,真诚发问:“你数学能考满分不?”
这回的数学题不难,他估计项越数学也能考满分。
项越:“光提成绩多俗啊,我身上就这一个优点?你就没品出来点别的?”
许瑞:“……”
“神经病……”
事实证明项越的数学确实很好。
上午第二节下课,大课间的二十分钟李芸来了趟教室,让后排几个同学把考试试卷拿回来。
这回考试的成绩单也下来了。
“卧槽!许瑞又是第一。”
有个男生调笑道:“刘宇,你第一的宝座又让许瑞挤下去了。老二也没了。”
“去你妈的,你老二才没了。”刘宇推了一把说话的男生,“他上学期天天请假都没掉出去前二十,我服了。”
“我靠,项越这化学拿脚写的吧。”
“项越化学不及格都能拿第二,他要是化学上来了能把许瑞挤下去吧。”
“肯定能啊,就差二十多分。”
“不一定吧,越到后面追分越难,都到顶了,谁拿第一纯靠运气。”
“五十一,咱班就他一个不及格的,一会儿王老头来了不得气死。”
“啥玩意儿?”
第一排坐着说话的化学课代表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刺耳的声音,讲台上人太多,他挤不上去,干脆直接跪在桌子上伸着头往讲台上瞅,差点没张口骂项越。
不及格!项越怎么能考不及格呢!
他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上,说:“完了,王老头以后该让我盯着项越了。”
“成绩下来了?”
项越抱着试卷和许瑞从下面回来,班里一堆人凑凑在讲台上推搡打闹,看那架势都快把讲台挤爆了。
他把试卷给课代表,走上去凑着脑袋往人堆里挤。
“许瑞。”
徐若雨把许瑞和项越的卷子发给他,笑了笑说:“化学满分。”
“嗯。”
许瑞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回化学考题太简单了,满分没什么含金量。
“那个……”徐若雨发完试卷没走,她问:“下周五的校庆,你还想报节目吗?”
“算了吧。”
许瑞想了想,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东西,唯一一次报节目也是为了陪夏一鸣。他还记得自己强撑着登台的时候,手脚都在发抖。
许瑞不想跟徐若雨表现的太过亲密,只说了这一句便低头给项越检查化学试卷。
密密麻麻的红叉看得许瑞都有些头疼。几道反应大题的正确率还不到一半。
徐若雨看了眼正在说话的于书舒他们,小声地跟许瑞说:“我们其实一直都相信你。”
他们重点班很多人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是一个班的,高一还没分座位的时候,她跟许瑞做过一个月的同桌。
她当时跟另一个男同学竞争一班班长的职位,李芸自己也想要一个女班长,就定了她。
刚离开初中的男生还很躁动,那个男生不服气,居然学一些流氓做派在放学的时候把她堵在老校区没人去的后操场,让她把班长的位置让出来。
是许瑞帮了她。
许瑞不爱说话,看着冷,但脾气不差。
他成绩好,班里有同学找他问题许瑞从来没拒绝过,大家一开始其实没那么怕他,但交往也不算密。
班里唯一跟他关系好的人就是夏一鸣。她跟许瑞当同桌的那一个月夏一鸣基本上每节下课都会来她座位上跟许瑞说话。
她不在的时候就坐她位置上,她在的时候就搬着凳子坐在人家身边。认识一年多,许瑞身边总跟着一个叫夏一鸣的“影子”。
后来夏一鸣跟外校的女生谈恋爱了,有一天人家直接找到他们班里来找许瑞,骂他是同性恋,是男小三。
夏一鸣不承认自己出轨,更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后来没几天班里就开始传是许瑞故意勾|引夏一鸣,趁着夏一鸣生日醉酒那天故意拍了两人的亲密照。
他人缘好,班里一大半男同学都是他朋友,几乎没一个人站在许瑞那边。
再后来夏一鸣就转学了。
“谢了,”许瑞看了眼徐若雨,说,“我没当回事,你也别放在心里。”
项越看完成绩单乐呵呵地回到座位上,准备也夸夸大学霸。
还没开口呢,许瑞上来就质问他:“为什么实验器材名称都写错了?”
“试卷印的不清!”
项越找补,“什么广口的细口的不都是瓶子吗,你看它这印的,谁能看出来是啥?”
“里面盛的液体,”许瑞不吃他这套,他深知项越的德行,一点面子没给项越留,“你就是忘了。”
他难得这么絮叨,一会儿质问许瑞这个简单的知识点怎么不记得了,那个简单的方程式怎么写错了,跟询问犯人一样。
“你以后去当老师得了。”项越嘲讽地说。
“别了吧,”许瑞也不甘示弱,“再碰见你这样的学生怎么办。”
项越:……
“碰见我这样聪明的你就偷着乐吧!”
他俩在最后一排拌嘴,化学老师拿着答案提前进教室里让课代表把答案抄在黑板上,自己站在第一排跟几个同学闲聊。
“成绩出来了吧。”王老头问。
化学老师今年五十多岁了,个子不高,又瘦,头发不知道是剃光了还是掉光了,留着个光头,看起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小老头。
所以他们班的同学私底下都叫他王老头。
他跟老吴不一样,老吴爱跟他们讲大道理,讲鸡汤,谁考试没考好,谁成绩下滑的厉害了,他能逮着人训大半天。
王老头就厉害了,谁某次月考成绩没达到及格线,直接把人叫到办公室,亲自给他补课。一补就是一个月,直到下次考试成绩提上去。
“出来了,”第一排的同学说,“还没来得及贴。”
“我那儿还没拿到,”王老头扶了扶脸上的细框眼镜,他朝班里同学说:“成绩单传谁手里去了?”
学校这回出的题里数学跟化学是几个科目里比较简单的,听办公室里的老师说出了不少满分的。
他接过学生手里递过来的成绩单,入眼第一排就是许瑞的名字。
696。
不错,可算是又赶上来了。
这个学生高一的时候一直是他们学校里的第一名,每回考试都能拉其他学生一大截,是他们这届最有可能考上清北的。
不过这孩子上学期一直在请假,成绩下滑不少。
新转来的也不错,总成绩比许瑞低了二十分,也很不错。
这个学生哪都好,上课也认真。就是有个小毛病,爱拖作业,不催就不交。
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下看,然后就看见了刺目的51。
多少?
王老头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们班的第二名,化学不及格?
第一排的同学看见王老头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带着脸上的褶皱都深了几分。
“项越完了。”
一个同学捂着嘴小声跟她同桌说。
王老头握着成绩单,直到上课铃响都没缓过劲儿来。
成绩单上一共五十二个人,只有项越一个人的化学没及格。
后边跟着的满分生物,像是在嘲笑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