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
“要不起!”
“管上!789……”
上午第二节下课,一堆人挤在最后一排看项越他们几个人斗地主。
“789个屁啊,”赵志豪推了推刘宇,骂道,“人家3到K,你拿什么管?”
刘宇数了数桌上的牌,还真是3到K,项越这顺子怎么这么长。
“哦哦,看错了。不要!”
他同桌站在他身后看着刘宇的牌,没忍住摇了摇头。
这牌,狗看了都摇头。
项越搬着板凳坐在走道边上,手里握着牌,心思全在身后的许瑞身上。
光是这样的靠近,就让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以前有个哥们,高一的时候看上班里的一个姑娘,时不时就趁那姑娘同桌不在的时候挤过去假装跟其他人说话,要么搬着自己的凳子坐人家身边,就为了跟她靠近一点点。
项越当时是怎么想的?项越骂他就这点儿出息,喜欢就追啊,偷偷摸摸坐人家身边干什么,跟个痴汉一样。
如今到了他这儿了,才发现,原来他也就这点出息。
许瑞身边甚至空着个座,他都不敢搬个凳子直接坐过去。早上假装努力学习站在人家身后,这会儿假装认真跟这群货打牌,坐在走道里,隔着俩人的距离靠近许瑞。
“对4。”
项越甩出两张小牌,手气太好了,他都不想打了。
赵志豪:“对6管上。”
刘宇看了一眼项越手里所剩无几的牌,气势豪迈地甩出两张:“对2。”
“你有病吧!”赵志豪瞪着他,“就不能让我多出两张?”
刘宇:“我自有计谋。”
项越整了整手里的牌,说:“不要。”
项越身旁站着两个同学说:“赢定了啊,你俩斗不过地主了。”
赵志豪拿胳膊杵了他一下,说:“日,场外搞心态是吧。不带这样的。”
“放心,”刘宇自信地对赵志豪眨了眨左眼,“咱俩肯定能赢。”
“三个7带一对3了。”
赵志豪:“你接着出。”
项越:“不要。”
刘宇摸了摸鼻子,他手上其实没好牌了,刚才那么硬气,纯粹是气势不想输。
“一对8。”
赵志豪:“……”
他踹了一脚刘宇的凳子,心道你敢耍老子。
这不是给项越送牌吗?
项越继续扔牌,竖着耳朵捕捉身后每一个细微的动静——许瑞翻书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笔记本的轻响。
太没出息了。越大姑娘在心里骂自己。明明以前当同桌的时候,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写作业都是常事,怎么现在光是坐在附近就让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连牌都拿不稳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越远离越想靠近?
许瑞写了会儿题,单手拄着拐杖拿着杯子去讲台旁边接了杯水。
后排忽然传来几道欢呼声和几道哀嚎,他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项越正坐在过道里,笑着对赵志豪他们俩比了个中指。
许瑞怔愣两分,等杯子里的水都溢出来了才回神。他小心把杯子拧好,把位置让给等在他身后的男同学。
“啊啊啊!”
“输了!”
“我就说你俩斗不过地主,废物。”
“那你来,你来斗。”
“我斗就我斗。”
任何年龄段的男生都禁不住激将法,更别提这帮十七八岁的男生。项越拿三把地主连赢三把,哥几个早就蠢蠢欲动了。。
“别斗了!”
站在门口站岗的男生压低声音喊道,“李芸来了!”
“靠,赶紧收起来,都散开!散开!”
李芸这两个字像是什么禁忌,几个人一哄而散,该回座位的回座位,只有项越,继续翘着个二郎腿坐在走道里。
赵志豪手忙脚乱地把牌塞进桌兜里,手一抖,不小心抖落掉几张。
“操操操……”赵志豪急得额头冒汗,蹲下去捡牌时差点撞着桌子腿。
好歹在李芸来之前把牌给捡起来藏好了。
李芸踩着高跟鞋从后门进来,看见项越坐在走道里,问:“坐这儿干啥呢?”
项越笑着说:“给赵志豪讲题。”
李芸眯着眼睛审视着赵志豪,她怎么不相信?
“讲完赶紧回自己座位。”
项越笑眯眯地答应下来,眼神越过李芸,看着许瑞拄着拐杖慢慢从前面挪回来。
“哒、哒”的声响声回荡在项越耳朵里,越听越觉得心疼。
许瑞绕过项越回到座位上,完全把他当做空气,连个眼神都没舍得给他。
李芸在班里绕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巡视完之后就走了。
“瑞哥……”
项越扭过去和许瑞说话,许瑞低头写题,不理他。
项越没话找话:“你的笔记本,我什么时候还你?”
“看完还我。”
许瑞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就跟他们第一次在楼道里说话的时候一样冷漠。
不对,比那时候还冷。
“啧……”
项越烦躁地撩了把刘海,拎着凳子回到自己座位上,从书包里掏出半盒烟,拐回来问赵志豪:“抽一根?”
“你不是戒了吗?”
赵志豪跟着项越一起往外走,果然,哪有人真能戒烟成功?
一个个的天天说戒了戒了,到最后没一个能忍得住的。
下课十来分钟了,厕所里没什么人。项越踩着墙根边上的管子跟赵志豪躲在厕所里吞云吐雾。
没抽出来几口味儿,反倒把自己呛着了。
赵志豪抽了两口,蹲在地上问他:“你跟许瑞,到底咋回事儿?”
“吵架了。”
“为啥?”
“……”
项越叼着烟隔着雾气看他,这事儿他真没法解释。他惯会糊弄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转移话题:“许瑞这人,你怎么看?”
“好看!”
赵志豪不假思索地回道,“特漂亮,靠,脸嫩得跟个姑娘似的。”
“你大爷的,”项越忍住给赵志豪一脚的冲动,烟草的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却压不住心里那股无名火。
“我他妈问你他人怎么样。”
“你才大爷的,你冲我干啥,我说错了吗?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许瑞还漂亮的。”
项越抖了抖烟灰,张嘴就胡诌:“这么喜欢许瑞的脸,你不会喜欢人家吧。”
“扯淡,”赵志豪笑骂一句,“哥们儿28K纯直男。”
项越怎么会这么想,许瑞再好看也是个男人啊,他怎么会喜欢男的?
他又抽了两口,说:“人就那样吧,太冷了,看不起人。也就你跟夏一鸣受得了他。”
“夏一鸣?”
“许瑞前同桌,煞笔渣男,渣了人家校外小姑娘,上学期转走了。”
项越把烟头扔进池子里冲走,又点了一支烟猛吸两口,“还有呢?”
赵志豪疑惑道:“还有啥?”
“夏一鸣跟许瑞的事儿。”
“你知道了?都是班里人乱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你得问当事人。”
赵志豪抽了一根就停了,站在厕所门口帮项越盯着老师。
他没有背后评价人家的习惯。
项越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上课两分钟,两人携着一身烟味回到教室,项越这三天瘾上来了抽完了一整盒烟,嗓子都快不是他的了。
赵志豪摸着鼻子跟在项越身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还是不知道项越跟许瑞为啥吵架。
过了一天没有同桌的日子,项越煎熬地熬到放学,像个跟踪狂一样跟在他前同桌身后。
“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没有。”
许瑞把拐杖卡在座位前面,插上钥匙准备开车回去。
“起开,撞死了不负责。”
项越不依不饶地顶在许瑞车前,一边装委屈一边耍赖:“瑞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犯浑你就打死我,你不用把我当人,怎么对我都行。”
许瑞讽刺地看了他一眼,说:“看不出来你玩的还挺花的。”
“……”
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疼得项越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他自己骑着自行车走在熟悉的大道上,越骑越想哭。
单方面跟许瑞冷战一整天,又说了那么过分,那么羞辱人的话,许瑞不理他是应该的。
他人生中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头一次想和别人建立一段感情,还没开始呢,就被他搞砸了。
项越独自蹬着自行车回家,饭也没吃,作业也不想写,稿子也懒得画。
他大字躺在床上,偏着头看许瑞送他的那盆白花。
窗边的小苍兰在风中摇曳,细长的茎秆弯出柔和的弧度,像极了许瑞。
靠,他现在真看什么都能想到他同桌。
“喂……”
喉咙里像灌了沙一样,项越接通电话,也没看是谁。
高霖夹着电话坐在地上收拾东西,说:“越哥,咱俩之前合买……”
“呜……高霖。”
项越听着高霖的声音,忽然抽泣两声,眼泪不争气地从眼里滚落在被子上,被单上很快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项越用手背捂着眼,越哭越止不住。
妈的,他唯一的枕头也忘在许瑞家了。
“越哥!”
高霖吓了一跳,他越哥哭了?
他腾一下从地上坐起来,不小心踢倒脚边的什么东西,他却没心情管,握着手机焦急地问:“你怎么了越哥?别吓我啊!”
项越躺在床上,也不管高霖听不听得懂,自顾自说:“我……我犯浑惹许瑞生气了。他现在不理我了,你帮我想想办法。”
高霖听的一愣,许瑞是谁?
不会吧!
他越哥谈恋爱了?
高霖心里的八卦瞬间超过了对项越的心疼,不是吧,这才多久没见他越哥就脱单了?
“许瑞是谁啊?你谈恋爱了越哥?跟对象吵架了?”
项越擦了擦眼泪,从床上坐起来,红着眼说:“不是对象,还没开始追呢。”
唔!
高霖激动地握了握拳,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万年单身狗居然开窍了,他越哥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要追人家的那种喜欢。
太不容易了!
高霖一脸严肃地坐在书桌边打开笔记本,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来,你先跟我详细道来,本军师好好为你分析!”
项越:“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喜欢他的。”
高霖:“嗯嗯,最近才发现,也就是说你早就动心了,一直没发现。”
“……”
项越愕然失语,愣愣地看着手机,是这样吗?
高霖半天没等到项越开口,他催促道:“继续啊,不要停!”
项越:“他男朋友给我发了些他俩的合照,我气昏了,一天没理他。”
高霖:“嗯嗯,你因为吃醋冷暴力他一天,然后呢,他就理你了?”
“没,”项越说,“他跟我服软了,我没顺着台阶下。”
他顿了一下,似乎不想回忆他发混的时候说过的话。
“我问他是不是刚谈上就跟他前男友上床了。”
高霖:“……”
高霖拿着笔的手一松。
你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