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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伤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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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若是能见上容意公主一面就好了,我想还是应该当面致歉,如果能让我的云啼见见它的兄弟,那便再好不过了。”

少年天真烂漫的样子让萧荣没有去细究这话的用意,她转念一想,不如就借这个话茬引诱他入京。

“正月初一是太上皇寿辰,京城所有皇亲贵胄,嫔妃佳丽都会出席,容意公主作为太上皇爱孙,必会入席。届时我们京城提督须到皇宫维护治安,三公子若是愿意,不妨随我护送使者入京,说不定能有机会见到容意公主。”

“当然愿意!”他几乎不假思索。

萧荣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干脆利落。

“你先是私自离了大部队,而今又要独自入京,不知会你哥哥一声吗?”萧荣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

宫泽尘却嘻嘻笑道:“二哥身担朝廷要务,哪有心思管我啊。再说,我在萧大人手底下,他们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萧大人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萧荣几乎可以笃定这西遥城有宫家的眼线,所以宫泽尘才能只身留在这里,只是不知这宫泽尘是否知晓,若是他知晓,那说这番话时他定是留了个心眼儿,若是不知,那他便是一个实打实的糊涂蛋。

“你倒是脸皮厚,京城忌惮我的人是很多,但想杀我的人也不少,你当心我的仇家找上门来,顺带着连你也杀了。”萧荣一本正经的脸忽然扮上一个阴险的笑。

宫泽尘听出来她又想吓唬自己,便佯装打了个寒战,眼睛瞪得圆溜溜。萧荣没发现他这是装的,便哈哈大笑。

宫泽尘见她难得开心,也陪着她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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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弦掌握了案情进展和手头证据后便匆匆回京,潘玉麟则是日夜操练紫夜暗卫,闲暇时才陪萧荣说说话。倒是宫泽尘连着几日早出晚归,行踪不定,萧荣问了婢女马夫,谁也不清楚他去干了什么。

闲下来的时光对于萧荣来说度日如年,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的症状也在短短不到五日之内便好转。

她再也按耐不住想要投入工作的冲动,但又怕紫夜暗卫当中有月公公安插的眼线,便想着先去医馆复查一下病情,若是已无大碍,便开个证明,等真被问起来也好有个托辞。

城西一条街上伤残的士卒比前几日多了不少,伤势也比以往更加严重。

医馆外的青石地面上横陈着数十张草席,断肢残躯层层交叠,化脓的伤口被简单包扎后渗出黄绿汁水,溃烂的皮肉隐约可见。角落里,一个少年士兵正死死咬住木棍,军医握着烧红的烙铁压上他齐根断裂的右腿,皮肉焦糊的滋滋声混着喉间压抑的嘶吼,震得街边枯树枝丫上的积灰簌簌而落。

见到这般景象,萧荣胸口隐隐作痛。

“你们可是端州回来的战士?”她忍着恶心问询街边伤残士卒。

许是头部受了重创,那些士卒多目光呆滞地看着萧荣,缄默不语。

终于,在人群中有个年轻的士兵朝她招手,他左眼已经坏死,一张嘴,露出仅剩下零星几颗牙碎齿的牙堂子:“攻北军……呜呜……败了……死伤了……万……”

那人已经口齿不清,拿手比划个“八”,萧荣勉强理解了他所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攻北军败了,死伤八万。

看着眼前本该风华正茂的少年却被战争折腾成这副模样,萧荣心里揪得紧。她在胸口摸到一些碎银,刚想掏出来救济眼前少年,却发觉周围伤残将士都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可她身上银钱有限,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便放下捏在指尖的碎银,讪讪抽出手来。

她只好转身踏入医馆。

馆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臭,连草药味都难以将其掩盖。

只见馆内伤残的情况比馆外更严重,医师们焦头烂额,忙得不可开交。

“止血散!快!”

郎中嘶哑的呼喊从东侧传来,萧荣转头望去,见两名医仆正按住个股侧开裂的老兵。脓液从破甲处汩汩涌出,指尖在血泊中微微抽搐。老兵涣散的瞳孔直勾勾盯着房梁,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夏郎中,止血纱布不够了!”

“昨日不是刚从东遥和丰却调来物资吗?”

“伤残太多,已经用完了!”

萧荣惊觉,那日医治她的郎中竟然姓夏,只是不知这郎中和岭西夏氏有何关系。

夏郎中双手叉腰,额尖汗珠淋漓。

萧荣想着自己或许能帮上什么,脑筋急转道:“夏郎中,本官记得泽西城上月购入不少医用物资,我可率手下前去调取。”

夏郎中闻言摇头道:“泽西与西遥都是近端州之城,伤残想来也少不了,大人去了不大可能调得来。”

“那我便往南去看看!”

“萧大人……”夏郎中正欲开口,就听驼铃混着马蹄声破空而来。

萧荣循声望去,只见馆外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当先一匹腾云鹤通体如霜,墨蓝大氅在朔风中翻卷如垂天之云。

“吁——”领头少年翻身跃下马背,“辛苦大家伙把箱子抬下来!当心一点,不要伤到路边的战士们!”

夏郎中和萧荣走出医馆,见少年鼻尖和两颊都冻得通红,碎发凌乱,额角还沾着风尘。

“三公子?你这是……”萧荣又惊又喜,眼前少年潇洒肆意的举止浑然不似初到西遥城那般扭捏。

宫泽尘见萧荣也在,便请了清嗓子道:“这里有二十箱物资,有金疮药、止血散、纱布绷带,还有石膏,刚从二十四城东边那几座城调来,应该够用上一段日子了,唔……琼岭往北的州郡也有这些物资,我已派人调遣,不日将送到,到时候我就不一定还在西遥城了,还得劳夏郎中查收。”

宫泽尘朝车夫一招手,队前头的几个箱子便被打开,露出塞得满满当当的药包和瓷瓶。

夏郎中惊掉了下巴愣在原地,宫泽尘以为他担心钱的问题,便道:“您放心,这是我宫泽尘自掏腰包给受伤将士们捐赠的物资。只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记住萧大人的好,萧大人在西遥城查案数日,也是为了黎国的百姓免受禁物的残害,希望日后萧大人在西遥城查案时,大家不要为难萧大人!”

“好——”伤残的战士们在方才的一片死寂中复苏,哑声呐喊道。

萧荣闻言,眼眶湿润。泪影斑驳的视线里,少年的眉眼渐渐模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却真真切切,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萧荣从前从未在谁的身上见到过。

“多谢三公子!三公子一片赤子之心着实令老身佩服啊!”

夏郎中拱手作揖,宫泽尘忙上前扶起,“郎中为攻北战士们义诊,才是真的劳苦功高,医者仁心,此举实在是折煞晚辈了。”

义诊……萧荣来泊州近一个月了,都不知道这医馆竟如此厚待战士们,惭愧之余更是对宫泽尘刮目相看。

“‘见义勇为,乐善好施’,是我岭西夏氏的祖训,老身只是潜心躬行罢了。”

萧荣心一惊,没想到这郎中竟是夏氏族人,怪不得那日他会问自己。

夏郎中说着,瞧了瞧馆内馆外道:“战士们还等着老师救治,就不招待三公子了,等大家伙都安然无事了,老身定亲自下厨款待三公子和萧大人!”

“救人要紧,您且去忙吧!”宫泽尘道。

“见义勇为,乐善好施……”这句话一直在萧荣耳畔徘徊,在此刻,也在儿时。可她不知道,这句话竟是夏氏祖训。

她忽觉自己这点小病小灾同百姓罹难相比,实在不足挂齿。

其实,太上皇的晚年安乐,也无法同将士们的生死,乃至百姓们的安危相提并论吧……

思绪忽然闪回,萧荣一个激灵,发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

“萧大人怎么也到医馆来了?是不是药不够了?”宫泽尘关切道。

“不……药还有很多,本来是想让郎中看看我这身体恢复的如何,现在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了。将士们都在面临生死大关,我去了只会给他们添乱……”萧荣颔首,声音越来越小。

宫泽尘隐隐感觉自己的风头出得有些过了,甚至可能打击到了萧荣的自信心,“怎么这样说啊,萧大人封锁驿道,及时止损,阻止禁物流出二十四城,不知救了多少百姓,为着这个案子伤了元气,就该好好恢复,怎么能说是没有必要呢!况且今日这个情况,换作谁进去都是添乱,今日医馆只为战士义诊,不为百姓接诊,和你没有关系的!”

虽然萧荣的不悦无法宣之于口,可听了宫泽尘的话,她心情好转不少,长舒一口气道:“既如此,我们便看看这里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吧!”

“好!”

两人将药物清点了一通,分门别类规整到药房和储柜。医仆在医馆忙不开,宫泽尘和萧荣便将救治完的战士安置在隔壁厢房,两人配合得煞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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