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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构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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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后院,萧荣扫视一周。戚夜阑早将差役遣散,眼前四下无人。

忽然,她捕捉到一点风吹草动,抬头瞥见潘玉麟卧在墙头,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十”字,示意杨戚的人在城中有所动作。萧荣回以肯定的眼神,潘玉麟一转眼便销声匿迹。

步入后厅,戚夜阑拍手道:“来人!带张王氏进来!”

门外不知哪里冒出一个衙役,带上一个粗布荆钗的妇人,她瑟缩着跪在地上后,衙役便下去了。

萧荣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妇人,并不相识。

“此人昨日夜闯府衙,说是有要事禀报。”戚夜阑转向张王氏,“张时客之妻王氏,你有何冤屈,且向萧大人道来,大人明察秋毫,定会为你做主!”

那妇人抬眼望向张时客,浑浊泪珠滚落:“民妇作证……萧大人查案之时,我家官人夜夜在府衙逗留,三更天才归家。回来时衣衫不整,领口还沾着女子口脂……民妇原是不信我夫会这般无耻的,便偷偷跟去了府衙,哪知竟正巧撞见两人颠鸾倒凤,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萧荣听闻此话,心中一怔,却也只是抱臂而立,挺拔如松,静静扫视着王氏和身侧二人的神色。

戚夜阑挑开怀中锦匣,鹅黄肚兜如毒蛇吐信般垂落。金线缠枝莲纹在“萧“字上盘绕,右下角还染着暧昧的胭脂渍。

“这可是从张大人枕下搜出的?”她将肚兜甩在萧荣脚边,笑声癫狂震颤,“萧大人好手段,用身子换张时客替你伪造线索,倒打一耙构陷忠良!”

张时客突然扑跪在地,额头将青砖磕得砰砰作响:“下官糊涂!是萧大人以色相诱,逼下官谎称杨大人和戚大人在簿册上做了手脚,这才引得两位大人惨遭怀疑……”他扯开衣襟,锁骨处赫然印着几枚指痕,“这便是那夜萧大人情急时抓的!”

戚夜阑指尖摩挲肚兜上的纹饰,目光在萧荣与肚兜间流转:“萧大人不妨亲自认一认,这肚兜,还有那指痕是否熟悉?”

萧荣忽然低笑出声,“我当你们那日为何迷晕我,原来是为我做了个局。”

“萧大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这人证物证可都齐全了,若是等下对簿公堂,对萧大人的名声可不好啊!”她凑到萧荣的面前,逆转了攻守之势。

萧荣听出了她的画外之音,“戚大人这是要拿本官的贞洁做筹码啊。”

戚夜阑后退半步,眉梢挑起三分悲悯:“萧妹妹年轻,怕是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多苛责。寻常妇人失了贞洁尚且要被沉塘,更何况是女官?”她指尖轻叩案上的肚兜,金线莲纹渗出森森寒意。

萧荣闻言,眼底确实闪过一丝慌乱。尽管当今朝堂已经为女子敞开了大门,但女子若想爬到与男子相当的高度,要付出的心血,承受的代价要远远高于男子,她这一路走来,怎会不知?

她从来不是无所畏惧的猛兽,而是久经风霜,饱尝痛楚后,碾碎恐惧而傲立于世的战士。

所以戚夜阑的威胁于她来说,不过是早已愈合的万千伤口之一,她还铭记那痛楚,却早已不在乎了。

尽管如此,戏,还是要做的。

她故作慌乱,拽住胸口的衣襟,眼神飘忽道:“真的这般恐怖?”

“恐怖?哈哈哈哈,谁知道你这京城提督的官袍,是踩碎多少贞节牌坊才披上的?”戚夜阑欺身逼近,轻抚萧荣的额尖,“若教百姓知晓您用身子换人证,你猜他们是信这铁证如山,还是信您冰清玉洁?”

萧荣踉跄跌坐太师椅,窘迫地扫视了眼前这三人,哑声问:“你要如何?”

“多简单呐。”戚夜阑笑着拾起肚兜叠成方胜,“待会儿公审时,您只需说连日操劳看错了账簿,本官自会替您圆场。”她将方胜收入广袖中,“妹妹若是听话,姐姐不光会帮妹妹保守秘密,还会求沈大人到圣上面前为您美言几句,再加上您疏通驿道之功,定能帮您坐稳提督之位!”

萧荣一听这话便知她是在拉拢自己,这戚夜阑野心真不小!可想而知,杨恕云固然在泊州飞扬跋扈,背后少不了戚夜阑的推波助澜。

萧荣猛地攥住她手腕,“我若照办,你当真守诺?”

“自然。”戚夜阑挣开桎梏,“毕竟本官也盼着萧大人步步高升!”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走吧。”

四人辗转回到公堂,门外喧哗声浪涌来,戚夜阑还不忘伏在她耳畔提醒一句:“大人,可别唱错了调。”

堂上之人各怀鬼胎,她抬首时已换上三分惶然,连肩头都微微瑟缩,仿佛真成了被扼住咽喉的困兽。

大门轰然洞开,晨光如剑劈入公堂。围观百姓散去半数,余下的多是伸颈张望的闲汉。

宫泽尘的俊美面容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四目相对的刹那,萧荣想起少年摔马时装瘸的笨拙模样,竟觉心头微暖。然此刻容不得分神,她将目光钉回沈昭案前堆积的簿册。

“诸位父老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想来都是挂心驿道案,萧大人、杨大人还有张大人已劳碌半月之久,此案也终该有个了结了。”戚夜阑立于堂上,说话席间,门外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看客。

“戚大人这么说,莫不是萧大人已勘破此案?”杨恕云应和。

“此案几经波折,确实酿造不少误会,还望萧大人开诚布公,把这来龙去脉一一道明。”她退后两步,给萧荣让开路。

萧荣缓步上前,忽然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

“各位乡亲父老愿配合本官查案数日,本官感激涕零。”说罢,她深深鞠了一躬,堂下躁动的人群片刻之间鸦雀无声。

“驿道是官家运输信物的渠道,历来是不允许公为私用的,当百姓也有紧急函件时却无从传递,借用驿道也是无奈之举,这是朝廷考虑不周。但近年来,北地战况窘迫,驿道畅通与否,关系黎国存亡,岭南百姓与西幽、南图两国行贸易往来,固然占用驿道,却积极缴纳赋税以补充国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扫视门外的百姓和周围各个官吏,堂上堂下,一片肃静,无不侧耳倾听。

萧荣广袖一振,赤金面具下眸光如淬火寒星。她指尖抵上案头簿册,声如裂帛:

“七月岭南商户西行之时,货物虽杂沓,却是数十年行商形成的默契。果蔬固然需要抢鲜,但岭南早有锁鲜之法,晚几日并不会耽搁,且不必深入幽国,在边境便可倾销,倒是那绸缎珠宝,需运往幽国富有之地方能卖出更高的价钱,因此为了协调往归时间,果蔬商倒该让道于绸缎珠宝;陶器车队更无需编排,西幽国多崎岖山路,这般庞大易碎的器物必然会多停留,自有脚夫停车腾道。这流水般的秩序,在南图国行商数十次从未出过岔子!”

堂外百姓交头接耳,几个岭南口音的商户频频颔首。杨恕云额角渗出冷汗,赭色官袍下的肩胛微微战栗。

“可一到泊州——”萧荣猛然转身,绯色官袍在晨光中翻卷如血浪,“杨大人偏要商户按货物类型重新列队,时令果蔬列前,珠宝陶器殿后。光是清点货物,分门别类,便费了四五日,再重新钉装簿册,一车一车放行,足足耽搁了十日。八月初才全部放行完毕。”

戚夜阑银铃骤响欲要插话,却被萧荣凌厉眼风逼退。

“这般大费周章,当真只为维护秩序?”萧荣话锋扭转,“戚大人先以暴雨浸湿旧簿作为新簿册的由来,再以珠宝核查费时为由,搪塞本官比对新旧簿册时发现的八百万升货物空缺,最后借岭南夹金纸遇冷皱缩解释五百余张夹金纸的去向……戚大人找了找了这么多借口,恐怕都是为了掩护私运的黎国禁物吧!”

戚夜阑精心描绘的眉眼骤然扭曲,她万万没想到方才萧荣怯懦窘迫的样子竟是为这一刻伪装。

“萧提督好一张利嘴。”她忽然低笑,“可这黎国刑堂审案,何时轮得到你空口白牙定乾坤?”她猛挥广袖,抖落一方鹅黄肚兜。

金线缠枝莲纹在晨光中粼粼生辉,右下角“萧“字暗绣刺得人眼生疼。堂外百姓哗然,宫泽尘一怔,攥住朱漆门框的指节泛白。

“昨夜张王氏击鼓鸣冤,说其夫张时客受你蛊惑,伪造证据构陷忠良。”戚夜阑指尖勾着肚兜系带,“这贴身之物从张大人枕下搜出时,还沾着萧大人素日贯爱点的檀香。”

张时客应声扑跪在地,衣襟大敞处指痕斑驳:“下官认罪!都是萧大人以色相诱,下官鬼迷心窍才编造谎言污蔑的杨大人和戚大人,下官……贱民愿听候发落!”

一旁的张王氏也扑通跪了下来,脸上早已泪痕斑驳,“戚大人说得句句属实啊,若不是草民亲眼所见,怎会连夜鸣冤呜呜呜……”

戚夜阑适时捏着帕角轻拭眼角:“可怜张夫人孤儿寡母,被这淫威吓得不敢声张,忍气吞声数日。若非本官公之于众,此刻恐怕早已被杀人灭口!”

戚夜阑话音方落,人群骤然炸开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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