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马尔福的银蛇杖第三次锤击大理石地面时,我正盯着宴会厅穹顶垂落的十二层水晶灯。那些棱柱切割的光斑像蜘蛛复眼,映照出沃尔布加·布莱克祖母绿项链上蠕动的黑魔法符文——它们正在蚕食她颈侧最后一块正常肌肤。
黑魔标记正在腕骨上灼烧。我盯着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的斑斓光晕,耳畔纯血贵族们的笑声像掺了碎玻璃的蜂蜜酒——甜腻中裹着刺痛。
贝拉让我跟着马尔福做一件事,准确来说是杀一个巫师。
纳西莎·马尔福用银叉戳开淋着龙血的樱桃塔,她的灰眼睛比翻倒巷橱窗里的窥镜更锋利。我垂眸看向自己袖口,半小时前在翻倒巷掩护食死徒撤退时沾染的血渍,在月光绸面料上洇出淡褐色的花。
卢修斯的蛇杖突然抵住我后腰,杖尖精准刺入三小时前被傲罗咒语擦伤的裂口。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漏出一声闷哼,混合着宴会厅东侧三个格林格拉斯少女的娇笑,像被踩断脖子的夜枭。“黑魔王需要一场干净的处决。”
他贴着我的耳廓低语,递过了一根紫衫木的魔杖,杖柄雕着一条蜷缩的蛇,蛇眼是两粒凝固的血珀。马尔福的蛇杖沿着脊椎缓缓上移。
我沉默不语,即使无声的反抗,也是无力的妥协。
水晶灯突然暗了三度。我摸到长袍内侧的蛇纹匕首,贝拉特里克斯上周把它钉在我床头,美其名曰,“馈赠”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刀鞘上还粘着某个人的血液,此刻刀刃正随着乐队演奏的《妖精叛乱协奏曲》震动,与腕间黑魔标记的灼痛形成诡异的共鸣。
我移形换影来到了倒霉鬼的宅邸,主卧门锁弹开的瞬间,腐臭味让我想起三年级在黑湖底打捞人鱼的经历,腐臭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体。那个被称为埃文斯的黑巫师佝偻的背影在魔药蒸汽中摇晃,他枯枝般的手指正把某种带鳞片的活物塞进坩埚。十二只腌制过的猫头鹰爪子在吊灯上投下蛛网状的影,坩埚里翻滚的液体泛着脏器般的暗红色。
“阿瓦达索命!”
绿光在杖尖炸开的刹那,腕骨传来岩浆灌入骨髓的剧痛,我暗自庆幸又备受苦恼,咒语在离他后脑三英寸处溃散成萤火虫般的碎屑,他转身时甩出的紫杉木魔杖溅出墨绿色黏液,我的左肩顿时腾起腐肉灼烧的青烟。
“谁?!”他转身时枯黄的面皮在抽搐,魔药泼溅在地毯上腾起白烟。
索命咒的余晖还在视网膜上跳跃,我跌撞着躲过一道钻心咒。黑魔王烙印在骨髓里的惩罚机制开始生效,每一根神经都像被浸入滚烫的沥青。当他的第二道咒语擦过耳际时,我摸到了后腰的蛇纹匕首。
我想要杀了他,他也一样。
我必须活下去。
刀锋没入他右侧肾脏的触感像切开一块冷藏太久的黄油,我听见皮革撕裂的声响,温热的血喷溅在下颌时,我听到了牙齿打颤的悲鸣。
他腐烂的指爪掐住我咽喉的刹那,刀刃在腹腔旋拧的触感让我想起去年解剖的燕尾狗,黏腻的、温热的、带着生命余颤的柔软。
动脉血喷溅在睫毛上时,视野变成一片猩红的沼泽,他的咒骂逐渐化作喉管漏气的嘶鸣。
“为了...黑魔王...”我的声带振动着不属于自己的,违心的台词。看着他瞳孔里的怨恨渐渐凝固成两潭死水。腕间的灼痛潮水般退去,留下皮肤下蚯蚓状蠕动的黑魔法脉络。
他冒出了好多血,我只觉得自己抖得像筛子,血色笼罩视线最后无力跌坐在床边。指尖的血在丝绸床幔上擦出大片抽象画,死者外衣口袋里的麻瓜香烟沾了层黏腻的血膜。
算了,能吸就行。
打火机第七次擦燃时,我终于点燃了那根皱巴巴的骆驼牌香烟。擦出火苗,我注意到梳妆镜里映出的人影:凌乱红发垂在渗血的衬衫领口,嘴角还粘着几根对方挣扎时扯断的灰白头发。我叼着烟,颤抖的手慢条斯理的整理乱糟糟的头发。
我已经很久没剪头了,而原本只有一点发尾的头发已经超过了肩膀。带着未干涸血迹的手一点点的捋顺,火星在贪婪的吞噬着烟草,氤氲出呛人的白烟。尼古丁灌入肺叶的刺痛终于让手指停止痉挛,烟灰落在尸体半睁的眼睑上,像一场微型雪崩。
我看着镜子尝试勾起卢修斯要求的得体微笑,嘴角伤口崩裂的血珠滑进唇缝,尝起来像对角巷最廉价的铜锈味啤酒。
我轻轻的吐出了一口烟。跪在血泊在男人身上寻找马尔福要的东西,所在男人内衬的衣兜里发现了一张薄薄的纸片。我看着沉默了半晌,两指再一次颤巍着夹了出来。带着一张女孩儿的照片,五岁左右,眼睛和这个男人一样泛着病态的灰。烟灰落在她微笑的唇角,像落下一颗泪痣。
…
“令人惊叹的初演。”卢修斯用蛇杖拨开尸体眼皮,月光照亮眼眶内那不甘的目光,“虽然处理手法像翻倒巷的屠夫。”他突然用杖尖捅进我腰侧刀口,剧痛让我咬断了滤嘴。
该死的马尔福,我会把他引以为傲的头发全部拔光!让他变成一只秃毛孔雀!!
纳西莎出现在门廊阴影里时,我正用清理一新处理地毯上的肠衣碎屑和血迹,她的珍珠项链反光刺进我虹膜,瞬间错觉那是傲罗的魔咒光束。“该去敬酒了。”
她这么淡淡一说。我却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她和贝拉特里克斯可真像。
马尔福和他的未婚妻留了下来,我便匆匆离开。
这是七年级开学了的第一个月,我希望我的朋友们挂念着我,但也别太惦记了。我和父母还保持着一周一寄信的规矩,这是伏地魔准许的,我不敢擅自回家,尽管他没有约束我的自由,但没由来的恐慌让我不敢往格拉斯哥半步。
我想家了。
这是我无数次这么想。
窗外的月光透过血掌印斑驳的玻璃,在黑檀木地板上流淌成一条蜿蜒的暗河。宴会厅隐约飘来华尔兹旋律,有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尖叫,但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这个声音会和其他碎掉的什么东西一起,被埋进翻倒巷地下三英尺的冻土里。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我持续多久。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目前的我还不会死。
这是最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我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