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集市上，不是什么节日，人并不是很多。

小小看上去很兴奋，每个地方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这个镇上的上空弥漫着各种草本植物清香，说明这个镇的支柱产业是经营药材。

她七嘴八舌地和宋也行分享着她的发现，果不其然，路上看到了很多家药材店铺和医馆。

宋也行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只觉得小小的嗅觉确实很灵敏。

小小的注意力一会儿被路边的招财小猫吸引，一会儿被罕见有异香的药材吸引，几乎没怎么推轮椅，基本都是宋也行自己在动手。

小小并没有离远，始终都会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没过一会儿，小小就消失不见了，宋也行就开始寻找起她的身影。

“少爷！”少女举着一串红色的糖葫芦穿过重重人群，奔向她，她周围的人如同倒影匆匆向后退去，目之所及，只有她，只有她扬起的笑脸。

小小奔向他，像一只学步的小鸭子扑腾着翅膀扑进他的怀里。

“糖葫芦！！你最喜欢吃的，送给你。”小小笑着，眼珠黑亮。

宋也行接过糖葫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他从小家教很严，父亲从来不允许他吃这些，只是有一次除夕，母亲偷偷买了一串给他尝尝，他觉得很甜，不算是很喜欢，可是却很熟悉，他每一年除夕都会自己买一根糖葫芦，含在嘴里，让糖霜慢慢地化在嘴里。

“我在追你呀，我当然知道了！”小小得意地仰着头。

“咔吱”宋也行咬下一颗山楂球，像是小石子敲打在初冬的冰面上，又甜又脆又酸。

他乖乖地将糖葫芦吃完。

路过一家彩灯店，因为不是节日，店里顾客少，店员也很少，只有一个躺在柜台后面睡着了，小小推着宋也行进店了。

小小蹲下去，对他说：“挑一盏花灯送给我。”

这种要礼物的事情在她的口气里不可置喙，甚至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娇蛮。

宋也行答应了，这不是什么难事，他几乎当下就在心里有了答案，推着轮椅转向店铺里边去挑选。

小小就在门口等着，没过一会儿，宋也行提着一盏灯笼出来了。

和二百年前的那盏黑色的蛇形灯笼不一样，他提着的是一轮满月，月亮下面蹲着一只小小的立体猫咪。

小小愣住，月亮……

问心曾说过他最喜欢的便是昆仑的月亮，待月阁书案上那个缠绕着细蛇的月亮……

宋也行手里的满月花灯。

问道：“为什么是月亮？”

宋也行指了指旁边的小猫咪，“我想送你的是小猫咪，这家没有，只有这个。”

小小眼中含着一些说不明的情绪，他是宋也行，是弱水之境中失去记忆的宋也行。

“小猫咪又凶又挠人，你在骂我呢？”小小撅着嘴。

“你也知道，”宋也行轻笑，“小猫咪也很可爱。”

小小扑到他面前，“哈哈，我也这么觉得的！”弯着眼眸。

“你也挑一个送我吧。”宋也行说道。

小小走到里面，三下两除二就挑好了，是一条最常见的金色鲤鱼。

宋也行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眼前几乎闪过另外一只花灯的影子，好像是一只兔子……

“为什么是鱼？”

“因为猫吃鱼啊！”小小笑得开怀。

“而且，”她蹲下去，低声说“鱼也没有腿！”

奇怪的是，若是其他人如此说，宋也行定是暴怒，可是不知为什么，小小的话里，他丝毫听不出对他的蔑视，只是因为小小就是这样随性惯了的人。

甚至心里还有些奇怪的悸动，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丫头的放肆。

但他还是佯装出一副白眼，瞪了她。

小小搓搓他的脸，隔着她自己的手亲在了手背上。

这条鱼，小小誓要吃进嘴里的。

两人付了钱，又到处逛了逛，直到月上树梢才回去。

直到客栈门口，却安静的出奇，店面内空荡荡的，不对劲。

楼上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小小即使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宋也行坐着轮椅。

她刚想将宋也行推着跑走，可是躲闪不及，从暗处冲出来的几人将两人打晕，眼前一片漆黑，小小装作晕倒。

暗忖，若是在这里自己动手，杀了这些贼人，那岂不是楼上的那些人命也得自己背锅了，而且不到万一，她是不能在宋也行这个普通人面前施法的，他从未见过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幸好盗贼将他们两人捆绑后扔在了马车车厢的一处。

小小虚着眼睛，从帘子里的缝隙里观察，是他们的的来时路，逐渐进入山中，丛林茂密起来。

看来还是昨天那群乞讨的小孩的缘故，宋也行这块肥肉引得山贼蠢蠢欲动。

经过无数道隐蔽的山路，终于到达了大本营。

小小被他们无情拖拽到后山牢笼里，而宋也行因为身份尊贵，并未和她一起关押，被送去了其他地方，她装作刚刚苏醒的模样，打量着周围。

牢笼不多，里里外外押着不到十人，一个个愁眉苦脸，满身泥灰，瘦的不成样子，苦巴巴又同情地看着这个刚被送进来的干净姑娘。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被掳来的姑娘会有什么下场，无一不被玩弄折磨致死。

小小不管了，向空中吹了一口气，牢笼中所有人应声倒地，小小立刻一脚踢开牢门，摸清牢狱里面的布局位置。

随即飞身至上空，鸟瞰山寨全貌，默默将路线记在心里。

这个寨子规模中等，占据山头有利地位，易守难攻，大概三十几个成年壮汉和七八个幼童。

那些乞讨的小孩在官道上先行摸哨打探，后面的彪形大汉们趁夜色烧杀掳掠。

她隐去身形，原地站定，去嗅闻空气中的复杂气味，过了良久，小小终于在一众庞杂的、各式各样的臭味中捕捉到那一抹几乎一转即逝的幽幽淡香。

她快速飞身前往，宋也行被压在山寨的正堂中心，身边并无一人，寨主正在赶来的路上。

小小化作碗口粗细的蛇形，躲藏在不远处的阴影下。

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轮椅不知道被山贼们丢到哪里去了，幸好身上没有伤痕。

宋也行戴着眼罩，遮挡了眼睛，耳朵也就格外灵敏，他此时非常的紧绷，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不安。

他感到不远处的阴影里有一道幽森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自己。

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冷不丁地扑出来衔住猎物的脖子。

这道黑暗中的目光又不太真切，周围明明是没有人的存在，那被窥伺的目光是哪里来的。

越想，身后冒起一阵寒气，如附骨之蛆，心下也凉了几分。

他刚要张嘴，门外一阵喧哗声，是寨主邓虎和一众山贼前后簇拥着进来了。

他脸上的眼罩被粗暴地扯开，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你们要钱？”他先发制人。

“宋公子是聪明人，不点就通啊！”为首的大汉极其粗壮，应该是寨主一身酒气膘肉，狞笑着。

“你们要多少？”宋也行还是一脸冷漠，并没有提到和他一起被绑的姑娘。

“五千两！”邓虎舔了舔嘴唇，流出贪婪的神色，“黄金！”

宋也行皱眉，沉声道：“宋家没有这么多库存，你们狮子大开口，以为要多少宋家都会给吗？”

一旁的精瘦汉子，贼眉鼠目的，上前就是给宋也行狠狠一巴掌，他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住，嘴角立刻流出鲜血，脸也红肿了一大片。

宋也行眼神冷得可怕，几缕头发被打得散落下来。

隐身在暗地里的小小捏紧了拳头，问心只有她能欺负，其他人都不行。

随即那精瘦汉子肚子一阵绞痛，捂住肚子说是去拉屎。

邓虎嫌恶地破口大骂，“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等到那人走到无人处，小小如鬼魅现身，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手起刀落，凌厉至极，只看到匕首寒光一闪，人无声地倒在脚下，鲜血将泥土浸湿。

小小从尸体上踏过去，又回到原处。

邓虎情绪激动，满脸涨红，显然刚才宋也行对他说了什么。

“你可是宋家独子！！怎么可能他们就把你丢下来，他们若是不应，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每天把你身上的一根手指头剁下来送给你的母亲，我看她受不受得了！”

邓虎又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细皮嫩肉的，和山上的这些男人全然不同，眼里浮现出些许异样。

“你这样的姿色……”他话还未说完，呕得一声，脸色涨红，突出喷涌出大口大口的血，半截舌头从口中掉落下来。

众人皆是骇然，惊恐地看着四周空气，提防着暗处有人暗杀，可是中堂只有他们自己人，大哥喝的东西都是验过毒，不可能有人下毒，竟完全不知怎么回事。

众人满脸惧色，大声喊叫，“大哥，怎么了？”又乱叫着“快拿药！快拿药！”

场面一片混乱，邓虎口中喷涌出的鲜血淋漓，一直止不住，满嘴满脸满地狼藉，皆是可怖的血浆。

他拼命狂喊，可是嘴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吠声，像是守夜的狗压低了的声音，面色苍白虚汗直流。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想一直发疯的狗，对着周围人又捶又打又踢，试图减轻嘴巴里的火烧般的疼痛。

一众人喊叫了半天，伤药是拿来了，竟无一人敢上前去。

“我有办法医治。”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是宋也行。

小小万万没想到此时宋也行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这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