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斐大概是真的累了,走起路来感觉心不在焉的,又或是见到了目的地太兴奋,没刹住脚。
池屿稍没注意,她就侧身摔倒地上了。
疼得以为腿被人偷走了,有点使不上劲。不幸中的万幸,她没有皮外伤,只是磨损了一条牛仔裤而已。
池屿边把她扶到公共椅子上,边接听的电话,导致许文斐那句“走不了路了,好疼啊”被录了进去。
等池屿挂断电话,许文斐窘迫地问:“是喊我们回去吗?”
他却没回答,一路小跑到山脚的小卖部,买了瓶冷藏的矿泉水回来。
许文斐瞪大眼睛:“你买矿泉水干嘛,这里的小卖部比外面贵多了。”
池屿表情严肃,仿佛受伤的是他,用手轻轻按了按她刚才摔到的大腿:“这里疼吗?”
“好痛。”
听见她叫疼,池屿才放缓了语气:“要不叫救护车吧,万一骨折了得趁早处理。”
许文斐收起将才的愁容,连忙阻止道:“只是有些疼而已,还能走路,不是骨折。”
她承认她刚才有些表演的成分在,但也就一点点。
“你确定吗?”池屿一脸不可思议。
“不严重,但是很疼,疼得我走不了路了。你懂这种临界状态吗?”
许文斐两颗圆眼睛一闪一闪,望向他的眼神中全是期盼。
池屿揉了揉眉心,忽地放心下来,蹲在她脚边,用冰矿泉水慢慢靠近她的大腿,轻揉地滚动起来。
他认真地就像行医多年的医者,不过手法有点生疏,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猝然抬眸,冷不丁地撞上许文斐的视线,许文斐连忙从“花痴”转换到受伤的病人:“好痛哦。”
池屿嗤笑一声:“你到底真疼假疼?”
“你这什么话,我可是实打实摔了一跤。”许文斐怕自己的夸张成分被发现,急切转移话题道:“刚刚是雷老师打的电话吧,他说什么了?”
“说书包找到了,之前是被邓骏藏起来的。”
“邓骏?就坐讲台旁边的那个?”
池屿点头,手上按揉的动作还在继续。
许文斐嘴角一勾,像瓜田里的猹一样兴奋:“我有回值班巡查,看到他给那个丢了书包的女生传小纸条,问下晚自习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宵夜。”
“你们还挺有缘,你上回的小纸条也被他看到了。”
“能别提这事了吗……话又说回来,我猜他十有八九暗恋那小姑娘呢。”
“你不当狗仔可惜了。”
“就藏书包这件事,绝对是调皮捣蛋的男生试图引起她关注的手段,我们都是当过学生的,不信你看不出来。”
池屿弯唇:“我学生时代安分守己,我还真不知道。”
“安分守己”四个字和导火索似的,立刻点燃了许文斐的胜负欲,她立马在脑海里搜罗出几个画面:“也不知道是谁在红榜座右铭下面提到了我,我可是注意到了哦。”
池屿愣住了:“你一直都知道?”
“你这是承认咯?”
高三一模全市联考,池屿考了全市第一名,成绩公布的那个下午他的照片就出现在了学校红榜榜首,上面标注了姓名班级和座右铭。
座右铭要么是心灵鸡汤励志小语录,要么就是学霸的抽象场所。
而那天下午,全年级一千五百多名学生路过公告栏就能看见池屿的座右铭:“许身翰墨志,修得文采斐然。”
大家都以为这是来自全市第一的文绉绉书卷气,以为他一个理科大神还有文学梦。
只有许文斐望着红榜琢磨了很久,这句话如同养料,使她心底的情愫疯狂萌芽。但同时还有一丝自卑的想法悄然入侵——池屿的优秀让她望尘莫及。
大多数学生都崇拜学习好的学生,许文斐也不例外。
但年级红榜上看不见她的名字。
尽管旁人都说艺术生文化分低点正常,但她觉得她专业课也没优秀到哪里。从小父母对她的心愿就是平安快乐,在学习上没有施压过。导致这回在红榜前研究时,她发现两人的差距太大了。
没有严谨的对照,她打自心底觉得差距大。
“你当时怎么没有问我呢?”池屿没想到她居然早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许文斐抿嘴:“我是个很腼腆的小女孩,万一你没提我呢,那我岂不是出大糗了。”
“我当时确实是在想你。”
“想你”这二字可太有学问了,以至于时隔七年提起此事,许文斐都会心砰砰跳。
“你这算表白吗?”
“只是把以前不敢说的话讲完。”
意思是对现在的拒绝,许文斐有些闷闷不乐:“那你现在胆子很大。”
池屿双眼笑若桃花:“你也不错。”
许文斐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追人这事不能操之过急,然后问起刚才电话里的那事:“你和雷老师说我们有急事先走了?”
“腿都摔肿了,以你现在的情况上不了山,所以我们先撤吧。”他把矿泉水收起来,因为许文斐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许文斐挑眉:“你可以背我上山呀,我不介意的。”
池屿装作害怕的样子:“谁说没有完美犯罪的。”
两个人对视,一同哈哈大笑。
然后许文斐努力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外走,打算挥手告别:“那我就先回去了,有空再一起爬山。”
假的。她再也不想爬山了。
“等等。”池屿一把拉住她的手,再次蹲在他的面前:“上来。”
许文斐望着他的背不知所以,他这是要背我吗?
她连忙拒绝:“我开玩笑而已,不用背我的,我还能走路,我给你走两步看看——”
一步还没走出去,许文斐就腾空而起,被池屿“公主抱”走了。他的脸近在咫尺,许文斐甚至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和阳光下脸上的小绒毛。
“你快放我下来,别人看见了不好。”但许文斐的手已经绕在池屿的脖子后面了。
池屿有点欠揍地笑道:“你自己走更不好,别人会以为我虐待病人。”
说来也奇怪,许文斐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像是宝格丽的碧蓝,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海水咸味,又像橘子皮和薰衣草晒干了。
她很喜欢这个味道,不自觉得把脸蹭到池屿的胸口:“我们现在去哪里?”
池屿打算抱她走到公路上能打车的地方:“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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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到许文斐住的小区楼下,她心血来潮,想请他上楼一起吃午饭。
他们找了那么久的书包,后面又因为她摔倒,耽误了吃饭的时间。这会儿下午三点了,他们都饥肠辘辘。
池屿本来是拒绝的。
没成想在路上时,许文斐就提前打电话告诉许母要带同事回家吃饭。
“去嘛,我妈都给你准备好碗筷了。”
池屿只好去了,因为他不想在许母那里留下言而无信的印象。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许文斐的父亲出门钓鱼去了,许母接到电话后立刻从麻将馆赶回家炖排骨。
一开门,美味佳肴的香味扑鼻而来。
“小斐带同事回来啦?”许美云连忙跑到门口准备拖鞋,并看看许文斐罕见带回家的同事是谁。
“阿姨好。”池屿紧张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到看见许母如此和蔼可亲,他的顾虑才消除了不少。
许美云都忘记照看她受伤的女儿,惊喜地说:“哎呀!小斐你怎么不提前说你同事是个帅小伙,妈都没好好打扮一番。你叫什么,小池是吧,快请进。”
许文斐委屈巴巴道:“妈,我腿还疼着呢。”
“没什么大碍的话多休息几天就好,大不了我让你舅给你批假。”
他们进了屋子,池屿先去厕所洗手。许文斐向许母摇头:“我还能上课的,就是抱怨一下好疼,还好丢人。”
“在这么帅的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的确会难受。”许美云顺着她的话说。
“妈!”
许美云揭开锅盖,用勺子舀汤:“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快去洗手。”
没听见她们对话的池屿一脸乖巧地坐下,又像被图钉扎屁股似的起身,帮许美云端碗,即使她说他坐着就行。
许美云把盛有排骨汤的小碗递给他,笑呵呵道:“小池啊,你和我闺女是同事,你是教哪一科的呀?”
池屿认真道:“我是物理老师兼班主任,和她一个办公室的。”
许美云越看他越喜欢,长相出挑,还这么照顾许文斐,她继续问:“以前怎么没听小斐提起你呢,我们真是相见恨晚,你不知道阿姨的手艺有多好。”
“我是这学期才来四中教书的,之前还在读研。”
“哪个学校呀?”
“a大。”
“这学校好呀,小池你一表人才啊。”
在许美云心里,池屿的得分大幅度成指数递增,她没忍住打听别的信息:“你今年多大了呀,家住哪里,你们家有几口人,你有没有谈女朋友呀——”
许文斐闪现出来,及时把唱针拔走,打断许美云跟唱片机一样的无限问:“妈,你查户口呢。”
许美云大笑:“哈哈哈哈哈,我这不是好奇嘛,不好意思哈小池,你多吃菜。”
“谢谢阿姨。”池屿的耳朵通红,尝了一口菜后连忙称赞:“阿姨手艺果真不赖,比外面厨师做的都好吃。”
这话中听,许美云满意地叫他多吃点,然后没安静几秒钟,又提问:“小斐,我好像记得小池的名字,你舅舅是不是提过?”
如果这是动画片,此处一定有乌鸦飞过留下一行省略号。
池屿一头雾水:“小斐的舅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