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西尔的印象里，苏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说要带自己的父母去吃一趟正宗的中餐，第二天就立即带着诺菲勒夫妇出发了，过上几天这对夫妇又要飞往英国，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跟自己的女儿见面了。

他们也还不知道，这是他们和自己女儿见的最后一面。

苏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仿佛这顿饭只是她心血来潮的想法，而不是离别饭。

“我不想让他们伤心，反正最后他们也不会记得我了，”苏似乎是很无所谓地耸耸肩，对赫西尔说道，“所以何必让这一切变得如此悲伤？”

赫西尔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她们突兀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以她们人设的身份生活，然后在她们离开之后，也同样带走了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一阵轻微吹过的风，人们感受过它，却不会记住它。

“泰戈尔说过：‘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这句话，”赫西尔叹了口气，对着苏笑笑，“但我们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除的话，谁又知道我们曾经存在过呢？”

苏看出了她情绪不好，安慰地拍了拍赫西尔的肩膀，开口道：“我会记得你，你也会记得我，我们会在最后的时刻记得彼此，这就足够了。”

没错，就这足够了。

……

-

赫西尔在跟苏分别之后去了蝙蝠洞。

她把大部分消息都告诉了蝙蝠侠，但是隐瞒了外来者的那一部分。

现在还不到被审查的时刻，不应该让他们知道这样的秘密。

但蝙蝠侠很敏锐。

“如果你诚心寻求帮助，就不应该有隐瞒。”他的目光沉稳依旧，但其中探寻的意味却并非常人可以接受。

然而炼金术师非常坦然。

一个人如果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就没有什么事再能让她恐惧了，毕竟一切的计划已经就绪，只要牺牲掉两条生命，就可以拯救一个世界甚至多个世界的人。

这对赫西尔来说根本算不上电车难题。

她不是那个开电车的人，她是那个被绑在一条轨道上的人，自己做出了选择，对着电车喊：“嘿，来压死我吧，放过那边的人，别为此有什么懊悔或者是悲伤的情绪，我完全是自愿的。”

而开电车的司机，大概是世界意识吧，会毫不留情地从她和苏的身上碾过去，然后拯救了多个世界的人，而她们的尸体则会化作灰烬，被拯救的人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被拯救了，因为他们不会记得，也不会意识到。

“没有什么隐瞒，我说了所有对你有帮助且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我们在此之前达成过交易，我认为我完成了我的部分，你现在应该履行你的诺言了，侦探。”赫西尔冷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炼金术师的态度很微妙，给人一种看开了的感觉，蝙蝠侠皱起眉头，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但赫西尔已经不想继续和他来回试探了，反正最后蝙蝠侠都会去救这个世界的，而现在赫西尔也已经把他该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了，接下来蝙蝠侠的行动就不是她能预测的了。

没再和这位黑暗骑士多说什么，赫西尔直接从蝙蝠洞上去了韦恩庄园。

非常凑巧的是，在她上去之后，阿福的小甜饼刚刚烤好。

“真是非常美妙的巧合，迈卡维小姐，”看见她从蝙蝠洞上来了，阿福把装着小甜饼的盘子放在她面前，“我想如果您不着急的话，可以来享用一下刚出炉的小甜饼。”

“不能再有时间了，阿福，你知道你的小甜饼已经成为我的精神安慰了吗？”赫西尔欣然坐下，对着还在冒热气的小甜饼食指大动。

“感谢您的赞赏，只是很可惜即便是这些美味也无法让布鲁斯老爷从他地下的椅子上挪开一步，”阿福的英式嘲讽从不迟到，“如果小甜饼有眼睛的话，一定会为此而泪流不止。”

意思是蝙蝠侠的工作很忙，今天也可能不吃饭了。

赫西尔秒懂。

而后她勾起一个恶魔的笑容。

“家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不在？”在得到阿福的肯定答复后，赫西尔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那么，我猜您肯定不介意，把这些小甜饼装进一个小盒子里让我带到布鲁德海文，和迪克一起分享，毕竟如果在家里的人都不吃的话，不是很浪费吗？”

这魔鬼一般的话语，简直令人发指，如果提姆和达米安在这里，这时候一定开始痛斥她的行为了。

可惜他们不在，于是赫西尔心安理得。

“为什么不呢，迈卡维小姐？美食应该有人来享用。”阿福温和地微笑着，说出了同样令人发指的话，然后转身就去打包小甜饼了。

这就是为什么睡眼惺忪的迪克打开房门的时候，能看见一手拎着菜，另一手还提着小甜饼的赫西尔，说真的，小甜饼的香味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没醒过来。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眼睛都还是半睁不睁的迪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从赫西尔的背后抱住了她，然后就成为了赫西尔身上的一个大型挂件，她走到哪，迪克跟到哪。

赫西尔也没觉得他烦，直接塞了一块小甜饼在迪克的嘴里，看着对方闭着眼咀嚼，赫西尔觉得她对迪克的能力还是不太了解。

“昨晚很累吗？感觉你今天完全是打算睡一天的样子，”赫西尔避开了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把小甜饼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拖着身后的迪克往厨房走，“饿了就先吃一点小甜饼。”

迪克紧紧抱着她不放手，“哪有一开始就吃甜品的，这都是留到最后吃的，”他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然后看着赫西尔开始洗菜，“哇哦，你要在我这里做饭吗？”

赫西尔点点头，她表情凝重，如临大敌：“我前提提醒你，我几乎没有下过厨，待会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完全是个未知数，你的厨房甚至还有爆炸的风险，所以一旦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把我打晕拖出厨房。”

……不用这么残暴吧。

迪克刚想说这句话，就突然回忆起了之前布鲁斯不仅炸过厨房，还做出了一盘紫色的煎蛋卷。

看在上帝的份上，那是个紫色的煎蛋卷！

连阿福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家里的所有人都对此感觉惊奇——

当然，除了布鲁斯自己，他神色自若，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而在这个满是超级英雄的家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吃它，那盘紫色煎蛋卷的存在就像蝙蝠侠对于哥谭的存在一样，完全是不可名状的恐惧。

想到这，他坚定地点点头：“如果有什么东西冒烟了，我就进去打晕你然后盖上锅盖。”

赫西尔咽了口唾沫，确定退路已经铺好了，开始认命地洗菜切菜给牛肉腌制按摩，直到这一步一切都还没有什么问题。

迪克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

然后黄油入锅了，“滋滋”的声音和诱人的香味并没有让两个人放下警惕，反而让他们更警戒了几分，因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首先是蔬菜下场了，赫西尔后退了半步，但是迪克抵住了她的肩膀，“要坚强，赫西尔，”他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但不知道为什么赫西尔就是觉得但凡自己转个头，就能看见迪克忐忑的眼神，“别紧张，我们会成功的。”

这话说的完全不像是在做饭，更像是他们两个在拆炸弹。

不，也许拆炸弹都不会这么紧张。

然后就是把牛肉用线绑好，四面煎一下，肉香味非常诱人，两个人都不自觉地开始吞口水。

“我觉得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到现在为止还没出什么问题，赫西尔作为一个生活一级残废，已经感觉到自己在人生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但迪克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他提醒赫西尔：“还没有结束呢，牛肉还得进烤炉烤一下。”

赫西尔深吸一口气，先给烤箱预热，然后把牛肉放进去，调到200°之后关上盖子，转身继续处理炒菜。

炒菜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在赫西尔处理牛肉的时候一直是迪克在看着锅，他们把调料先按量提前混合好，然后倒进了炒菜里面。

结果很不错，没有炒糊，虽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起码应该是能吃的。

牛肉在经过等待之后顺利出烤箱，从香味上来判断问题不大，现在他们只剩下麦芬了。

把油倒进模具里，放进烤箱预热，这时模具里的油会非常滚烫，所以迪克没让赫西尔去拿，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把模具拿了出来。

也不是觉得赫西尔做不好或者太危险什么的，主要是看赫西尔那个紧张的样子，迪克怕她拿模具的时候直接昏倒在地上。

而赫西尔凭借着炼金术师多年的锻炼，用自己平稳的手将提前做好的面糊倒入，以做实验的精准度倒在了五成左右，然后再次送进烤箱。

接下来，就只等烤箱给他们一个答案了。

很快，两个人的厨艺卷子就被烤箱判了分，并且发给了他们。

“我觉得，我们的成绩相当不错。”迪克掰了一半给赫西尔，然后自己咬了一口评价道。

赫西尔也尝了一下，虽然不说是多好吃，但是也还算可以了。

“我的人生进步了，”她喃喃自语道，“真理在上，以后我算是不用担心自己饿死在书店里了。”

“如果你愿意经常过来，”迪克吞下麦芬，开始切牛肉装盘，“那我猜我应该也不会饿死在布鲁德海文的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