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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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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晏收了收表情,说:“屋里就一张榻,跟我住?你是自己睡地上还是要我睡地上啊?”

晏云风现在看起来和小时候捉迷藏,在树洞里找柏晏一样傻兮兮的,“我们可以挤一挤。”

挤一挤……

这种小客栈的屋子本来就小,床榻也大不到哪去。柏晏虽然瘦,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的身量,要是再挤上一个小小年纪,身高就要撵上他的晏云风,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究竟是挤一挤还是挤死人了。

被自己想象痛击的柏晏闭了闭眼,猜测道:“是不敢自己睡?”

不等晏云风回答,柏晏冲白鹿挥了挥手,自己进了左边那间近桥的屋子,说:“那让你白叔陪你睡吧,他兽形能化的不过稚儿大,你们挤一挤吧。”

说完,屋门就毫不留情地阖上了,徒留小心思没得逞的晏云风和没反应过来的白鹿互相瞪眼。

三人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敲响了两边的房门。

晏云风似乎是醒了有一段时间了,臂弯里搭着件薄披风,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个眉眼温顺的姑娘。

“奴婢是城主府的下人。”她不抬头,只是垂着眼,微微欠身道:“晏公子,我家主人请您与柏公子一叙。”

那边柏晏也醒了,冠发未束,衣衫单薄,也就是仗着自己仙人之躯随意折腾。

下意识朝他那瞥了一眼,晏云风便十分自然地走过去,抬手将披风给人搭上,趁着人刚醒还不太定神,又三两下整理好了对方的衣襟散发。

焕然一新的柏晏夸奖般拍了拍晏云风的手臂,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婢印芹。”印芹微微欠身,仍是垂着目光,不与人对视。

“印芹姑娘,”晏云风看着身前的柏晏歪了歪头,默默笑着,“请我们去,总要有个理由。”

印芹:“昨日午后,二位公子在温江同乘,我家主人掷花于船被二位收下了。”

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柏晏抱臂侧身,撞了撞还盯着他看的晏云风,问:“你捡的那朵?”

晏云风笑盈盈的,说:“我只是借花献你。”

“……”柏晏撇了撇嘴,“花的原主人来了,你去走一趟吧。”

印芹适时打断了两人的自说自话,道:“我家主人请二位公子同去。”

柏晏扭头看向她。

他的房间晚上确实有些吵,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着,本来就还有些困倦,如今大清早被人搅了觉,眼睛发酸,心情也不好了起来。

不过他无意拿别人的下人撒气,况且这惹事的罪魁祸首还在身后站着呢。

柏晏撤腿踩在晏云风脚上,对印芹笑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水城的树多是常青树,冬日里落叶少,城主府里乍一看仿佛已经送冬迎春了似的。

耗尽积攒修为的白鹿留在客栈。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柏晏此时清醒多了。

两人被带到了花草繁茂的温房里,隔着分门别类养护极好的植物,一位穿着粉色襦裙的姑娘站在温室另一头,闻声回头,看起来很是娇俏。

“小姐。”印芹走过去接下赖兰月手里的剪刀,替人将束起的宽袖放下整理好,便默默修剪起剩下的花枝。

赖兰月是水城城主赖文栋的独女,明年将要及笄,俏丽活泼的美名在外,已经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来议亲了。只是她不喜欢这般安排的婚事,非要自己寻那意中人,赖文栋便全部回绝,一个也不曾让她见过。

赖兰月走到两人面前,微偏着头细细打量,却不说话。

一切的罪魁祸首晏云风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挡了挡柏晏。他这会儿倒是有规有矩的,“不知小姐寻我们来有何事相商?”

赖兰月的眼仁黑亮亮的,目光从稍高些的柏晏脸上移开,看向意图防护着那人的晏云风,抿了抿唇,问:“来时印芹没同你们说过?”

“不曾。”晏云风道:“那位姑娘似乎不是爱说话的性格。”

“嗯——”温房里大都是些香味清淡的花,只是再清淡,混在一起也多少有些明显。赖兰月不怎么喜欢侍弄花草,这些都是赖文栋养的,她只是一时感兴趣搬来玩。

沉吟过后,赖兰月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尖,带着人往外走,“水城人爱花,多以花寄情。若是遇到心仪的人,送一枝花便可表情,对方收下,便是相当于认下这份情,互通了心意。”

外面风凉,她背手走在路上,不知何时跟来的印芹便给她披了件披风。

柏晏瞥了眼与她年纪相仿的晏云风,对方回看过来,他却移开了视线,对前面的少女道:“我们初来水城,并不知当地风俗。”

“我知道。”赖兰月走的蹦蹦跳跳的,说:“所以我的花只当是对二位容貌的欣赏,只是我家爹爹实在倔强,非要让印芹喊你们来相看。”

她说的诚实,这会儿还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并肩走着的两人,好像真的只是在图他们好看而已。

晏云风几次三番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有意挡在柏晏身前。然而在视线之外,柏晏悠长地看着他,似乎咂摸出了点什么东西。

还算愉快地消磨尽了这些被城主大人强行撮合的时光,柏晏携晏云风离开,路上既没坐船,也没应赖兰月叫马车来送的好意。两人并肩往客栈走,一路上互相沉默了许久。

忽而,柏晏瞥了眼晏云风,问:“你觉得赖小姐怎么样?”

“嗯?”晏云风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想了想如实答道:“活泼风趣,豁达有礼,是位极好的姑娘。”

“然后呢?”柏晏追问他。

晏云风不解地“啊”了一声,“我……说完了啊。”

傻小子完全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柏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直言道:“那你喜不喜欢人家啊?”

他们一同生活了十多年,平常多是耍宝逗乐,既没谈论过晏云风的来历身世,也没提过柏晏带着只仙鹿是要何去何从,更是没探讨过人间情爱。

换而言之,就是晏云风虽然不知道何时暗恋上了将自己养大的师父,但却丝毫不懂凡人情爱。

他“借花献柏”,整日里就想和对方挨着,平常又挡着不让别人瞧,装惨卖乖还很有一套……可这些通通只是他对着喜欢的人,下意识的反应。

不会追求,也没往更亲密些的方向想过。于是此刻被人突如其来、不接头尾的一句——“喜不喜欢人家”的撒娇弄蒙了头脑。

晏云风草木皆兵到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虚弱,眼前发白了一阵后,他磕磕绊绊地红了脸,说:“喜……喜欢的。”

柏晏松了口气,他这一生早已漫长到看不见来时,亦望不到归处。在浑浑噩噩与目标明确之间来回横跳,无心情爱,也从没什么仙子神女、妖精圣女的同他交流感情。

也许是千万年来凶名在外,除了几位老友,竟然是所有人都对他恭敬有余,避之唯恐不及。

他从未与什么人交流过有关男女之情的事,如今养了晏云风,竟是完全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带的。若不是今日闹这一出,他还没有发现原来走过那么多地方,晏云风还是有从未经历过的事。

在人间,谈情说爱、婚丧嫁娶仪式繁重,想来应该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他不想让晏云风缺少什么经历,最终抱憾而去。

于是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他明白了,晏云风眨眼间却回过神来,因对方的一句喜欢便停转了的大脑,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地理解了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喜欢,也分辨了所谓的“人家”是指赖兰月。

他眉头蹙起一点,看着前面的背影心里紧张的不行。

“师父……”他叫道。

柏晏在晚灯亮起的长街上回过头,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里,还凝着丝琢磨不出主意的恼,衬着街边被渐渐点亮的烛火,晏云风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一点虚影。

但也只是有一点虚影。所以解释的话到了唇边,他动动嘴,却临到头改了主意。

他想让那虚影凝成实实在在的人身,就算要因此卑劣地让这人误会些什么也无所谓。

他走到人跟前,又伸手捏住了对方尾指的一点指节,撒娇般道:“师父,别走太快,你要等等我。”

在水城,大家的生活节奏都慢吞吞的,时间却恍若流水般眨眼间便消逝了。

自从那一句“喜欢”过后,至今已经有半个月了。柏晏时常观察晏云风,却只能看到对方发现自己时红彤彤的耳朵和脸颊,却丝毫不见要去找赖小姐的意思。

他想着,赖兰月是喜欢晏云风的脸的,而晏云风又对她有意,若是多见见,彼此交流交流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什么的,说不定还真能交流出感情来!

于是,身为养父兼师父,柏晏为了自己养子兼徒弟的人生,毅然决然地去偶遇了。

水城里有条河极为漂亮,就是当初两人并肩乘船的那条温江。

温江虽名为江,本质上却并不宽大,一座百步桥横贯其上,两岸便格外繁荣。因此最漂亮的温江,却不是因为它本身有多么独特,而是映衬着沿岸的繁荣,一同妆点了这座水城的意义。

柏晏他们落脚的客栈边虽然也有条小河,却只是温江的一条支流。这会儿他独自出门,去往温江,虽然尚未走近,热闹的人声却已然飘了过来。

行至百步桥上,流水潺潺人声鼎沸,有艘极为漂亮显眼的画舫正在人群的注视下缓缓前行。

水面上起了风,吹动画舫上垂下的层层纱帘。柏晏无意中一错眼,便看到了正对坐饮茶的赖兰月与印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船上两人也心有灵犀般遥遥望来。

“柏先生!”赖兰月笑着扬声唤他,随即吩咐船靠岸。

“兰月姑娘。”倒是没料到会真的能偶遇对方,行至近前,柏晏问候了一声。

“怎么不见你那徒弟了?”赖兰月偏头示意柏晏一起走,这话问出口却没有多少真的好奇,“在城中几次见你们,他都跟个尾巴似的缀着,这次怎么放你自己出来。”

想着在她面前为晏云风挣些好名,柏晏笑说:“这会儿估计正刻苦修炼呢,就没叫他。”

赖兰月点头,悄悄瞥了眼柏晏,却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了。

柏晏礼貌地冲她一笑,随后看回前方,抬手替没看路的赖兰月抬了下跟前的枝条。

赖兰月这才回神地看向被拨开的枝条,随后便明目张胆地望着柏晏,虽然神情看起来很是放松自然,却挡不住她自己红了耳廓。

叠握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她垂下眸子去看两人隔着半臂距离的影子。半响才开口道:“听闻柏先生多年来一直在四处游历?”

“嗯。”柏晏摸了摸眼角,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已经开始为自己莽撞出来的行径感到懊恼了。

“那……没想过在哪里安定下来吗?”

柏晏摸完眼睛摸耳朵,摸完耳朵摸下巴,活像是身上长了跳蚤,一股脑地就把自己之后的打算都交代完了,“这两日启程,先去拜访旧友,然后便要回故乡安定下来了。”

旧友在雪山,故乡在天上。这番话若是让白鹿听到了,只会骂他所谓的安定都是狗屁。

闻言,赖兰月稍微遗憾了一下,随后便像先前的羞涩、试探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周围人声陡然嘈杂起来。

柏晏也跟着四处看看,只见原本流动的人群纷纷停下脚步,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抬起头。

他眉头蹙起,一抬眼,沉静的眸光便被漫天的火光映亮。那穿透漆黑天际的火团像是直奔而来,从黑夜尽头一直燎到人的眼底,烧的人心惶惶。

温江两岸的人群,从一开始的疑惑惊讶,到火团迫近后的恐慌惊惧,尖叫奔逃的声音仅仅是瞬息间便穿透了沉默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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