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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 萧规曹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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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瑶外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仪仗,但也没有刻意掩盖身份,能被当地的官员认出来,并不意外。

还不及陆安做出反应,谢宜瑶先受了张宏的礼。

“张别驾。”

别驾是州刺史的佐官,其品级仅次于刺史,既为刺史分担政务,又能起到制约刺史的作用。

谢宜瑶道:“张别驾是来视察的么?”

“正是,”张宏拱手作揖,“殿下不如与宏同行,好让下官为殿下尽地主之谊。”

谢宜瑶颔首:“那就有劳了。”

来京口前,谢宜瑶就曾听过张宏的大名,他乃吴郡张氏出身,然入楚后并无父荫可袭,是靠着世交的举荐踏入仕途的。

张宏为官数年,虽也没有大的政绩,却也从未出错,加上他品性端正,在官民间的风评都极佳,又有不少好友在官场上叱咤风云,五年来更是屡屡升迁。

谢况正是考虑到张宏的能力和背景,才在任命周禄为南徐州刺史的时候将此人调过来辅佐。

张宏身边只跟着两个护卫,但汇合了谢宜瑶这一行人,便变得瞩目起来。

他们的位置虽然离农田和流民们有些距离,但也有些眼尖的人认出了张宏,还主动喊道“张别驾安”,张宏熟练地和他们也远远地寒暄几句。

张宏并不端着架子,还和这些百姓十分熟悉,想来是经常到此处视察。这么说来,今日在此遇到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

张宏兴致勃勃地主动为谢宜瑶介绍情况:“这里是以前庐陵王镇守京口时就划分出来的区域,专门用来安置流民的。这些流民大都来自江北,有人是拖家带口的,也有是孤身一人的,安排在一处,会比较好管理。“

张宏讲起这些话来目光灼灼,谢宜瑶看在眼里,若不是装出来的,那就很难得了。

谢宜瑶一边把他说的话记在心中,一边问:“周将军平日可会干涉这些事情?”

“周将军平日军务繁忙,若非要紧事,民生吏治一类的是都是由下官负责的。这才叫各尽其职,齐心协力嘛。”

即使同为将领,所擅长的领域也各有不同。周禄能亲自杀敌,也能调兵遣将,但却不太擅长后勤工作,因此大都交给别驾张宏来办了。

一旁的陆安主动问道:“敢问张别驾,这些流民入籍都按普通民户算么?”

张宏先前看陆安穿着,料想他并非常人,只是这一路走来陆安一直没有开口,不禁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没想到陆安突然开了口。

“敢问这位是……?”

谢宜瑶为他介绍道:“陆安陆将军。”

“原来是陆将军。我先前还在京城的时候,曾和令兄共事过呢!”张宏这才恍然大悟,“想来陆将军也知道的,流民大都编入兵户,这是老法子了,能行得通有它的道理在,下官们也只是萧规曹随而已。”

陆安对张宏的自来熟有些不适应,只说:“原是如此,张别驾劳心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宏这样左右逢源的人,饶是陆安这种自傲的人也不会不给他好脸色。

而谢宜瑶的注意力却被张宏所说的话吸引了,兵户的问题,她也是知道一点的。

“我也有一问题,还请张别驾解惑。你说老法子行得通是有它的道理在,具体是何道理?”

张宏闻言,仍然是言笑晏晏:“这些流民渡江而来,两手空空,没钱也没地,官府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他们自然不会对挑挑拣拣。”

陆安附和道:“是啊殿下,这几年兵户短缺愈发严重,这样还能充实兵户,一举两得,确实是个好法子。”

谢宜瑶却并不是很能赞同。

“我且问你们,为何近年来兵户越来越短缺?”

谢宜瑶的目光在陆安和张宏间逡巡,陆安一时间说不出话,反倒是张宏道:“一来是北伐数年造成兵士损耗,二来是兵户逃亡不在少数。”

“战争中损兵折将是常事,”谢宜瑶道,“可为何会有这么多士兵逃亡呢?”

“这……”今天张宏第一次欲言又止,“毕竟这些兵户不仅独立于普通的百姓,其户籍还是是世袭的,一人为兵,其子孙代代为兵。其中不乏接受不了的人,便逃亡到他地,躲避官府。”

他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自然很是了解。

“既然如此,那这些没有逃的兵户,难道全是心甘情愿的么?这些流民也是一样,他们眼下是没得选,可安定下来就未必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境况最差的时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有口饭吃就是天大的福分,可一旦生存有了保障,自然也会想要生活得更好些。

兵户制度的初衷是保证兵源,但在当下,实际的效果却是相反,即使是没有逃亡的兵户,往往也不甘为人驱使。

这些,张宏都知道。

张宏琢磨不出谢宜瑶的这番话是谢况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想法,不过无论是哪个答案,他都不会选择反驳。

“殿下说得对。所以一般地方都会在战前募兵,以钱粮招募将士,补充兵源。”

“补充么?”谢宜瑶转向陆安,“陆将军,你先前随军出征过,敢问你在的那支军队,是兵户出身的士兵占多数,还是招募来的士兵多呢?”

陆安打刚才起就陷入了沉思,突然被谢宜瑶喊到了名字,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

谢宜瑶算是看明白了,陆安这人一旦没开口说话,十有八九就是魂都不在身体里了,于是她又耐心地给陆安重复了一次,陆安这才回答道:“是招募来的更多。”

“张别驾,南徐州也是这样吧?”

“确实是如此。”

“可是,”陆安道,“我在京城中所领的宿卫军队伍,他们中兵户出身的,也不见有逃的。”

张宏先前想着陆安是陆渊的堂弟,又做过先江夏王的副将,应当也是位将才,没想到他是个少不更事的,下意识叹了口气,再开始细心地解释。

“陆将军,中军和外军可不一样。别说具体的待遇了,平日的生活就大有不同。州郡的军队都是要上阵杀敌的,保不齐下一年就要与燕军对峙。他们绝大数日子都是在操练中度过的,偶尔遇到农忙的时候还要帮忙。至于京中的宿卫兵,不到危急时刻,连性命都不会受到威胁。”

陆安想起他之前带过的一些不服管的宿卫兵,质量可谓是层次不齐。宿卫军虽然也有足以称之为精锐的,比如他兄长陆渊所领的,但更多的只是些混吃等死之辈,每日也只是打博戏度日。

可偏偏这些年城内没出过大乱子,这种问题一时半会也就不会凸显出来,陛下也就没想着立刻解决。

陆安赧然道:“是我浅薄了。”

谢宜瑶看心高气傲的陆安这个样子,不禁觉得他和裴贺有些相似,她随即若无其事地瞟了一眼跟在后头队伍里的裴贺。

他站的那个位置,或许能将她和这两人的对话听去不少,可惜现在他有再多想法也没法说,估计憋坏了吧。

想到这里,谢宜瑶没忍住扑哧一笑,突然惊觉可能会被误会,连忙收敛了表情。

“咳咳。现在做什么都要看出身,可兵户却不是个好身份,他们要是心中有了怨气,轻则颓靡,重则逃逸。其实我大楚的兵士中不乏可用之才,只缺少功成名就的机会而已。这一点,陆将军是最明白的吧?“

陆安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因为陆渊被谢况赏识,陆安现在可能也就是眼前流民中的一份子而已。

“反过来说,那些出身不错的人,即使是身体力行做出功绩来,也往往要被人以为是靠的家世,这也很可惜,不是吗?”

张宏难得沉默了。

“依我看,把这些流民纳为兵户,短期内确实是很有益处的,但是长远看来,可能会得不偿失。我的拙见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别驾别往心里去。”

“哪里,殿下这番话有理有据,下官很是受教。”

谢宜瑶说的这个意思,周禄也曾和张宏说过,但没有上头的旨意,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很多问题,其实大家都知道它们存在,也都明白它们带来的危害,可却熟视无睹。

是不知道怎么解决,还是不愿意呢?

又或者是习惯于旧的秩序,不想去打破呢?

南楚现在还没有一套足够完善的兵制,只能暂且先按照前代留下来的规矩行事,但这些老模式其实已经早就不适合现状了。

谢况想要进行兵制的改革,希望在提高楚兵战斗力的同时,也能把军权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让南国更加坚不可摧,因此他是可以容许周禄在京口进行一些新的尝试的,派谢宜瑶过来也是这个意思。

而谢宜瑶也大体认同谢况的想法,她虽然和谢况有不可忽视的仇怨,却认同他的一些主张,也肯定他刚登基那几年的勤政。

然而她知道,这样锐意进取、励精图治的皇帝,并不能始终如一。

在张宏的带领下,谢宜瑶亲眼看过了聚居在城郊的流民的生活,虽然只是京口人中的一小部分,却足以让她以小见大。

张宏为她介绍道:“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是兵户身份了,只因本身资质不适合当兵,故而在此处负责耕种。但也有一些新收纳的流民,没来得及编入户籍,只是暂且安置在此处。”

皇帝给地方上的指示并不详细,只要能安置好流民,不生出暴乱就行,更别提谢况还给了周禄多一点的自主权。

因此具体怎么做,都是周禄、张宏等地方官员商量决定的。京口是谢况选择的试验田,对于这一点,周禄看得是格外通透。

虽然许多人说皇帝是忌惮他,才把他从襄阳那样的前线重镇调到早就衰落了的京口,但周禄都不以为然,他本就不是为了功名才从军的,能让他做些实事,比什么都重要。

就任南徐州刺史以来,周禄可以说得上是夙兴夜寐,昨日为了练军,甚至怠慢了临淮公主。

这事并非他刻意为之,只是日子过昏了头,记错了临淮公主到达的日子。可惜张别驾最近也很忙,没法在一旁提醒他,才有了这样的疏漏。

因此,谢宜瑶次日一早刚起床还未洗漱完时,就听到有人通传:“殿下,周将军在外头候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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