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村的寂静来得太突然。
我站在村口的磨坊旁,手中的面粉袋悬在半空。往常这个时候,村里应该充满铁匠铺的敲打声、主妇们的闲聊声和路飞那小子大呼小叫的动静。但现在,连树上的知了都噤了声。
不对劲。
面粉袋落地的闷响中,我的感官已经全面激活。三百米外酒馆门框的裂纹,空气中飘散的酒精与血腥混合气味,还有——路飞尖锐的哭喊声。
身体先于思维动了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景物拉成模糊的色块。当我撞开酒馆木门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路飞被一个疤脸山贼揪着衣领悬在半空,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地上散落着打翻的酒杯和食物;而吧台边,一群我从没见过的人正以各种放松姿势坐着,为首的红发青年甚至还在慢悠悠地啜饮杯中酒。
“奥、奥洛哥…”路飞的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们…他们说香克斯是懦夫…”
我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那个红发男人身上。他坐在吧台前,酒洒了一身却毫不在意,草帽下的眼睛锐利如刀。我们目光相接的一瞬,某种电流般的东西窜过脊背——这个人很危险,比实验室里所有特训教官加起来都危险。
“又来个多管闲事的小鬼?”抓着路飞的山贼头子——悬赏800万贝利的西格咧嘴一笑,“今天是什么日子,尽遇到些不知死活——”
他的嘲讽戛然而止。因为我已闪到他面前,手刀精准劈向腕部神经丛。西格痛呼一声松手,我趁机抢过路飞往后一抛。
“接住。”
红发男人——香克斯——几乎同时动了。他的动作看起来懒洋洋的,却恰到好处地接住了路飞,笑道:“干得漂亮,小哥。”
接下来的三十七秒像场编排好的血腥芭蕾。我游走于山贼之间,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打击关节或神经节点。第六个山贼倒下时,剩下的人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孩子,惊恐地大喊"怪物"。
“小心!”路飞突然尖叫。
脑后传来破风声。我侧身避开西格的铁钩,却见寒光一闪——他真正的杀招是左手暗藏的短刀,直取我咽喉。
“铛!”
一柄长枪突兀地横在我和西格之间。红发团的副船长本·贝克曼不知何时出现在吧台上,嘴里叼着烟,枪口轻轻一挑就震飞了西格的武器。
“欺负小孩子可不好看啊。”贝克曼懒洋洋地说,却给我递了个"请继续"的眼神。
当最后一个山贼哀嚎着爬出酒馆时,我的袖口沾了血,呼吸却平稳如常。转身正要查看路飞情况,却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香克斯!”——西格不知何时折返,劫持了路飞往海边逃去。
我立刻要追,一只结实的手臂却拦住了我。香克斯站在那里,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让我来。”
那一刻我本该坚持。我的速度绝对追得上,我的能力足够救回路飞。但红发男人眼中的某种东西让我停下了——那不是请求,而是宣告。
“他是我赌下的新一代。”香克斯说这话时,整个酒馆的空气都在震颤。
后来的事我是从玛琪诺的抽泣中拼凑出来的。西格以路飞为要挟,香克斯单枪匹马赴约;当海王类突然袭击时,红发为救路飞失去了左臂;他们带着哭到几乎窒息的路飞回来时,鲜血染红了半个码头。
我赶到海边时,夕阳正把浪花染成血色。香克斯坐在礁石上,断臂处简单包扎着布条,已经渗透成暗红。路飞趴在他膝头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小手死死抓着香克斯的衣襟。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笨蛋,男子汉怎么能为这种事哭。”
“可是…可是你的手…”
“不过是一条手臂而已。”香克斯揉了揉路飞的头发,“你没事就好。”
我默默走到他们身边。路飞抬头看见我,哭得更凶了:“奥洛…我……我…”
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我只能生硬地拍拍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香克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尽管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依然锐利如初。这个动作让我的衣领向后滑了几寸,露出颈后那片平时被银发遮盖的皮肤。
香克斯的目光突然凝固了。他锐利的眼神锁定在我颈后——那里烙着清晰的"PX-0"编号,是世界政府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空气瞬间凝固。红发海贼团的成员们几乎同时绷紧了身体,贝克曼的枪不知何时已经上膛。我本能地进入防御状态,全身的肌肉暗暗绷紧。
“原来如此。”香克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带着海浪般的压迫感,“PX系列…贝加庞克的杰作?”
路飞茫然地抬头,不明白突然紧张的气氛。
我缓缓直起身,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香克斯:“与你无关。”
令人意外的是,香克斯突然大笑起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有意思!世界政府居然放你到处跑?”他示意船员们放下武器,“不过能为了路飞出手,看来你比那些和平主义者强多了。”
我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晃动着淡蓝色的液体——稀释过的再生药水,掺了一滴我的血。实验室的失败品,不能断肢重生,但足以止血消炎。
“伸手。”我说。
香克斯挑眉,却配合地伸出断臂。当药水淋在伤口上时,他的肌肉明显绷紧了,但很快,渗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红发海贼团的船医德歌立刻凑过来,惊讶地检查着伤口。
“这效果…堪比马尔科的不死鸟之焰!”德歌想取些样本,却被贝克曼拦住了。
香克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来你不只是个普通兵器。”他压低声音,“小心世界政府,小哥。他们从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武器'。”
海风卷着咸腥味拂过我们之间。我注意到他的船员们看似随意,实则已经封锁了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这个距离,如果红发想留下我,即使是PX-0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是止血剂。”我平静地说,“路飞...很重要。”
香克斯的眼睛眯起来,突然笑了:“是啊,那小子总会交到不错的朋友。”他转身走向他的船,又停下补充道:“对了,奥洛。海上很广阔,足够容纳所有追求自由的人。”
直到雷德·佛斯号驶出港口,我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这个男人的压迫感远超任何海军将领,甚至让我体内的战斗系统一度进入超负荷状态。但他最后那句话又让我陷入迷茫——自由?我…真的能够拥有自由吗?
怀里的小药瓶已经空了,但香克斯的警告却像种子一样埋在心底。“小心世界政府”——这是来自四皇的忠告,分量非同寻常。
路飞在睡梦中抽噎了一下,小手无意识地抓住我的衣角。看着他,我心里竟不由得平静下来。我轻轻抱起他,突然想起颈后暴露的编号。六年来我小心隐藏的印记,就这样被最危险的人之一看见了。
海风送来远方的汽笛声,我抬头望向逐渐消失的船影。某种预感在心头盘旋:今天的相遇,将在未来掀起远比我想象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