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同样很难过，小时候，陆小凤的妹妹整日在生病，他也时常去看她，虽然她沉默又性格淡漠。

这一次陆还眉回来，虽然陆小凤一直没有想起来，但是陆小凤和陆还眉相处的不错，他一直觉得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现，等陆小凤恢复记忆，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陆还眉怎么会死？

花满楼皱着眉头，有些颤抖，却忽然听见微弱的、只有她能听见的心跳声。

花满楼快步到陆还眉身边，他抬起手放在陆还眉脖颈处，拼尽全力的感受。

花满楼抬手连点陆还眉身上几处大穴，也干脆为石观音点了，紧接着他猛得回头“看”像陆小凤：“先别哭了，还活着，虽然很微弱……快！”

陆小凤方才还像即将死亡的鸟，在听见花满楼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又活了过来。

江湖上传言，楚留香打败了石观音，陆小凤那在东海之滨和白衣人打了平手的那个妹妹在此战中失踪，生死不知，关于陆还眉的消息，江湖上有诸多猜测，却始终没有证实，哪怕是陆小凤，也没有回应过那些消息。

更多的，是遗憾和惋惜陆还眉这样惊艳的、武功高强的女子就此在江湖消失。

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陆还眉她们醒过来，要不要让江湖人知道陆还眉其实还活着，就看陆还眉自己的选择了，

陆还眉又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愣的，她伸出手攥了攥，确定了自己确实还活着。

被救回来了。

那阿琦呢？

陆还眉连忙想要下床，推门进来的陆小凤急忙将她重新扶回床上，陆还眉拽着陆小凤的袖子：“哥哥，阿琦呢？”

陆还眉叫的“哥哥”而不是“兄长”，让他心情好了不少，陆还眉刚好，他也确实没有在陆还眉担心的时候同她开玩笑的打算。

“石观音也没事，在你隔壁，就是还没醒。”

“我想去看看。”陆还眉说着，就又挣扎着要下床。

经此一遭，陆小凤也知道石观音在陆还眉心中的分量，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扶你过去吧。”

陆还眉点点头。

陆还眉被扶着坐在李琦床边，陆还眉伸手为李琦理着头发，没办法，李琦太爱美了。

陆小凤安慰：“还眉……你……别太难过，你能醒，石观音醒也是早晚。”

“我没有难过，”陆还眉摇头，又继续说，“已经过去了，以后只有李琦，没有石观音。”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小凤抬手揉了揉陆还眉的头顶，就像小时候那样。

陆还眉愣了一下，看着陆小凤，半晌才道：“你想起来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陆小凤点点头，也不忍心责怪陆还眉什么，他只是说：“嗯，哥哥想起来了，让你难过了，抱歉。”

陆还眉摇头，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忽然，陆还眉手指被勾住，陆还眉看过去，李琦正看着她，然后笑出来：“看来老天还是不让我们一起死。”

陆还眉看着她，笑着。

沉默的为无花办了一个只有他们几个知情人，无花对自己下手太狠，不似陆还眉和李琦这样两人同分一个毒药导致毒力减半，无花的情况，便是花满楼他们想救也无能为力。

没有怪他们，这是无花自己的选择。

陆还眉只是想，下去了无花看不到她们两个，是会开心她们活着，还是难过没有她们陪伴？

陆还眉不知道。

只是无花的葬礼之后，陆还眉主动提出想要到处走走。

陆小凤想着这样也好，散散心也好，他问：“那多久回来？”

陆还眉道：“不知道。”

陆小凤明白了，陆还眉这是要和李琦浪迹天涯去啊。

陆小凤摸了摸小胡子，其实他不想同意的，陆还眉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但陆还眉从小性子就倔。

陆小凤还是松口了，毕竟他自己都没有家还喜欢到处跑来着。

花满楼坐在花丛前，对陆还眉说：“你要是累了，就回来，百花楼永远是你的家。”

陆还眉点头：“谢谢花七哥。”

花七哥，花满楼笑笑，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陆还眉和李琦离开的时候，陆小凤拿出兄长的威严嘱咐了几句，又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回来，或者找楚留香他们都可以，陆还眉一一应下，但是陆还眉的模样，估计是不会这么做的，她惯会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陆还眉两人从江南出发，一路走得随心所欲，两人样貌太过招摇，便做了易容，四处施粥、惩奸除恶，权当是在给李琦积一些功德。

陆还眉不替任何人原谅李琦，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即便事已至此无法弥补当事人，李琦却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回头是岸。

两人一路到了济南，听说有人在此施粥，丐帮帮主南宫灵亲自来谢，见到她们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即便用了易容，南宫灵也还是认出来了，李琦的眼睛、陆还眉的眼睛。

眼泪忽得滚落下来，陆还眉和李琦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好在南宫灵反应不差，他抬手擦干眼泪，道：“二位姑娘宅心仁厚，看民生疾苦，南宫灵在此谢过二位姑娘。不知可否方便让在下招待一二以替众人表达感激？”

李琦对南宫灵没什么感情，她看向陆还眉，陆还眉点头：“等施粥结束之后，有劳帮助暂待了。”

南宫灵连连点头：“自然……那是自然……”

三人一同离开，一路向丐帮而去，进了南宫灵的地方，南宫灵抱着李琦开始哭，一口一个娘。

南宫灵一直在说，从遇到陆还眉一直说到无花死了尸体不翼而飞，李琦有些嫌弃，但看了一眼一边的陆还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南宫灵的头。

南宫灵并不知道大沙漠那一遭，也没人想让他知道无花又死了一次，那样南宫灵只会更难过，更自责。

陆还眉开口道：“源一他已经葬了。”

南宫灵像是终于注意到了陆还眉一般，冲着陆还眉吼：“分明是你害死了他！你还要把他夺走！都是你害得！江湖上流言不是说你已经……”

“南宫灵！”这一声是李琦喊的，对于南宫灵冲着陆还眉的态度，李琦显然有些生气。

南宫灵低下头不说话，其实他知道哥哥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也知道自己助纣为虐做了错事，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是无花终究是他哥哥。

李琦摘下了易容，又为陆还眉摘下了易容，看着熟悉的面孔，南宫灵更是百感交集。

南宫灵更加委屈，他抱住李琦和陆还眉：“我只有你们了。”

陆还眉叹气，抚摸着南宫灵的头：“你本来也有爱你的养父母的。”

“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承认错误，我只有你们了。”南宫灵看着她们，脆弱得仿佛只是一个孩子，“二娘三娘，你们别不要我。”

南宫灵抱得紧，仿佛她们不答应，他就不放开一般。明明方才他还在责怪陆还眉，现在已经叫着二娘了。

他心里其实早就承认陆还眉是他二娘了，只是他自己始终迈不出那一步而已。

陆还眉答应暂时留下来，但是不允许南宫灵像任何人透露她们的身份，对外只称陆小妹和李姑娘。

这让江湖众人无比好奇这两人的身份，有人说这两人其中一个或许就是陆还眉，又有人说是什么隐士门派出来的，众说纷纭，却无人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

陆还眉和李琦离开的时候，陆还眉拍了拍南宫灵的手，想了想，将当年李琦送的自己发簪送给了南宫灵，南宫灵明白陆还眉的意思，她在说让南宫灵想好之后去承认错误，承认或者不承认都看他自己的选择，至于选择的结果，她们就不看了。

路上，李琦问：“你为什么要把我给你的定情信物送给那小子？”

“留个念想罢了，”陆还眉看着李琦，“更何况，你也没拦着，不是吗？”

李琦捂着嘴笑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们继续赶路，无论接下来到哪里，都无关紧要。

反正，江湖，还是那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