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朋友的质疑,祝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笑,回答也是避重就轻。
“是吗?”
晓梦一听这个语调就知道她没安好心,赶紧端起咖啡杯,假装自己很忙。
“那你会帮我吗?”
“咳咳咳——”
好友避不可免地被呛到,从罪魁祸首手里接过纸巾擦嘴,慢半拍地消化掉她的话。
晓梦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但是又忍不住想知道:“窝边草有那么好吃吗?就这么让你欲/罢/不能?”
吃完这棵吃那棵,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祝希为什么非要从小团体里面找呢?
晓梦的眉心跳了跳,小心翼翼地问:“……还是说,你想气冯轲?”
把他的好兄弟泡到手,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并且还能给予他沉重的打击。
祝希愣了一秒,笑道:“你短视频刷多了吧,这种剧情开展的前提都是因为前男友渣了女主,女主想要报复吧?可是冯轲没有对我不好,我们也没发展出什么来呀,我干嘛要报复他。”
“……”
其实就差临门一脚的事,除了名分以外,在他们这些朋友眼里早就默认祝希和冯轲是一对了。
但是默认是默认,确认是确认。
晓梦不是不知道冯轲是个什么人,所以她也没有质问祝希的意思。
她也不是那种会为了惹男人吃醋而不择手段的人。
晓梦承认是自己异想天开,但是让她一下子接受祝希把主意打到了前暧昧对象的好朋友身上,也有点困难。
“那你想怎么样?故技重施?还是真心想表白?……你真的喜欢他吗?”
晓梦担心地问:“我不懂啊,为什么会是贺昶呢?因为他对你很好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祝希,怎么你也会有因为一个男的对你很好,所以你就动心的一天?”
晓梦比她大两岁,是今年刚毕业的学姐,很多时候都把祝希当妹妹看待。她见过的女生、接触过的男人很多,恩爱和恩怨也旁观过不少,所以才能够站在过来人的上帝视角中提问。
祝希沉吟,给不出答案。
好友看了下时间,该去上班了。临走前拍了拍祝希的肩膀,意思是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而后又顺便把单买了,拿着小票转头拿包的时候,她调侃地问:“我也对你很好啊,你怎么没爱上我?”
祝希愣了一下,嗔怪道:“哎呀,你快走吧。”
午后两点的阳光铺满了整条街道,玻璃墙边的薄纱藏着孔洞,让一两缕光芒有了可乘之机,像笔直的箭矢一样扎进祝希面前的咖啡杯里。
祝希盯着那道光瞧,晓梦前脚刚走后脚就给她发信息:“你最近是不是太迷茫,或者太累了?反正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你不如找点放松的事情做吧,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祝希回了个表情包,退出和她的聊天框,最新一条信息就是贺昶。
他问她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其实不怪晓梦会问起他们的关系,毕竟这段时间祝希几乎一直在和贺昶见面。
认真数一数,这个寒假里除了过年那几天,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细水长流的陪伴最无声,她真的也中了这个魔咒么?
祝希的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漫无边际地发呆。
整个假期如果分成三段,第一段的祝希在忙着画稿,第二段的祝希在忍受家人。现在是第三段,祝希突然没有了要做的事。
蓦地轻松下来确实会让人产生空虚,所以晓梦的话也不无道理,祝希现在确实对任何事情都感到迷茫。
例如开学以后她是否要痛改前非开始好好学习为将来做打算,又例如这次和小姨冷战她是否要先低头服软,再例如她是否要跟冯轲说清楚,回到彻底单身的局面。
后者难度不大,祝希担心的不是冯轲,而是自己的心情。
没有了猎物的猎人,很容易会寂寞。
因为生活中各种琐事压来,所以她在精神上急需情感来填补,为了让这个需求得到满足,甚至愿意降低自己的防备和道德底线。
所以当森林里出现了另一只兔子的时候,她就蠢蠢欲动了吗?
祝希回想起自己以前谈的那些男朋友,没有一个人和贺昶相像。无论是认识的方式,还是个人的性格和类型,他都是独一份。
祝希从来没有在这样了解、靠近过一个人以后,还能对对方产生不同于“朋友”这个身份的感觉。
大多数人总是或多或少地存在她无法理解和包容的缺点,可在贺昶身上,祝希一个也没找到。
他和所有男人,甚至是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太完美了,完美到无瑕。
而祝希喜欢有裂痕的人。
贺昶明明不符合她的条件,但是却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淌进了她的眼中。而且还不止一次。
祝希像站在沙滩上看涨潮的人,以为自己站的位置绝对不会被海水淹没,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漫过脚底。
晓梦的问题祝希一个也回答不上来,甚至在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两个选项里,她都犹豫得无法抉择。
她只知道它确实对贺昶产生异样的情愫,即便现在只有一点点,祝希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心里的变化。
她努力地追溯,想要找到最开始的瞬间。可越是在回忆里搜寻,就越是发现自己对他产生兴趣的时刻有很多——尽管每次诞生的好奇都只有一点点,但是累积到今天,已经能够解释她所有无厘头的感情。
哦,原来是这样。
祝希偏头,看着旁边乳白色的纱帘,突然反应过来。
她可能……是见色起意了。
*
这个世界上没有设计师会不爱自己的缪斯。
这句话祝希以前在时尚杂志的创作者访谈里读到过,但是一直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感悟,就连长大以后念了服设专业,也还是不以为然,直到她遇到贺昶。
贺昶虽然谈不上给予了祝希许多灵感,但是对于脑子空空、毫无理想的祝希来说,因他的存在而出现的灵光一现也已经足够珍贵。
以前祝希被热情活泼的冯轲勾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像直视太阳久了以后,在短暂的眩晕下看不见别人。
但是太阳总会有落山的时候。
祝希百无聊赖地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个下午,期间还被服务员贴心地提醒,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再喝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祝希回了句谢谢,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随手带的notebook上出现了几张潦草的稿图,如果有人翻过去的话就会发现,另一页写了一个问题:love or friend?
长时间的沉浸思考让祝希忘记回复贺昶什么了,接到他的电话,祝希才想起今晚要和他一起吃饭。
她没拖沓,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即便是心里仍笼罩着疑云,她也不会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尴尬。
既然答案难以确认,祝希决定再找找看。
她很期待还能从贺昶身上收获什么惊喜,也很好奇新的一年里,自己能够得到怎样的突破。
无论是学业,还是感情。
晚饭约在暮色附近的餐厅,祝希之前路过了很多次,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来。
她有点意外贺昶会选择这样的地点,毕竟这种店一般都是以“漂亮饭”为卖点,吸引喜欢探店的女孩子或者约会的情侣,至于味道,基本上都一般般。
祝希坐下来,把包放好。
她今天其实是出来采风的,马上就春天了,她想找点灵感。和晓梦见面是临时决定的,所以妆也没化,衣服也是随便穿的。坐在衣冠楚楚的贺昶面前,祝希故意揶揄道。
“我以为你还是那种晚饭不吃碳水,追求健康生活的健身达人。”
“那你以为错了。”
贺昶把菜单递给祝希,祝希接了,但是他的手却没有收回去。
祝希用眼神问他。
他说:“包放我这边吧。”
她的位置旁边有一个用于装饰的长架,大簇大簇的花朵和绿叶垂下,挤占了一定的空间。
祝希便递给他,有点重。
只见贺昶轻而易举地拎过,然后放在了自己旁边。
没有乱摆乱放,甚至还帮她把包上面挂着的挂件搭在包包上面,没有压着。
祝希不动声色地目睹一切。
他刚下班,许是因为工作辛苦,实习生又总被这个社会惯性压榨,所以即便他能力出色、善于处事,也仍流露出几分疲惫感。
但是这点颓废在他这张禁欲冷感的脸庞中却不显得难看,反而有种时下流行的“阳/痿/感”。
祝希想到这个词,没忍住笑,偷偷把菜单举起来掩盖住自己的脸。
贺昶还是发现了,问她笑什么。
她说:“想到你刚下班就赶过来和我一起吃饭,我就开心。”
贺昶顿了顿,道:“其实都是顺便,反正我今晚也是要来看看暮色的。”
“是吗。”祝希随口问问。
他却莫名认真起来:“是……吧。”
不经逗的人身上有一种魔力,就是能够让原本已经打算放过他的人燃起新的兴趣。
其实祝希以前也有很多稍显暧昧的问题想要拿来跟贺昶开玩笑,但是因为她是个比较有操/守的人,所以祝希都噎下去了。
现在她却不想顾虑那么多。
她捻着杯子里的调羹,将一杯漂亮奶昔搅得乱七八糟,语气随意,却透着一点失落。
“原来是顺便呀。”
贺昶被她这个几乎从未对自己使用过的语气词弄地心一颤,他迅速否定了“撒娇”这个想法,在祝希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并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时候,强持镇定地摇了摇头。
他当下没有对祝希的这句话做出回应,祝希便见好就收。
结果饭都吃到一半了,贺昶突然来了一句。
“我撒谎了。”
祝希正咀嚼着店主在菜单上大力推荐的西冷牛排,三分熟的做法难吃到让她感觉自己在大草原上追着牛啃。贺昶突然开口,她有点反应不过来,问了句:“什么?”
暖色灯光下他的眼睛看起来像一颗琥珀,褪去了平日里令人敬畏的黑,变得楚楚动人。
祝希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形容词还能被用来形容贺昶这种冷都男,尤其是对方还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我说,我撒谎了。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吃饭的。”
暮色还没有开业,这段时间一直是三个酒保和财务在轮班,一周来个两三次,主要是来看看卫生情况。
贺昶发微信给祝希的时候,说的是今晚轮到他过来看店。为了做得天衣无缝,他还特地提前和兔子报备了,对方很无语地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至于为什么要找理由,又为什么要和祝希约晚饭,其实贺昶有一点小心思在。
祝希彻底放下了叉子,真的一口都不愿意吃了。
贺昶却觉得误以为她生气了,脸色顿时紧绷起来。
“为什么撒谎啊?”
她连语气词都变了。
祝希喜欢戴面具,少见她有情绪。偶尔出现的大起大落,也全是她希望别人感受到的。她现在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就是故意吓吓贺昶。
他小心翼翼地实话实说:“……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祝希挑眉:“说说看。”
“昨天你早上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贺昶回忆起几乎要被失落感淹没的一天,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明明他告诉祝希自己不介意她的留宿,也从她的反应中得知自己表现良好,但是她还是走了。
甚至都没有当面和他说一声再见,只在微信上留言,说帮他把垃圾带下去了,不用谢。
“我只是觉得,”祝希组织了一下措辞,“一直住在异性朋友家,会给对方添一些特殊的麻烦。”
“比如?”
“比如……可能你平时洗完澡没有穿衣服的习惯,但是因为我在你家,所以你就要顾及我。”
他皱着眉,不像不悦,像无奈。
“祝希,现在是冬天。”
“我乱说的。”她吐下舌头,“主要是我真的不想给你添麻烦,被别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