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月上梢头。
符丝韶搂着尤柏奚睡在床的边缘,她并没完全睡着。
实际上,要救尤柏奚的压力和答应了要杀人的压力一直压在她心上。
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19岁的孩子,也不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就算是在梦境里杀一个人也是负担很大的事情,毕竟这里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吱呀”
符丝韶猛地惊醒,她竖起耳朵。
有人推开了她们房间的门并且朝他们走过来了!
符丝韶全身肌肉绷紧,只待那人走近就一拳捶过去,有她在,谁也别想伤害奚姐!
“当啷”一声响,那人走过来后居然掏出钥匙解开了尤柏奚脖颈上的链子。
符丝韶悄悄睁开眼,借着月光她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
柳叶眉,桃花眼,菱形的薄唇,眉眼间萦绕着散不去的哀愁。
她长得和奚姐有几分相似,难道她就是奚姐要找的尤二姐?
可奚姐不是说那是个假货吗?怎么会深夜前来偷偷解救奚姐?
正在符丝韶疑惑的时候,女人猛地扬手拿着匕首对准尤柏奚的心脏就往下刺。
符丝韶心脏都停了一下,随后捞起尤柏奚就是侧身一滚,还没忘记用长腿将人踢了出去。
她迅速起身,将尤柏奚靠在墙边,自己则是挡在她身前呈防护姿势警惕地看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人。
女人眼含嫉妒,面容痛苦,她似是想悲嚎出声,但想起自己是悄悄来的到底不敢惊动段晔江,只能压抑着小声哭泣,癫狂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喜欢她?!明明我也长着这样一张脸,为什么你们都要将我弃之敝履?”
她本来该是一副温柔多情的模样,但此时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猛兽:“只要杀了她,我就能得到段大人的宠爱!段大人的眼里就能看到我了!只要杀了她!我就再也不用做尤年熹!我可以做回我自己!我可以叫回我本来的名字!”
符丝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但看着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哭还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这个时候她倒是稍微理解了为什么尤柏奚明知她是一个假货却还是跟段晔江回了别墅。
她太可怜太悲哀了。
在她的思想里,段晔江就是她的全部。
可这样被强行灌注的思想是不对的。
可能是为了那张脸,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救她,所以尤柏奚才跟着段晔江回来了。
其实奚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那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声音响起,符丝韶和女人都惊讶地看向地上坐着的尤柏奚,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我本来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女人又陷入了癫狂之中。
符丝韶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扶起了尤柏奚,靠在自己身上,小声凑在尤柏奚耳边吐槽:“这哪儿来的疯女人啊,被段晔江PUA疯了吧。”
尤柏奚用眼神示意她少说两句,符丝韶讪讪地闭上了嘴。
“你当然不是尤年熹,你美丽善良大方,有着自己的美好的前途,只是所遇非人,又没有靠山给你撑腰罢了,原本的书店老板才是适合你的身份。”
符丝韶惊讶:“奚姐你怎么知道的?”
尤柏奚抿了抿嘴:“最近一直做梦,偶然梦到了,挺可怜的一姑娘,可惜就是被段晔江糟蹋了。”
说起来这事儿跟她也算有关系,要不是想着牵制她,段晔江也不会到处在钢铁城里找跟她或者二姐长得相似的人了。
怀着不知道哪儿来的愧疚,尤柏奚示意符丝韶:“天快亮了,正好她帮我解开了链子,你带我走吧。”
符丝韶点了点头,用贝拉婆婆给她的绳子将两人的手捆在了一起。
只是她们这一走,段晔江肯定又得发疯,到时候这女人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
可她也想着要杀尤柏奚,符丝韶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觉得她可怜,她站在那里放空思绪,心里纠结得很。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可这时女人却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听上去落魄极了:“那我…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她面容平静,看上去如同一潭死水。
尤柏奚有些不忍心,还有些心疼和同情,开口:“李纯束,白芽纯束,有女如玉,你有一个很好的名字,这次要记好了,别再忘了。”
李纯束像是没想到尤柏奚真的会回答她的问题。
但随即她绽开一个清浅的微笑,眼里也像是有了光亮似的,整个人焕然一新:“是吗,我叫李纯束啊,这个名字真好听。”
她看向尤柏奚,真诚道:“谢谢你,愿你一路平安,不坠黑暗,再见,我的王。”
尤柏奚双眼睁大,一股细微的力量从李纯束身上升起融入了她的身体里,暖洋洋的,连日来的无力也消减了不少。
但下一秒她们就消失在了房间里,最后一眼,尤柏奚看到了气急败坏的段晔江冲进房间,二话不说就拔枪杀了李纯束。
她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但眼睛还是看着尤柏奚她们的方向,眼里亮亮的,都是新生的希望。
尤柏奚和符丝韶出现在山洞里。
符丝韶扶着尤柏奚靠坐在墙上,她也看见了从李纯束身上升起的光亮,正想把尤柏奚翻来覆去的检查一番,就惊讶地看见尤柏奚眼角的泪,她小心翼翼地道:“…奚姐,你哭了?”
尤柏奚愣愣地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哭了?”
符丝韶直觉她奚姐现在的样子不对,也不敢造次,只能安静地缩在一边陪着尤柏奚。
尤柏奚想起李纯束来还是会闷闷的不舒服。
她想起自从进入这里之后的怪异,想起自己的情绪波动,想起最近做过的钢铁城的人们的一生的梦,想起李纯束的祝福。
她的病好像在慢慢地被梦境治愈,被段晔江夺走的权柄好像也回来了一部分。
如果能得到梦境的人的祝福,她的力量好像就能增强。
想到这里,她看向一边的符丝韶:“你能祝福我几句吗?”
符丝韶来了兴趣:“能啊,当然能啊,奚姐你想听什么样的,我都说给你听啊。”
“随便就好。”
“emmm那就祝我和奚姐一直在一起叭,祝奚姐身体健康,所念即所得,祝奚姐早点找到二姐,还祝些什么好呢……”
尤柏奚摆摆手,打断了她:“够了。”
她能看出符丝韶的祝福都是发自内心,但符丝韶身上并没有光亮升起,难道只有自己梦境里的人祝福自己或者信仰自己才有这样的效果?
尤柏奚的情绪病仍然存在,即使她真心为李纯束感到难过,但那样的情绪波动也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她就不能再感觉到难受了。
符丝韶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但为了避免尤柏奚再次难过,也是为了快点离开这里,她转移了话题:“奚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尤柏奚收回思绪,又恢复成了那个波澜不惊的尤柏奚:“你不是答应了人家要做事吗?当然是去你的梦境,再说了,我们现在还有地方可去吗?”
符丝韶点点头,带着尤柏奚走向了纯粹梦境的入口。
这算是尤柏奚第二次进入到梦境的间隙里,第一次她还受了伤,意识也不清醒。
但这次她却是跟着符丝韶一起进来的,也没有通过什么特殊的门。
说起来,为什么她们能到梦境的间隙里来?
从段晔江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不然他第一次就会派人来这里追杀符丝韶,而不是派人在钢铁城的宾馆里守株待兔。
她们在这里面走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第三个人,难道梦境间隙不是谁都能来的?
也是,梦境间隙听起来就不是个什么安全的地方。
但现在,这个地方却成了她们苟延残喘,躲避段晔江的安全区。
尤柏奚自嘲一笑,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又走了这么久,她感觉体力正在飞速流逝。
脚下一软就要向前扑去,还好符丝韶及时接住了她。
符丝韶把尤柏奚背在背上继续向前走。
尤柏奚又想睡觉了。
她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符丝韶感受到背上的人体温不对,太烫了。
她反手一摸,好家伙,尤柏奚的额头温度像是能烤地瓜一样。
她加快脚步,同时一直呼唤尤柏奚,期望她能保持清醒,但尤柏奚还是睡过去了,准确的讲,是失去意识。
符丝韶更慌了,也不管颠不颠簸了,迈开步子就向前跑,终于回到了纯粹梦境,她带着尤柏奚躲在角落里,焦急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可接下来怎么回贝拉丽思那里也是个问题,这一路上太多人了,纠察队本来就在抓她,她们两个人的目标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只苍老的手突然搭上了符丝韶的后背:“小丫头干嘛在这里躲着啊?”
符丝韶眼神一凌,迅速转身扣住了来者的脖子。
却被轻松挡住。
伪装后的贝拉丽思笑吟吟地拂开符丝韶的手朝尤柏奚走过去。
她手指捏上尤柏奚的腕子借着袖子的遮挡做了些什么手势,又伸手探了探尤柏奚的额头,片刻后收回手看着一脸紧张的符丝韶:“这么紧张,这就是你那个好姐姐?”
符丝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奚姐怎么样了,伤的重吗?”
贝拉丽思却只是笑着看她,没开口说话,等到符丝韶实在耐不住性子要发火了,她才慢悠悠开口,一句话就把符丝韶镇在了原地:“你这位好姐姐身份可不简单啊,让老婆子我猜一猜,她就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位钢铁城城主吧?你怎么会是她的妹妹,她们家就三个,一个死了,一个失踪,还有个最小的就是她。”
符丝韶警惕地看着她,手已经摸上了后腰别着的匕首。
贝拉丽思看见她的动作也不在意,只是往旁边挪了几步,毕竟面前这个小丫头脾气暴躁着呢,老婆子不怕死也怕痛啊。
“你也别紧张,老婆子跟你约定好了,就不会出卖你,只要你们继续履行和我的约定就行。”
符丝韶还是没说话,贝拉丽思接着说:“这位钢铁城城主命苦,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接受信仰之力吧?正常反应,毕竟她的身体暗伤不少,平时看着还行,但其实就像个被戳破的纸筒,哪儿哪儿都是漏的,这份信仰之力在修复她的身体,发烧属于正常反应。”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匕首已经出鞘,19岁的少女压着发抖的手,将它送到了贝拉丽思的脖颈边,稳稳地停在了那里。
贝拉丽思却丝毫不慌:“我知道的多了去了,第一次见面老婆子就告诉过你了,我是个情报贩子,自然有我自己知道消息的渠道,我还知道你就是纯神,那位消失已久的神明,此间天地的主宰。”
符丝韶慌极了,她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没人教过她。
就连现在的反应也不过是出于小时候的经历模仿着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本意也只是想保护人罢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好在尤柏奚很快就醒了。
她并非毫无知觉,至少大概的她还是都听了个全。
尤柏奚撑起身子,勉强站起来,眉头轻皱:“丝韶,不可无礼!放开前辈。”
说着她又朝着贝拉丽思鞠了一躬:“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见她醒来也无大碍,符丝韶这才放下心来,收起匕首乖乖地走到尤柏奚身边,然后跟贝拉丽思道了个歉。
贝拉丽思也不计较,只是语气轻轻地说了句:“还是这个小丫头懂事,走吧,跟老婆子我回家去。”
她掏出两套异域风情的服装来扔给两人:“赶紧换上,头纱拉紧点,赶紧回去了,一会儿天黑不好走。”
两人依言行动,尤柏奚还是有些虚弱,一路上都靠着符丝韶走。
符丝韶看贝拉丽思走在前面没在意她们,就悄咪咪跟尤柏奚咬耳朵:“奚姐,你说她救了你,可我没看她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啊。”
尤柏奚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符丝韶的头,跟她解释:“那时候前辈不是探了我的脉?我感觉到一股暖流从相接的地方流入了我的身体里,帮助我修复伤势,所以我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