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忘记说了。星链科技能有如今这般成就,必然少不了他们创始人的卓越贡献。
据说星链领头人姓谢,家世显赫,出国海外留学归来一年,便独立创建出了自己的科技公司。
他又能及时抓住人工智能的机遇,大胆突破常规,实现技术创新发展,使得星链在市场竞争里迅速脱颖而出,跻身至行业前列。
天子骄子,年少有为,这两个词似乎就是为他而生的。
许景脸上的微笑依然温和友善:“谢总今日上午有会议要开,所以他就派我来见您。”
“您如果考虑清楚了,可以打给我名片上留的号码。”
……
送走许景,楚依然随意塞了点甜品打发走男邻居,再走到江湾身边。
“湾湾,那是骗子吗?那小哥模样瞧着还挺端正。”楚依然本来想说你们聊得好像不坏,见江湾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还是问了一嘴。
江湾把名片展示给她看,再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个大概。
“……我草,我随口一说的居然成真了。”楚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爆粗口,眼眸里溢出来一丝激动的光亮,“湾湾,你这要翻身嫁进豪门了啊。那可是星链CEO!苟富贵,勿相忘……”
江湾沉吟不语,一会儿后颇感头疼地抵住额头:“醒醒,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人家为什么会选我,我们又不认识。”
楚依然已经被喜悦冲晕头脑听不进去了,她忙着打开手机,搜索星链CEO谢氏的资料。
“……”
结果这一搜,楚依然安静了几秒,随即嘴角扬起的笑容更盛,更加意味深长了:“说不定呢,你们可能还真的认识。”
“星链科技有限公司总裁,谢家长子,名谢薄。”
江湾一怔。
谢薄,上次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就仿佛是隔了一辈子再去咀嚼,这两个字的音调都变得那么生硬、难念。
“怎么肯定就会是他?说不定是同名而已。”江湾故作淡定地回答,却感到心脏撞得胸腔发闷。
“你觉得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出身豪门,海外留学归来,和谢薄一个名的人吗?”楚依然笑了,很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湾湾,没看错,你的白月光的的确确回国了。”
江湾和谢薄的关系,还得追溯回她高中那会儿。
江湾老家在邬城,她是土生土长的邬城人,高中在川水一中就读。谢薄的大名早在那时就传遍了川水。他五官长得出色,背景又被人挖出不一般,自然容易受到追捧和关注。
毫不夸张地说,全校有一半以上的女生都被谢薄蛊惑得五迷三道。江湾也是。
但是他们两个,除了高二分班的时候做过一阵子同桌,就没有其他更深入的关系。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如此而已。
江湾微微阖眼,有关他的回忆片段,残缺着,又浮光掠影般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最后,走马灯的胶卷滞停在某帧画面。那个四周震颤摇晃的晦暗瞬间里,少年修长的手臂横在她身前,根根青筋于透白的肌肤上紧绷起。
江湾的心重重一沉。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找你?好难猜哦。”见江湾依旧面色凝重,楚依然也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所以湾湾,你要去吗?和谢薄做假夫妻,怎么想好像都不亏啊。”
江湾安静许久后,像是释怀般地耸了耸肩,轻声笑笑:“会,你也说了,我也想见识见识我年少的白月光,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她垂落眼睫:“还有,我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会选我。”
……
—
“您已经决定好了吗?那我先转告谢总,具体时间地点,稍后晚点短信再通知您。”
江湾挂完电话,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空空的双眸盯着天花板。
话说和谢薄有多久没有见面了?江湾思考起这个问题,掰着手指头算。
八年。
得到答案,她怅然若失地长叹一口气。
还能遇到很久以前喜欢的人,她该高兴,惊喜得睡不着觉的。可是,江湾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生出了些怯懦。
当年她读高二的时候,在一个普通的六月天,邬市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那时江湾所在的的七班,刚好在上体育课,侥幸躲过了一劫。
但是江湾因为生理期腹部不适,要回教室休息,路上遇到打算偷懒的谢薄,两人便一起上楼。
突生变故,没有人做好准备。江湾和谢薄来不及逃,就被崩塌破碎的建筑砖瓦顷刻间淹没。
当时命悬一线、摇摇欲坠的感觉,江湾至今记忆犹新。好万幸的万幸,她和谢薄被搜救队发现救了出来。
江湾昏迷过去被送往当地的医院,再醒来的时候,听说伤情更重的谢薄被他家人转移到了省级医院,再接着就得知谢薄出了国。
后来的后来,就是现在。
杳无音信的八年后,她重新获取到谢薄的消息。
—
时间定在十一号上午,浅水湾那一带商业街的日料店。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江湾翻箱倒柜好一阵子,最后挑了件小V领的白色雪纺裙穿上。考虑到天气炎热,她再在外边罩了件薄款的淡蓝衬衫。
反复对着镜子端详,确认自己和昨日一样漂亮后,江湾满意拎包出了门。
根据地址打车来到日料店,江湾报了包厢号,前台身穿和服的女服务生,热情地引荐她走向里边深处。
这家日料店以环境清幽,味道正宗出名。女服务生带着她穿过回式形的木制廊道,庭院中心的喷泉汩汩四流,沁润着茵绿的草。
临着廊道的角落长了樱花树,花期未结束,粉嫩的花瓣漫天纷扬,如云霞般浓烈。在廊道里穿行,使人的嗅觉与视觉都得到不一般的享受。
女服务生拉开作为包厢门的屏风,江湾提前好一会儿来的,许景他们还没到。
许景给她发来短信:“江小姐,您到了吗?我和谢总这边的路况不太通畅,可能得耽误点时间,麻烦您得等一会儿。”
江湾火速回了个“没关系”,老实说,现在她的紧张完全不亚于等待高考出分。她巴不得许景他们再晚一点儿,毕竟她真的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
江湾时不时自拍看看妆有没有花,粉底被擦掉了,再补,口红没了,添点提气色。
对了,江湾一拍脑袋。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日料店吃饭,她赶忙上小地瓜搜搜在日料店吃饭的注意事项、用餐礼仪。
一面屏风外,经常有女服务生路过的轻轻的脚步声。每次由远及近传来的时候,江湾都忍不住悄悄竖起耳朵,心砰砰直跳,声音远离后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没来由感到一丝丝奇异的失落。
总之她一分钟能有十几个小动作。眼看时间越来越近,江湾愈发坐立不安。
记起庭院内飘落着的樱花,江湾想,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出去呼吸口清新空气放松一下。
思及此,她扶桌站起身,动作缓缓地拉开一扇屏风。
她没料到,屏风外的廊道边,会倚着一个人。
显然,外面的人,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出来。
男人披了件纯黑的风衣,衬得身形落拓。而里内搭着剪裁合度的西装,使人整体看上去又显清癯修长。
微乱的墨发懒懒垂在额前,没有遮掉那如画般隽秀的眉目。眼尾狭长,呈上扬角度,是典型的桃花眼。眸子里稍微有点笑意融化开时,就有种极强的蛊媚力。
他皮肤很白,近乎苍白的状态,却丝毫不阻碍神情及举手投足里流露出的,一股不可忽略的矜傲与贵气。
即便八年不见,江湾也一眼认出,他是谢薄。
谢薄手指间还夹了支未点着的烟,见到她出来,侧眸望了过去,这个姿势还在继续保持。
几秒后,谢薄淡淡地勾起嘴角:“好久不见。”
—
被打乱了。
江湾前不久在脑子里设想完毕的千万个不同的开场词,就因为当前措不及防的见面,直接被打乱掉了。
不出片刻,她及时反应回来,在胸腔勉强稳住一口气,平静道:“好久不见,谢薄。”
“虽然很想,但是这里不太方便叙旧,进去聊吗?”谢薄垂眼问她,语气是记忆里熟悉的和颜悦色。但细听起来,江湾还是能捕捉到调子里常贯着的散漫。
“好。”
进入包厢内坐好,继开胃小菜之后,女服务生陆续将主菜甜品等端上来。
章鱼小丸子、生熟寿司、烟熏三文鱼……形态各异的日式美食摆放在眼前,清香四溢,令人垂涎。
换作平时,江湾指定要把菜品都尝出个咸淡不可。
可是今天不一样,比起面前的食物,她现在更在意面前人的反应。
“……谢薄,你和你助理说的那个,究竟什么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江湾还是决定先发问。
“字面意思。”
谢薄不紧不慢解释:“我需要有一个稳固的身份,避免谢老爷子或者其他人,把没必要的家伙往我这里塞。”
意思很简单,谢薄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科技新贵后,豪门圈子里那些人自然不会忽视谢太太这个重要位置,暗地里一直虎视眈眈。
谢薄不愿让其他人从他这里分一杯羹,或是通过婚姻攀附、牵制他。于是谢薄找到江湾,要她与他假扮夫妻,签订五年假婚姻协议,旁人便无法再继续作梗。
对商人而言,利益至上。
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江湾之前就猜过他的缘由,结果也和预期大差不差。
她轻轻呼出口气,随即望向他,唇角一点点抿了起来:“那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会选她呢?
是因为觉得她会乖乖地听话吗?
谢薄筷子夹寿司的手不动声色地顿了顿,一瞬恢复正常。
谢薄抬眼,与她四目相接。他的瞳仁是浅薄的黑,清澈的,又令人捉摸不透的。
片刻后,谢薄垂下眼帘,嘴角划过一丝很温很淡的笑意:“如果没有理由呢。”
“你会答应吗?”
“……”
料是江湾,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她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道:“谢薄,当年发生地震的时候,你……你还好吗?”
她听到自己说完这话,忐忑地咽了咽口水。周围好像被缺氧的水注满了,一下子沉寂下来,什么再细微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微垂着睫毛,细长的发丝耷拉在眉骨,一时看不清更详细的情绪。
而江湾此刻也没有那个胆子去观察他的神情。思绪混沌的她,只是如审判般地等待他的话,希冀,又不安。
谢薄慢慢抬起他的右手,腕骨瘦白,淡青色的筋脉浮现其表面,隐隐透出几分病弱。
“右手出了些问题,以后不能长时间拿着东西。”谢薄语调始终轻慢,看上去浑不在意似的,“不过影响不大。”
江湾感到额角猛然跳了跳,紧接着一股复杂的浓浓的愧疚从心底喷涌而出,几乎使她的五脏六腑都窒坏掉。
谢薄的手会变成这样,是为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