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这件事......”傅明雪低声喃喃，“他怎么还记得？”

就因为傅明雪没去毕业典礼，就因为他放了他鸽子，就因为他没有跟他说毕业快乐毕业再见？

不是吧，梁林清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吧？或者说，梁林清不是有闲工夫计较这些小事的人吧？

这时，梁林清自洗手间回来，重新落了座儿。

桌上的菜基本上全吃完了，傅明雪摸了摸肚子：“你吃饱了吗？要不，咱们回家？”

梁林清点点头：“走吧。”

傅明雪去结账，这大抵是他回国后第一次来吃，前台和服务员都变成了年轻的姑娘和小伙，没有从前的熟悉面孔了。

傅明雪扫码支付，随口问了一句：“现在不送优惠券啦？”

“现在没有客人会要纸质优惠券啦。”前台小姑娘拿着手机，热情推荐自己店面的主页，“小程序下单，或者团购，会有更多优惠哦，给个好评吧先生！”

傅明雪看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颇为感慨。几年的时间变化还蛮大。也是，现在人出门都不带纸币了，怎么还会带纸质的优惠券呢？

结完账，两个人推门出来，全身上下都是火锅的味道，甚至渗入到发丝里。

傅明雪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认真与梁林清叮嘱：“回去记得洗澡洗衣服啊，不然......”

梁林清：“不然什么？”

傅明雪喟叹一声：“不然，你半夜醒来，闻到还没洗的衣服，就又饿了。”

梁林清：“......”

梁林清是真无语了。

就知道梁林清会是这个表情，傅明雪哈哈大笑，转身去推小电车，却在看到空荡荡的车筐时人傻掉了：“我靠，我头盔呢？？？”

他围着电车找了三圈，终于崩溃了，仰天咆哮：“md，谁偷了我的头盔啊！崽种！”

梁林清：“……”

头盔，或许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是，却和雨披雨伞这种东西一样，在某些特殊的时候，特别容易丢。

譬如......路上有交警检查的时候。

梁林清：“我给赵秘打个电话，来接我们吧。”

“不不不不用麻烦！”傅明雪伸手做了个no的手势，他摸着下巴仔细分析，“既然我们的头盔已经丢了，也就是说，这片儿交警已经查过去了，咱们这个时候走，应该不会遇上的。”

梁林清：“......”

有点道理，但是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

梁林清怀疑：“能行吗？”

“绝对没问题，我经验丰富。”傅明雪已经上了车，一拍车座，“梁总，请上车！”

明明没有喝酒，傅明雪却像是吃火锅上了头，两颊浮起两团灼热发烫的红。

梁林清叹口气，没有拒绝，还是坐上了傅明雪的电车。

电车晃晃悠悠，驶出这居民小巷。

晚风是很舒服的，吹散了脸上的灼热。火锅味还萦绕在鼻尖，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你身上的，还是我身上的。

梁林清头一次有闲心，去注意路边的路灯，仰头看路灯下的树投下的光影，头一次去观察路边饭后散步的人，去看他们脸上的笑颜，那些经过的门店，和闪烁着彩灯的五颜六色各类店铺招牌。

他们组合在一起，构成这热气腾腾的烟火人间。

而梁林清坐在这辆称得上是简陋的露天小电车上，前面时不时传来傅明雪的哼唱，他那不着调的歌声被风吹散，时近时远。

梁林清心头震动，头一次触摸，也感受到了这人间。

直到傅明雪一个急刹，梁林清额头猝不及防撞到傅明雪后脑上，疼的人发晕，但离奇的是，傅明雪没骂他。

梁林清就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傅明雪远远看到前面路口穿着黄色醒目衣服的交警，一咬牙，车头调转开始往回走：“倒霉倒霉倒霉-----”

“等一下。”梁林清有点发蒙，来不及制止，“这好像是单行道。”

他甚至都没有说完，傅明雪就已经刹住车了。

交警叔叔正堵在身后：“小伙子，不带头盔，怎么还逆行啊？”

五分钟后，傅明雪领到了三张罚单，非机动车道逆行罚款20，不戴头盔罚款40，违规带人罚款50。

傅明雪纳闷：“我带人怎么就违规了啊？”

“电动车只能载12岁以下的，您不知道吗？”交警给他普法，顺便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梁林清，“您载的这位，得够两个12岁了吧？”

梁林清：“......”

说真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社死过了。

“对不起。”傅明雪人还是懵的，“警察叔……警察大哥，我刚回国不久，对交通法的认识还停留在几年前。”

他上学那时候也没说不让带人啊。

五分钟后，傅明雪和梁林清已经观看上了道路安全教育视频。

十分钟后，傅明雪在警察叔叔的思想教育下发了以下朋友圈：【本人在朝月大道路口处因非机动车单行道逆行，不戴头盔，违规带人被交警拦下，接受处罚，本人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大家引以为戒，遵守交通规则，安全出行】

没过一会儿。

【王雅】：？

【王澜】：？？

【俞舟】：？？？

【姜超】：牛逼，你平时轻易不出门，一出门就数罪并罚啊

【姜超】：等会儿，你骑车带谁出去了？

傅明雪只当没看见，根本不敢回答，带的是梁林清。

这下横竖是丢人要丢到姥姥家了，傅明雪在交警叔叔注视下含泪把车推走了。

“梁林清，电动车不能载成人，这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傅明雪气死了，边走边抱怨，“我刚回国不知道就算了，你也不知道吗？”

梁林清也好无辜：“不是，我这么多年，就从来没骑过电动车啊。”

他怎么知道电动车不能载人呢，他连电动车车把都没摸过啊。

他侧首看傅明雪推着车慢吞吞走，开口：“你累吗，我推会儿吧？”

傅明雪没撒手，呵呵一笑：“推车？你会吗你？别把我宝贝电驴摔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梁林清伸手去抢他手里的车把，“小菜一碟。”

他这样傅明雪反倒警惕起来了，抓着车把死活不放：“走开，我才信不过你，别介车把落你手里你转头骑车跑了我上哪说理去。”

他脑洞开太大梁林清都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会自己骑车走把你一个人丢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人反正我是这样的人。”傅明雪还是抢回了属于自己的车把，瞪了梁林清一眼，“要不是怕下个路口还会被抓我现在就可以丢下你走了。”

梁林清冷笑一声掏出了手机，真的是无语了。

最后还是赵秘书出马，接走了流落街头的两位少爷，后备箱里还塞了那辆小电车。

“梁林清。”小学写的作文都没这么抓马，傅明雪硬着头皮开口，“今天这事儿……”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梁林清立马说：“我不会说出去你后座带的人其实是我的。”

梁林清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明雪挠了挠头发：“这可是你说的哈，不许有第三个人知道。”

梁林清指了指开车的司机：“第三个人在那儿呢。”

“他不算！”傅明雪伸手打歪梁林清的手指，“你别打岔。”

“哦。”梁林清听话地收回了手，“虽然你险些恩将仇报差点将我丢下，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

“怎么样，感动吗？”

“早知道不骑小电驴了。”傅明雪白了他一眼，根本没接他的话茬，“打车也不至于花一百一十块钱。”

梁林清默默在心里过了一下，三张罚款单加起来，刚好是一百一十块钱。

傅明雪对钱还是敏感了些。

他失笑，低头打开手机vx。

傅明雪莫名其妙就收到了转账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

梁林清言简意赅：“火锅和罚款。”

“我不要。”傅明雪点了退还，“不是说我请客吗，我又不差那二百块钱。”

梁林清有些惊讶，傅明雪居然没有见钱眼开。

“不是，你那什么眼神？”傅明雪直起腰来，“是是是，跟你们比起来我是寒酸了些，但也不至于抠成这样吧。”

“我知道你们都背后说我什么。”傅明雪低下脑袋，“暴发户出身小家子气，乡下来的土老帽，行事寒酸，是，我也没否认。”

他呼一口气，抬起眼直视梁林清：“可是我用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爸赚的，他……其实挺辛苦的。”

梁林清指尖轻捻，半晌开口：“我没那么说过。”

“啊？”傅明雪疑惑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梁林清在说什么，他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梁林清以为他不信，又重复一遍：“我真的没说过。”

“行行行，好好好，知道你没说过了。”傅明雪显然没当一回事，往后座一仰，闭上眼睛，“吃饱了就困，睡会儿，到家叫我。”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映着漆黑夜幕，在他脸上留下转瞬即逝的阴影或光斑。

梁林清凝视他的侧颜。

良久，梁林清才移开视线，打开了手机。

消息提示音惊动了傅明雪。

他眯着眼睛，看清手机上的转账后数额后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梁林清你手滑了？”

“我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赚的。”梁林清脸色不变，接了一句，“你可以随便花。”

傅明雪愣了很久，认真数了数小数点前后各有几个零。数完了，他很认真地问：“那你也很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