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这么晚还没回去呢？”

项越推着许瑞的自行车去店里，许家伟正叼着烟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修车。

瞧见项越推着许瑞的自行车进来，他眯着眼道：“忙，你咋来了？许瑞呢？”

项越说：“许瑞崴着脚了，我替他把车推过来。”

“这孩子，”许家伟终于舍得起站起来了，他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从兜里掏出一根劣质香烟递给项越，说：“严重不严重啊，我早说了他那破车不经骑，这下好了吧。”

项越接过烟点上，无意识蹙了蹙眉。

他不喜欢许家伟对许瑞的态度，受伤这事儿又不是许瑞自愿的，怪许瑞干嘛？

刺激的烟味在喉中爆开，项越抽了一口夹在手里，有些不耐：“那我先回去，许瑞伤得有些厉害，我回去看着他。”

“回去吧。”

许家伟蹲着摸了摸那辆二八大杠断掉的车链子，头也不抬地说。

他像是没听懂项越话里的意思，也没问许瑞伤得重是有多重，更没有要回去看他的意思。

就好像他儿子崴着脚了这事儿他压根没听见一样。

项越侧头瞥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好爹。

他帮许瑞把车推到店里，又去店里买了两份牛肉面。蹬着赛车骑回小巷时，小院墙根的草丛里忽然蹦出来一个黑影，项越吓了一跳，七扭八拐地拧着车把转了几下，喊道：“我草！恶灵退散！”

“喵~”

那黑影叫了一声，走到项越身边蹭了蹭他的小腿。

“呼……”

项越摸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咱下回能先打个招呼不。”

他感觉刚才自己的心跳真停了一瞬间。

“肚子都这么大了？”

项越锁好车蹲下身摸了摸花花，一段时间没见，肚子越来越大了。

他上回见花花还是在半个月前，那时候它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许瑞说估计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不知道是怀了孕变懒了还是这段时间小花她妈不让它出门，项越已经很久没在墙头上看见这只小猫了。

他只撸了花花两下，说：“乖，今天没时间，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家里还有一只受伤的小猫等着他照顾呢。

项越摸黑拎着牛肉面上楼，抬手正准备拧开门锁，低头却发现自己家里没有开灯。

他转身看了眼对面从门缝里透出的光亮，拎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现在就是一整个想爆粗口的冲动。

“真操蛋。”

他还是没忍住。

“你怎么回来了。”

许瑞没锁门，他靠在沙发上看书，听见项越的声音抬头，说：“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他身后靠着自己的蓝色碎花枕头，小腿上垫着沙发抱枕，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名字叫：《一招教你搞定缠人小孩儿，2-8岁适用》

项越嘴角忍不住向下几度，哀怨地说：“我不是说让你好好待着休息吗？”

许瑞说：“你说了。”

“那你还回来？”

“你说了我就非得听吗？”

“你！你！”

项越“你”了半天，气冲冲地把牛肉面放进厨房里，回来一屁股坐在许瑞旁边，抽走许瑞手里的书，气冲冲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小沙发上挤了两个人，瞬间变得逼仄了起来。

项越委屈地盯着许瑞的眼睛，他都想好今晚用什么姿势抱着许瑞睡觉了，许瑞怎么能这么对他！

许瑞咋舌，项越这话说的，他怎么对项越了？他不就回了趟自己家吗？

“你先别生气，”

许瑞放软了声音，温柔又耐心地说：“你是不是生气我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不然呢。”

许瑞又说：“你不是把我的手机拿走了吗，我想跟你说也没办法啊。”

那嗓音，温柔地简直能掐出水来。

项越浑然不觉不自被当成小孩儿哄了，怒气不自觉消了一大半，说：“你都答应我留在我家了，现在又反悔，这不是骗人么？”

从来没有答应过他的许瑞：“……”

这小孩儿，可不好哄，还会给人扣帽子呢。

“我可没答应你。”许瑞把沙发上切好的苹果塞进项越嘴里，说：“我刚切的，你尝尝甜不甜。”

项越一口咬下牙签上的苹果，清甜微酸的汁水在口中炸开，他说：“甜。”

“甜你就多吃点。”

许瑞说着，不容置哙地把一盘苹果带给项越，悄悄把那本被项越放在茶几上的书藏在身后。

还好项越刚才没仔细看书封，不然又该闹了。

项越吃了两口苹果，他没忘记正事儿，把苹果放在茶几上，侧身又看了几眼许瑞高高肿起的脚裸。

青青紫紫的，看着依旧吓人。

他睁着眼说瞎话：“比我走之前肿得更厉害了，都说了你不能走路。”

“瞎说，”许瑞低垂着眼睫，说，“我跳回来的。”

项越胡扯：“那肯定是你跳的时候血液上下一窜堵塞了，这几天还是靠我背你吧，别太逞强。”

他想到许瑞自己单脚蹦跶回来，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他又摸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把带回来的牛肉面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捞出来一半面夹进自己碗里，熟练地抽出两个一次性纸杯，摁着饮水机接了两杯水。

一杯热水一杯凉水。

许瑞打开电视找到项越喜欢看的动画片，问：“看到哪一集了？”

“402，”项越岔开腿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猛嗦了一口牛肉面，说，“点击就看主角激情演讲。”

“好中二。”许瑞看着电视里的画面说。

项越咬断面条，说：“哪里中二了，明明很热血好嘛！”

许瑞懒得和他吵，项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吃过饭，项越把剩下几口已经氧化的苹果吃了，自然地说：“我先回去洗澡，十分钟……不，八分钟就回来。”

“别来了，我自己能行。”

“那不成，”项越发挥自己耍赖的天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都说了今晚要照顾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那我项越成什么人了，我可……”

许瑞被他唠叨得头晕脑胀，他伸手捂住项越喋喋不休的嘴，说“行行行，你想来就来吧。”

“唔唔。”项越的尾音化作闷哼，他被许瑞捂着嘴，喉结在温热的掌心下轻轻滚动，睫毛忽闪着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

许瑞也愣了一下，项越的呼吸正透过指缝渗进来，湿润的，滚烫的，在手心那寸皮肤上晕开一小片潮意。

他猛地收回手，避开对方发亮的眼神，却避不开指腹下那抹柔软的触感。

抬手推了推项越，他道：“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洗澡。”

项越嗓子有些低沉，盯着许瑞的侧脸，说：“需要帮忙不？”

“神经，”许瑞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只是崴着脚了，又不是不能动弹了。”

项越回到自己家，快速从衣柜里扯下睡衣去浴室冲澡，五分钟后，浴室里水流的哗哗声停下，转而响起了吹风机的呼呼声。

项越汲着拖鞋走出浴室，临走前没忘记拿上自己的充电器和枕头。

许瑞还在洗澡，项越又从冰箱里拿出几块儿冰块儿用塑料袋裹着包进毛巾里，让凉意一寸寸浸透毛巾。

他克制住自己想肆意打量着许瑞卧室的欲望，搬着凳子坐在阳台边的花架上，用手指百无聊赖地扫过花架上开着的一簇小蓝花。

项越心道，他还是太君子了。拿着心上人的手机一点没偷窥隐私不说，许瑞不在，他连人家的房间都不敢多看一眼。

许瑞错过他，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男人去？

小花朵在他手里左摇右摆，没几分钟，许瑞从浴室里出来。

他今天穿了浅蓝色的长袖睡衣，上面同样印着项越不认识的花朵。

在浴室里蒸久了，他脸上还泛着红意，平日里那分冷意完全消失不见了，看上去特别可爱。

“好可爱……”

项越看着许瑞，没忍住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说完，把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许瑞低头看了眼自己睡衣上，说：“确实可爱。”飞燕草，是他比较喜欢的几种蓝花。

他单脚蹦到柜子前，从衣柜里又取出一床被子扔在床上。项越把冰好的毛巾递给许瑞，乖觉地床铺好，拿着自己的枕头塞在俩人中间，在床上隔出来一条“楚河汉界”。

许瑞坐在一边冰敷脚裸，疑惑地问：“你干什么？”

项越拍了拍枕头，贴心地说：“你不是gay吗，我怕你怕我。”

许瑞无语：“我怕你什么？”

“怕我那什么啊！”项越脸都红了，他又别捏又害臊，故意提高嗓音掩饰自己的心虚，说，“你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你不怕我对你动手动脚吗？”

“不用那么麻烦，”

许瑞看项越耳根都红了，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他又没忍住逗二百五，说，“你只要忍住不操|我不就行了吗？”

？

？？

！！！

项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他，许瑞刚刚说什么？

他说什么？

操谁？

许瑞没理会他眼里的震惊，继续说：“你一个直男，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我……我……”

项越还维持着一条腿跪在床上的姿势，他两只手依旧放在自己的白色枕头上，仰着脖子看许瑞，跟刚在在客厅里一样，“我我我”了半天，别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

许瑞再次丢下一颗炸弹，炸在项越发懵的脑壳上，他道：“你还需要这些东西才能忍住不操|我吗？”

“我……我……我。”

项越咬着下嘴嘴唇跪在床上，手上的枕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最终，项越还是把枕头从俩人中间拿开了。拿走，显得他心里有鬼；不拿走，显得他心里更有鬼。

许瑞脑子里没他想的这么多，逗完人，他给班主任发消息请了明天上午的假，想了想，顺便给项越也请了。

这人比驴还倔，他怕自己今天拒绝项越，明天这人会直接把他扛去医院。

项越把毛巾搭好，又把冰箱里的冰块儿续上，同手同脚地回到许瑞卧室，拉开被子，直愣愣地躺在床上。

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喉咙发紧，盯着天花板努力压枪，张口和许瑞说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刚刚出去的时候，我发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许瑞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扭头看他。

“0728，也是我的生日。”

项越也扭头看着许瑞，迫不及待把心里那点隐秘的快乐和许瑞分享：“瑞哥，我们俩，都是在七月二十八号出生的。”

……

“好巧。”

许瑞沉默了一会儿说。

同一天生日，真巧。

“是啊……”

项越感叹道，“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