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今天楚姑娘要走呢。”
“是吗,那快送送她,她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常府门口拥挤了热热闹闹一群人,声音嘈杂而热烈,逼得常府仆人不得不出面维持纪律。
常府内,常夫人他们则正在等待楚时泱。
“夫人,老爷还是没有消息。”一名小厮低声附到常夫人耳边说。
常夫人锁着眉头:“他能去哪?一天了也不回来。”
“娘,可是我爹的事?”常佑问她。
“对,那老头子也不知道跑去哪了,听士兵说昨晚有看见他,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常夫人抱怨道。
常佑听完母亲的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但他的思绪很快被旁人打断。
丫鬟说:“夫人,楚姑娘过来了。”
楚时泱看到常夫人一行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加快脚步走到他们面前。
常夫人什么也没说话,而是先紧紧地抱住楚时泱。她对面前小姑娘的疼爱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怎么穿得这么薄,不再多添点衣服……我另还拨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武士跟着你们一起,你们到盂城可要飞信给我确认安全。”
楚时泱乖乖点头,学着记忆里常师姐的样子,每一句都会认真地回应她。
常佑看常夫人越说越久,便出声提醒道:“娘,他们该走了。”
“对对。”常夫人拉开距离,眼睛湿润。常夫人知道救常冉并不是楚时泱的义务,守卫淮城同样也不是楚时泱必须要做的事。因此每一次看到她,心中的怜惜和愧疚感便会再加强一分。
一名丫鬟立在旁边,端出一个装饰精致的木匣。
常夫人拍拍楚时泱的手,打开木匣,将常府的令牌交给她:“我虽然不知你的身份,可常府将会是你永远的后盾。这令牌你收好,只要我们常府还当家,淮城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虽是常夫人将令牌交与她的,但这项决定也是常佑一致同意的。常佑面对楚时泱和沈雁风深深地俯身作礼:“多谢姑娘与公子的出手,常某人在此,代淮城百姓与士兵表示感激不尽。”
楚时泱见他们态度坚决,收好令牌,并表示:“常夫人,我一定会救回常冉师姐。”
常夫人抹去要留下的眼泪,语气尽可能轻松地说:“没事,就算是真的救不了,也是她的命。不要太有压力,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楚时泱安静地注视着她。
“没事,我真的没事……”面对着小姑娘的目光,常夫人压抑不住涌上心头的思念。她抬眼往上看,想转身避免自己的失态。
楚时泱垂下眼皮,然后头一次回抱住常夫人,轻轻地说:“我知道的,我也很想师姐——”
湛蓝色的天空下,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姑娘很认真地再次承诺:“所以,我会救她的,夫人放心。”
“我真的很想她……她才回来没几天,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没了……”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常夫人最终还是哽咽,哭出了声。
楚时泱的下巴抵在常夫人的肩膀上,肩上渐渐湿润了一小片,但她并没有在意,反而抬手轻拍常夫人的后背以安慰她。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在临行前,娘亲会特意嘱咐她要以普通的身份出宫。
过了许久,常夫人主动松开楚时泱,转而含着笑说:“是我失礼了,走吧,我送你出去。”她牵住楚时泱的手,快走几步,身着素衣的仆人们适时齐力推开了门。
常府厚重的大门打开,是熙熙攘攘的淮城百姓。
漂亮的织带飞在天空,五颜六色的绸缎占据了整个视野。挂在街边的簇簇金铃响动,叮咚声里飘下漫天花瓣。时有孩童们钻过大人的缝隙,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楚姑娘,这是我编的平安结,祝您一路顺风。”
“楚姑娘,这是我们家最出名的玫瑰饼,送给你,路上莫要饿着啊。”
“楚姑娘,这坛女儿红敬给你,是老身及笄时埋的,今日该当敬菩萨般的恩人!”
“哎呀,她还小不能喝酒。诺,这是叔现做的糖葫芦,你路上吃,不够叔这里还有。”
有人笑着有人喊着,希望与喜悦出现在长街上的每一处角落。远远瞧不见的后排还不断的有人过来,对面有常府的小厮扯着嗓子高喊:“一个一个都排好队,按顺序领米粥,每一个人都有份不要拥挤。”
接连的祝福话语如潮水般涌来,打个楚时泱措手不及。
常佑道:“趁着战争平定和送你们出城,让城内喜庆喜庆,也是常府的意思,他们的好意你们就收着吧。”
不一会,众人的怀里就堆满了各种物品,楚时泱的头上还戴了一个小女孩亲手编的花环。
是此前送给他们灯笼的小女孩,如今被常府收养,已经穿了崭新的衣裳。小女孩跑过去抱住楚时泱的大腿,说:“姐姐要一路平安哦。”
她还对楚时泱旁边的沈雁风做了个鬼脸:“大哥哥也要好好地照顾姐姐,下年的花灯会不要再让姐姐哭了。”
沈雁风没想到小女孩还记得上次灯会的事情,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楚时泱揉揉小女孩的头,没有多提她的伤心话,而是说:“谢谢你的花环,我很开心。”
小女孩闻言,咧出了灿烂的笑容。
马车缓缓驶出淮城,常佑领头骑马开路,外有士兵维持秩序,但仍是阻挡不住民众的夹道欢迎,
到了淮城城门口,常佑他们便无法再继续护送,常佑驾着马停到车身旁边,对掀开帘子的楚时泱说:“你们应是第二天上午到盂城,那里有我的朋友。我已告知他你们会去盂城的事,他会在盂城确保你们的安全。”
他脸上还残留着前几日的伤疤,嘴上冒出短短的胡茬,却丝毫不挡他的英俊,反而显得他蜕去了青涩,变得更为沉稳。
楚时泱点头,说:“好。”
常佑装作轻快地笑了一下:“之前是作为兄长的无能,没有护好妹妹的安全……我虽无法伸手盂城,但若你们遇到任何困难,可通过我朋友传达给我,我会尽我最大能力去帮助你们。”
“总之,愿你们此行顺遂无虞,一路顺风。”
—
盂城。
“楚姑娘,到盂城了。”
楚时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沈雁风拍了拍,她迷糊地睁开眼,问他:“到了吗?”
沈雁风点头:“现在已经要进城了。”
尽管昨晚到驿站休息了一夜,但长时间的赶路还是给她的身体增添不少疲惫感。楚时泱打着哈欠,稍稍提一下自己的精神。
阿琪则去往外面出示身贴。
盂城的城墙以玄铁浇铸而成,路灯上镶嵌着夜明珠,高昂的饰品数不胜数,甚至连守城者都穿着不菲,足以昭示出盂城的富有。
守卫虽确认过手里的身贴,但并不放行,高傲地扬起下巴说:“还有?”
阿琪不知其中的弯绕,不解地看着守卫,问:“还有什么?”
马夫小声提醒:“姑娘,他好像是要钱。”
与此同时,守卫嫌弃地上下打量他们,并高声催促道:“你们要是不交就快走,不要耽误后面的人。”
阿琪被他气得想要杀了他,马夫机敏地按住阿琪的手,对她摇摇头,将钱袋殷切地放到守卫手上:“这些都是孝敬您的,还请笑纳。”
守卫掂掂颇有份量的钱袋,这才轻慢地吩咐道:“放他们进去。”
阿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车身。
“怎么了?”楚时泱看阿琪气呼呼地进来,纳罕地问。
阿琪坐下:“城门口那侍卫狗仗人势,给钱才能进。”
她长期跟随安君居住在药仙谷,好久没有与人打交道,之前在淮城时也是得常冉顺利进入城内,因此头一次直面世俗,气性顿时比平时更大了些。
楚时泱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说:“无非是一些外在之物,横竖只见一面,不用挂怀。”
阿琪点头道:“也是。”
回头就找个机会做了他。
“姑娘,到提前订好的酒楼了。”马夫停下马车,对帘子里的众人说道。
他们预定的酒楼刚好处于盂城内最便利的地方,名字叫摘星楼。确实跟名字很贴合,酒楼高耸入云,顶端听说只为贵人而留,不对外敞开。
楚时泱戴上面纱,与其他人一起出了马车。沈雁风走在最前面,对店小二说:“三间上房。”
“好嘞。”店小二殷勤地领着他们到二楼最里层,并说:“特意为你们留的,如今快到拜师典礼了,每天房源都被提前抢完了。刚刚有人出十倍的银子要买房间,但掌柜说他以前得常将军庇佑,说什么都要给你们留房间呢。”
楚时泱道:“多谢。”
“姑娘太客气了。”店小二将门钥匙交给他们。三间上房距离很近,沈雁风的房间位于楚时泱的对面,而楚时泱与阿琪的房间挨在一起。
过了一会,他又上楼敲门,代替楼下男子通报道:“姑娘,有人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