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疗养院的第二年。
我的精神状态恢复不少,准确来说就是疲倦了。
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盛尽欢来陪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的工作做的很出色,她已经尽到一位愈疗师的职责了。
随烨秘密基地里的小动物们与我的关系越来越好,如今它们已经能听我的指令做许多事情了。
我的柠檬树,也在日复一日的生长。
一切都向着美好的地方发展。
我也有了外出的权利,终于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是雨季里难得的晴天。
我换了身灰白色的卫衣牛仔裤,戴着帽子,一步步向疗养院外的世界走。
我走出大门,一眼就看见了路边那辆白色的轿车,以及双手插兜站在车旁的女人。
终于肯见我了。
她全程没说话,为我拉开车门,替我系上安全带,接着启动汽车。
车子驶上公路,开进市区,漫无目的的走。
我打开车窗看向外面,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去海边吧。”
“好。”她没有过多情绪,只是在我说话的下一秒平静的回答我。
紧接着,走上了一条我无比熟悉的路。
这条沿海路两年里变化了许多,道路变得宽敞干净,就连海水都变得清澈了。
车在老地方停下,我下车,往前方走去。
我在石阶上站着,看面前一望无际却清澈明亮的海,面上没有表情,但内心却格外愉悦。
我从小到大的情绪都会说给海水听,海水听了我的悲伤,带走了阴霾,为我送上无声的音乐。
我迈开腿正要往前走,后面一直安静跟着的人突然拉住我。
她死死拽着我,我动了动胳膊,她仍旧没有放手。
“别走了,就停在这吧。”
对上她的眼神,我看见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我换上甜甜的笑容看着她,轻轻摇晃她的手,多了些撒娇的意味。
她终究是没招架住,点了点头。
但是她虽然答应下来,人却仍旧很警惕的跟在我身后半米的地方,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抓住我的距离。
其实用不了这么小心翼翼,我不会去死的。
突然我停下脚步,她不明所以跟着停下,直到我转身看着她。
她还在躲我。
我心下了然,释然一笑。
“我想吃芒果小蛋糕。”我打手语。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我的手语,稍稍愣神后点头:“好,我带你去买。”
再次启程,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家蛋糕店前。
她下车,我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张小姐,你来了。”店员小姐姐听见声音投来目光,带着礼貌的微笑。
张添余对她点头打招呼,又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我,走到放着蛋糕的展示柜前。
“后面这位是您的朋友吗?长的好漂亮。”店员看见我顺带提了一句。
我看了眼店员的脸,愣了一秒,才缓缓移开视线。
也不知是不是我看的有些久了,店员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一笑:“我没吓到你吧?我有白化病,所以外貌看起来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你别介意啊。”
我赶忙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我看向张添余,她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背对着我让店员打包蛋糕。
买完蛋糕,我们坐在车里,她没有着急启动汽车,而是沉默片刻后问我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
她没说话,启动汽车。
“我送你回去吧。”
最后她把我送到疗养院楼下,我见她不再跟上便走进电梯,按住开门的按键,静静盯着她。
她肯定是明白我意思的,可偏偏还是装傻,转身就走。
这趟兜风我很不开心。
我带着小蛋糕回到房间,坐在窗户边边吃边看风景。
17岁时,我趴在窗边的书桌上,拿着手机看张添余发来的消息。
配图是一张长颈鹿的照片,后面是她发来的语音。
“阿宁你看,这是姐姐出差时看到的长颈鹿,脖子可长了,一下子就可以吃到树上的叶子,特别有意思。”
紧接着还有风景照,工作照,各种日常生活的照片。
看着她发来的东西,我心中苦恼至极。
“小鱼姐姐,今天在学校里有男生和我表白了。”
平日里都会秒回的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条消息发出去一个小时了也没有回复。
过了好久,我都要睡着了,她突然打来电话。
“喂,你在干嘛呢?”她那里很安静,声音和往常一样又甜又温柔。
我把玩自己的头发,躺回床上:“发呆呗!上一天学,累死我了。对了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吗?”
她沉默片刻,回答我:“姐姐看到了,看来我们阿宁的魅力很大呀!”接着是一个可爱猫咪的表情包:“可是你现在才17岁,还没有成年,而且马上就要高考了,姐姐觉得……”
“我拒绝他了。”我打断她。
“那就好,阿宁要好好学习,将来赚好多钱,未来一定会碰到更好的男孩。”
这话我听着别扭,皱了皱眉:“我不想和别人谈恋爱。”
那头又是短暂的沉寂,接着是她的一声轻笑:“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没什么。”我翻了个身:“姐姐,有人追过你吗?”
“我呀,以前有过,怎么了?”
“那你和他们谈过恋爱吗?”
她笑了:“你一个小孩,怎么这么八卦?”
“哎呀,”我撒娇:“这不是好奇嘛,说说呗!”
“没有。”她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紧接着又提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次她没有立刻回答我。
我等的有些着急,再次开口:“怎么不说话了?”
“有,也没有。”
这话很奇怪,我也没听懂。
我刚想继续追问,她突然打断我:“好啦好啦先不说了,我突然有事要做,下次再聊好不好?”
“那你……”
不等我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我心烦意乱,在床上滚了半天,最终打开了万能的搜索软件。
经过一番搜索,我得到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答案。
“这只是一种对同性的喜爱与欣赏,是同性依恋,这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同性依恋,是青少年时期对同性产生的爱慕以及情感依赖,是一种朦胧的对性的探索,是一种正常的,短暂的情感,并不是同性恋。
我躺在床上看着这行文字,思索了好久。
也许我也是这样的吧。
她比我大五岁,和我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子,自己的工作,有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于她而言也许只是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而已,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
算了,我不该这样想的。
思绪拉回当下,我仍旧是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感觉这一世开局就是地狱难度,难不成我要和终极boss打PK了吗?
算算我也已经来了两年了,不仅没死,身边也没有任何威胁生命的人或事,除了原主记忆中的伤痛,生活还是很愉快的。
可是至今我还是没搞清楚我魂穿的原因是什么。
算了,这辈子先活再说吧。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见过张添余。
并不是没见到她,而是她根本就没来过。
难道是上一次兜风时氛围太奇怪了?还是她下定决心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每天百无聊赖的坐在花园里,盯着那颗没什么变化的柠檬树,听着周围的声音。
那辆白色的车再也没来过。
可能她又出差去了吧,又或者忙什么案子去了。
一直等到除夕前一天,我本来已经做好在疗养院和护工一起过年的准备了,结果病房的门先打开了。
我上一秒还在盯着白色的娃娃发呆,下一秒张添余就站在门口盯着我。
“阿宁,跟我回家过年好不好?”
于是,我再次坐上了那辆小白车的副驾驶。
这次离开似乎不太一样,我看见她和护工们帮我整理行李,把这个房间里所有关于我的东西都搬走了。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吗?还是要给我换一个新的疗养院,再关两年?
不过我想不了这么多了,能离开这里我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当面道别,只好给随烨发消息。
“真的吗?你要离开了?”
“是,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啊,”她着急了:“怎么这么突然,你等等我,给我五分钟我这就赶过来。”
“不用了,我现在就要走了。”我看了眼身旁的张添余:“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回来看你和秘密基地里的小朋友们。”
随烨明显很不舍,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好吧,那你一路顺风,往后的每一天都要幸福快乐!”
我不自觉的笑了:“谢谢你,我会的。”
身旁的张添余检查完行李关上后备箱,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咱们走吧。”
离开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这次离开的方向不同,车子一路开上了高速。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觉得好奇,转头结结巴巴问她。
“我们……去哪?”
她目视前方,轻声回答我。
“带你回家,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