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半小时了。

当然，不是十代目的床，没有那种便宜黑心鬼小王八蛋的好事。再硬逼着自己躺下去只会背痛。我放弃了入睡的计划，叹了口气，熟练地从墙根和床垫之间捞出了发绳，将自己的头发挽上。

这也是我不买太贵发饰的原因，反正最后都会神秘地消失，倒不如黑色皮筋来得实在。

但这莫名其妙，成为了我认识的几个彭格列之间的攀比。他们致力于在公开场合，尤其是我留宿后的第二天早上（有纯洁的留宿也有不纯洁的），不经意间露出自己手腕上的发绳。

首先，这是一种严重的偷窃行为。

说老实话也很毛骨悚然，希望他们没有私底下比较收集到的发圈数量。

如果纲吉和他的左右手想像六道骸一样留长发，我完全可以一人送一打，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我承受不起失去目前这一枚的代价，我很确信，梳妆台上亮晶晶的昂贵发饰每一枚都配置了定位器。平行世界的十代目致力于用他的糖衣炮弹，寂寞，危险，困惑来打动我。

所幸我是一个对包裹糖衣的捕兽夹有丰富经验的女人。

我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超绝破碎感和忧郁气息的□□御曹司，感谢费奥多尔，感谢太宰治，帮助我提高了耐受度。

无论黑暗中有多少双放哨的眼睛，凌晨的彭格列庄园一个人都看不见。我熟门熟路地拐到了中央厨房，思考着对一个失眠的女人而言，必需品是褪黑素，牛奶还是威士忌。一不留神就在敞开的冰箱前停留了太久，冻得我胳膊发僵，忍不住隔着衣袖上下摩擦。在我的身侧，成熟男性的声音慵懒地响起：

“我确实没有想过吃夜宵还需要排队。”

我松开把手，露出冰箱门后一张被遮挡的伟大的脸。

“哦，”我眨了眨眼睛，“好吧，起码你睡觉的时候不戴那顶黄色绸带的礼帽。”

Reborn嗤了一声：“你挡路了，女孩。”

厨房岛台和冷藏柜之间起码三米，不存在两个正常体型甚至可以说苗条矫健的人，无法同时通过的道理：

“你搭讪的方式很老套。还是你的虚荣和男性自尊心膨胀到通过不了走道的程度了吗…等等，别开枪，我没穿防弹衣！”

鬼知道他怎么在垂坠感十足的真丝睡袍下，无声无息地藏了一把CZ-75，此刻解除了保险，枪身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掌心。Reborn露出一抹笑容：

“你很大胆，不是吗。就是太松懈了，他难道没有教过，一位淑女起夜时不应该丢三落四吗？”

[他]的指向性不言而喻。男人是一种我难以理解的生物，他们争强好胜到连自身都不放过，能从辱骂自己的同位体中获取快感。

“我没有半夜穿着防弹衣走来走去的爱好，”我苍白地辩护，“至于武器，我更喜欢随机应变。”

“比如？”

“呃，”我的目光乱转，“一把叉子？”

Reborn：“？”

Reborn有些被逗乐了：“假设我现在是潜入彭格列的敌方阵营杀手，你要怎么靠餐具跟我抗衡呢？别指望我会放水，就当验收平行世界‘我’的教学成果了。我给你五秒，五，四…”

“等等！”

“三，通不过的话就去死吧，二…”

啊，他真该死啊！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为什么还要参加考试！

不用看也知道，男人瘦削修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人在绝境中的勇气可以放大到无限，意识到的时候，我插取了吧台上小食拼盘里的一块蓝纹奶酪，果断塞进了reborn的嘴巴。

他终于闭嘴了。

我的亲身经历证明，能让一个自大男人闭嘴的方式除了用枪，臭奶酪也可以。

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空口吃的，味道狂野不羁，仅仅用于佐餐和搭配红酒。在争取到的面前男性沉默不语的几秒里，我抄起了墙上的黄铜煎锅，警惕地拿在手上：

“我现在有盾牌了。但你确定要立马跟我展开第二轮枪战吗？如果你要漱口刷牙，出门左拐是盥洗室。”

-

reborn再次回到厨房的时候，我还在对着冰箱苦思冥想，动摇在热牛奶和白兰地之间。Reborn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对着自己的掌心怒气冲冲地哈气，薄荷和山茶的牙膏味道覆盖了曾经的不愉快，他说：

“我刚才应该吻你的嘴唇，让你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不行，”我干脆地拒绝，“我家里那个还没尝试成功，我们还在拉锯战。被他知道了，起码扒我一层皮。”

Reborn结结实实感到了几分惊讶，从我的头发丝隐晦地打量到脚踝，抿了一下嘴唇：“他是不是不行？”

我：“？”

很高兴从侧面印证了自己的天生丽质。

“你们是同位体，他行不行你比我清楚。”

Reborn：“？”

他脸色不悦：“你听起来唯唯诺诺，实则一点儿都不怕我，不是吗，女孩？”

“我能说什么，”我抬头，露出轻巧的笑容，“我认识的reborn是个心软的人，软得像一块酒心巧克力，甜美程度像隔夜泡在伏特加里的小熊软糖。你吃过吗，金黄色的那种，和晴焰的颜色接近。”

他：“？？？”

嘲笑第一杀手显然不是好主意。下一秒，冰箱门在我面前强硬地阖拢。可活动的范围太狭窄了，眩晕过后我的脸颊和腹部贴住了冰凉的大理石岛台，一只手搁着睡裙顺着我的脊椎上下抚摸，威胁的暗示很赤裸，辐射着晴焰主人的热量。两种温度的极端让我忍不住呼吸急促。我深吸一口气：

“如果你想让我趴在桌上弯腰，起码你应该约我吃一次饭，但不是在厨房，也不是现在。”

“你很放肆，嘴巴也够厉害，”他轻笑着拆开了我的发髻，让我的黑色卷发在后背披散下来，reborn说这样看起来更漂亮，“但正如我所说，你在我面前太放松了。我感觉不太爽，有点儿像受到了轻视。我还是习惯人们用恐惧的眼神注视我。”

我：“……？”

我：“你有病。显然你的人际关系里充斥着信任危机，你需要重新梳理一下你的通讯录。也别约我吃饭了，去约心理医生吧。”

说着我死命踩了他一脚，他起码失去了两个以上的脚趾，疼得用语速飞快的意大利语嘶嘶咒骂，一边抽气一边警告地用膝盖顶开我的双腿：“向我证明。”

他低沉地说。

“什么？”

“当然是那个‘我’相信你的证据，小女孩，”reborn笃定地说，“如果他相信你，我就相信。”

“你拿枪威胁我，”我忍不住抱怨，“即便如此我也没逃离，或者用平底锅砸扁你的脸，这不能说明一些问题吗？”

“说明我平行世界的学生是个没有自保意识的傻瓜？”他友善地提示我。

终于，我摸索到胯骨旁边的抽屉把手，拉开一条细细的缝，胡乱摸到了疑似的剔骨短刀，手肘重击身后男人精壮的躯体，回身的同时掐住他的喉结，将reborn摁在了冰箱门上，刀尖稳定地停留在他的瞳孔上方。Reborn笑了：

“所以你不是只会用叉子啊，亲爱的。”

“我开始怀疑你是施虐狂还是受虐狂。”

“我可不像年轻人，”他懒洋洋地把我的发绳套在自己的指尖，用两根手指来回测试弹力，“我活得太久了，不会被随便驯服。你到底对蠢纲做了什么？他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心情奇差，简直跟狱寺没有区别，倒不如说岚守被他骂哭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奇怪地问，“我经常把狱寺隼人骂哭。”

Reborn：“？”

我的手轻微收紧，压迫到他的气管，reborn难耐地喘息起来。我用刀背狎昵地拍了拍他英俊的侧脸：

“别自作多情了。我根本不想驯服你，或者你的‘好学生’，我成功过一次了，再这么干一次只会审美疲劳（r: ?）。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我这两天什么都没对他做。我无视了他，哪怕他正对面哀求地跟我讲话也当他不存在，就这么简单。”

我眯起眼：“现在，我如果松手，我们之间能休战吗？或者你们能放我回家吗？”

如果不是我及时挪开，reborn的眼球就会像一颗葡萄一样撞在刀尖，我就知道他其实是受虐狂！然而他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恶毒的骄傲，好像在说“他赢了”。捧起我的手指亲吻指节上粗糙的部位和褪色的伤疤，事实上，他简直故意在用嘴唇磨蹭我不那么光滑的皮肤：

“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我总不能一直用[女孩]来称呼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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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是一件大事。

我记得我的reborn曾经这样说过，而我也赞同：“第一杀手叫Reborn显然比叫Apple更闻风丧胆。”

他随手往我头上扔了一个苹果，被我接住咔咔咬了起来：“笨蛋，我又不是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的，我出身证明上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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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凑在男人的耳边念出了他的真名，迎上了这个世界的reborn紧缩的漆黑瞳仁：

“…你不是要我自证吗，足够了吗？受到诅咒后缩小成婴儿并不容易，所以你才取了reborn这个名字，以示斩断过往重新开始。”

我的同门和老师都是熟练的虐待狂，我当然也很擅长把别人惹得毛绒绒的很不高兴。我冲着意大利男人喉咙上红肿的手指印，甜蜜地开口：

“但你想知道我的真名吗，等一下，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不是我所信赖和依靠的那个人。你只是平行世界的普通版本的第一杀手，而非我认识的限量版（？）现在，夜已经很深了，帮我一个忙，喝完牛奶就乖乖地上床睡觉，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