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born的家位于市中心的一栋公寓。平民社区,林荫道,适配夏天的清水混泥土外立面。可能连邻居都想不到自己身边住着一个杀手。
雾气弥漫的清晨不可能有人出门丢垃圾,也就不方便我尾随。我在楼下的花坛摘了一束罗加洛雏菊,盯着老式白铜防盗门半天,我终于决定采取老派的开锁方式。
我打开了枪套。
楼上传来狗吠和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对噪音的抱怨,说哪个正派的西西里人清晨六点酗酒,甚至把啤酒瓶摔碎了。
公寓是翻新的,保留了上个世纪的古董电梯。我连同轿厢升上7楼,没来得及拉开闸门,一把猎枪隔着黄铜栏杆几乎要顶在我的额上。我吓了一跳,一身真丝家居服的reborn没有表情道: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他放下了沉重的枪,仿佛想起了惨痛的记忆,像一个宿醉的人那样揉了揉额角:“不对,你来干什么?”
我把皱巴巴的雏菊举到他的眼前:“呃……做客?我甚至带了意大利的国花来,你不欢迎我吗?”
Reborn淡漠地扫过带泥土的根茎。
我免不了有些自怨自艾:“好吧,不欢迎…那我走了。”
我的手缓缓伸向电梯下行键。
他忍无可忍地拉开防护闸,将我拽了出来。
Reborn的家是典型的包豪斯风格,简单而典雅,我还以为会是《五十度灰》里那样有着玻璃墙砖和透明浴室呢。
我一天一夜没洗澡了,头发由于高温变得黏腻厚重,汗水蒸发在皮肤上,站在玄关的地垫简直像脏兮兮的流浪动物。
他关门的时候特地向外撇了两眼:“你的跟班呢?”
“哦,”我垂着眼,“我把他杀了。”
我故意向他张开手,是一个浓稠血腥的红掌印,一巴掌盖在雪白墙面上,拖长了往外糊。Reborn恼怒地咝了一声,把我推在墙上。
年长的意大利男人掐住我的下巴:“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扮演恶棍呢,甜心?”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法比奥最终安全抵达了他家乡的火车站?”
“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他拂开挡在我眼前的碎发,端详我的神情,“你看起来像下雨天,蹲在牛皮纸盒等着被收养的小狗。眼泪汪汪的那种。”
“所以呢,”他冷淡地问,“这就是你跟我回家的原因吗?”
但他同时听起来有股暗爽。
Reborn都狗塑我了,我咬住他的大拇指也很合理对不对?他空闲的手撑住我的前额,嫌弃地把湿漉漉温热的指尖从我的口腔抽出来。貌似还想教训我,我的眼泪却抢先滴在了他的戒指上。
“你在干什么,”他听起来完全惊慌失措,“你中毒了吗?还是你快死了?森鸥外难道没有教过你如何坚强吗?”
我:“???”
没见过女人哭是吗?都开始说胡话,主动提起老登了。
“哦,”我一边抽噎一边不着痕迹地乱摸reborn结实的胸肌,“他只教过我,眼泪是一种纯粹的生理表现,不影响手头做的任何事情。我今天是来道歉的,顺便一提我确实有恋父情节。你能炒我吗?或者我能炒你吗?”
Reborn:“???”
reborn:“........你的道歉方式蛮特别的。”
我以为男人的回答无非是与不是。他不高兴地说:“你一定要在今天问吗?还是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去问森?”
我:“……?”
在我们的交谈进行下去前,他凑过来嗅了嗅我的脖子,嫌弃地说:“来之前不能先洗个澡吗?”
“好吧,”我嗫嚅,“我可能是有一点臭。”
Reborn嗤笑:“你以为我介意这个?我讨厌你身上那些乱糟糟的火焰,烟…任何不属于我的气味罢了。”
我被他推进了浴室。泽田纲吉不愧是他的学生,这对师生都喜欢把我往淋浴间里赶。
我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reborn拿着一个搪瓷小锅和蜡烛站在厨房灶台苦思冥想,我问早餐吃什么,reborn皱眉说:“巧克力小火锅。”
他的手边是一堆插好竹签的棉花糖。
我:“……?”
我委婉地提醒:“你的胰岛素指标还好吗?”
“我怎么知道你会晚了整整六年,”他转身从微波炉里拿出一包膨胀的爆米花,拆开的时候满屋都是黄油的香气。”reborn没好气道,“这些东西是我六年前买的了。从那以后每年都会扔掉一批过期的垃圾食品,采购的时候又会忍不住换成新的。”
当然他强调只是因为打折。
“谁知道你下次来是不是又会过六年,”他死死地盯着我,“你不吃也得吃。否则的话,抽屉里有手铐。”
我:“……”
我果断地抽开高脚椅坐下:“附近有肯德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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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第一杀手坐在一起分吃一个猪柳蛋堡,带着我自己的重重心事往下咽。reborn找出了一支签字笔,对着某张纸质泛黄的清单打了个勾,我从思绪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给我看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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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十四岁的时候,前往黑手党乐园接受reborn的入学面试吗?
当时我意外被十年后火箭筒砸中,前往了未来,带回了一封十年后的reborn写给自己的信。
我对未来兴致缺缺,我的守护者却不是这样。他买通了reborn的银行经理,想尽办法从他的保险柜拷贝了一份出来。
其中有一句话,暗示了我的两个守护者不会拥有好结局,这差不多就是死亡的暗示。
他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唯一肯定的是他不会允许自己走向既定的悲惨命运。他破坏的时间线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成为reborn的学生。
于是,在那个我一生中最恐惧,也是第一次杀人的夜晚,他守候在我撤离路线的小巷。本该接应我的他,最终还是在我摁下第一个拨号键时,从异能空间拿出了一个信号屏蔽器。
原本守护者会迎上我,贴心地给我提供毁尸灭迹的方案。
他没有料到,森鸥外会取代他站在了我的面前,逗弄地将我的手机举过头顶,同时把一件厚重黑大衣盖在含泪的我肩上。
守护者从此开始对小三深恶痛绝(只不过他怎么有脸厌恶森鸥外的)。
他也在某种程度上,无限赞成森鸥外有关晶子的态度。不仅是为了扰乱时间线,也是为了掌控晶子近乎起死回生的异能。
无论他在那次事件里的作用隐藏得多好,还是在六年后被森鸥外发觉了蛛丝马迹,威胁着要告诉我。他答应帮森鸥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辖制了太宰。
几个小时前,当他将一切坦白,他同时也问我:“你会不要我吗?”
“我建议你立刻离开西西里,”我疲惫地说,“如果我找不到你,我肯定也就没办法把辞退信扔在你脸上。”
他走以后,我问连夜从横滨赶来的另一个守护者:“你知道这件事吗?”
她摇头,吐出一个简洁的字音:“不。”
“如果你知道会告诉我吗?”
“大概率不会,”这个冷峻内敛的白发女人说,用上了仿佛是她一生所有的擅于言辞,“那一年,我们才刚刚成为你的守护者,并不真正了解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所有的感情和信任从零开始。”
“至于为什么他不告诉我——那样的话,今天被流放的就是两个人了。他从来精打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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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足够自负。”
reborn漫不经心地说:“当时,我也确实不太在乎你的守护者的命。我不会为此而道歉,因为我只对你负责。”
“可是我在乎,”我沉默地说,“我也需要对我的守护者们负责。我只是很难过,他会怀疑这件事,以至于觉得有必要背着我行动。”
“但你不责备他?”
“我不责备他有求生的意志。”
Reborn重新折好信纸:“这是你最终会原谅他的意思吗,还是当年你也会像他判断的那样,主动放弃成为我学生的意思?”
“二者兼有。”我说。
Reborn致敬一般端起马克杯:“那就不要后悔。”
他有些嫌弃地看着我啜饮甜腻的冰可可。问题是,也是你给我泡的好吗,谁没事儿往杯子里兑50g糖?像我这样尊贵身份的女人平时都喝无糖可乐的好吗:
"话又说回来,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比我想象得冷静太多了。"
我耸肩:"没办法,我已经判断失误两次了,一次是你,一次甚至打了我暗恋对象的脸..."
"什么?"reborn飞快地打断。
"什么,哦,"我这才意识到我说漏了嘴,"你什么都没听到!"
reborn:".........."
“我过几天要回横滨了,”我摆弄着桌上的粗粒盐瓶,“将来如果你去横滨出差,你就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帮你订餐厅订军火订房间之类的…呃,我不是说开房啦,你不要想多,我只是尽地主之谊。”
Reborn喝了一口浓缩:“你总这么尽地主之谊吗,就像狱寺隼人那样?”
我:“………”
“虽然来西西里的时候蛮短的,”我轻声,“事情发生得却不少。我在过去恨了不少想象中的人,也伤害了不少真实的人。或许,我可以从不再讨厌自己开始。”
“好的,”reborn勾唇,“你只是在转移话题。”
我:“…………”
reborn:“想好回去后怎么对付森鸥外吗?”
老登做这一切的心思我都懒得猜,谁没事猜变态的想法?无非是玩弄人性,无聊,或者憎恶我和我半身的羁绊(森鸥外:十分多余的共生关系,应该被淘汰)。
他总说我不应该眷恋任何人。尤其是那些一旦死了,我恨不得会寻死觅活的下位者。
我谦虚地告诉reborn,目前我仍在犹豫是杀了他,监禁他,还是炒了他。当然了,这基本是我解决一切难题的方法(?)
Reborn冷酷无情地禁止了最后一项。
可我说的其实是炒鱿鱼的炒。
“你觉得我应该辞职吗?”我迟疑地问。
Reborn想了一下,面露微笑:
“我认为你应该篡位。毕竟,你是我的学生。森鸥外不过是方便你吃□□绝户的工具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