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头疼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吧？【莱】哥哥，你为什么挡着我的去路呢？」

【苏伊】的笑声到此静了，转而严厉地质问起来，「莫非聪明如你，竟然还想不

明白，当年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害死了【蕾】姐姐吗？你应该要协助我，替

她报仇才对的吧！？」

【自由主义者联盟】之中，从来不以【反对派】这个带着侮辱性质的名字称

呼自己的组织，此时此刻【苏伊】一口一个地叫着，分明是一种要划清楚河界限

的态度。

反观【莱赛尔】——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虽然面上仍极力保

持冷静，然而在战场上与自己的亲弟弟以敌我双方的身份相见，他明显已方寸大

乱了。

「我……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小蕾决不会想要看到你为了她，这样跑回来

手刃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伴们。不管组织的决策者有怎样的过错，现在跟你

在同一个战场上的这些人，既没有直接害过她，也没有过这样的打算，你不应该

将他们视为报仇的对象！」

「他们既然加入这种邪恶的组织，就是所有罪行的帮凶，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苏伊】尖锐地大笑起来，「也罢，既然【莱】哥哥你求情，我就给你们一条生

路。只要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我就暂时不杀你们，交给上头处理如何？尤其

是【莱】哥哥你这样难得的天才机师，只要肯为【国联】效力，一定可以留下这

条命。」

这么没有诚意的招降，连我听了都忍不住皱眉，更何况是【莱赛尔】？

「……招降我，让我加入【国联】，帮你们到处烧杀抢掠，铲平反对的声音？」

【莱赛尔】冷哼一声，「你这样了解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知道我绝不会点这个

头的吧？」

「但这是你和你们这些人唯一的生路，」【苏伊】倨傲地答道，「【国联】

如此大张旗鼓地攻来，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一兵一卒，除非是诚心投靠之人……

呃，见鬼，这头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大声抱怨他的头疼。

我的额头也渗出了汗。这一次我并不是主动干扰，而是被【苏伊】的汹涌的

脑波刺激到了。他的脑波既强又乱，犹如一大把胡乱穿刺过来的细针，虽不会剧

痛，但也刺得我浑身难受。我终于能够理解，当年【里杰涅】对我的抱怨，是什

么缘由了。

「那就没办法了，」【莱赛尔】咬紧牙关，操控着定制式对【苏伊】举起了

加农炮，「现在换哥哥我来给你一线生机——赶快解除武装投降，不要再助纣为

虐，我就留你一命。否则，就跟所有其他攻来的人一样……」

「跟其他攻来的人一样？怎样？」【苏伊】冷冽地笑了起来，那尖锐的笑声

十分刺耳，「【莱】哥哥，你想要对自己的弟弟做什么？」

【莱赛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似乎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似的，但仍坚持着

将那句绝情的话说出了口。

「我今天守在这里，谁也不会放过去，硬闯者……杀无赦！」

一番话不仅令【苏伊】沉默了，也令我心惊胆战地伸了手，轻轻抓住了【莱

赛尔】的衣角。眼前的这张脸的表情与他说出口的绝情话语完全不相配，我以为

他已经哭了，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泪。

他轻轻地拉开我的手，摇了摇头。然而，这故作坚强的态度只是虚张声势，

他反而更脆弱地合上了眼，连眼前的监视器都不看了。

「你……你……！哼……哼哼嘿嘿……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驾驶舱里，【苏伊】疯狂地笑了起来，那绝望的笑声，比哭声还要难

听。

「是吗？这就是哥哥你的回答了！竟然要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弟弟，只为了

一个谋杀了自己亲妹妹的邪恶组织……竟然是这样吗？告诉我！是这样的吗！？」

「我没有想要杀你！」【莱赛尔】忍无可忍地反驳道，「我们兄弟好容易才

重新见面，我一点不想要这样站在敌我阵营里面，跟你这样对峙！可是……可是

你看你做的事！我若不阻止你，你就要去对自己曾经一起长大的同伴们举起屠刀——

这种蠢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你去做！」

「……疼！」

比之前都更强烈的脑波如海啸一般涌来，我措不及防，一声吃痛滑出了口。

「……你没事吧？」【莱赛尔】见我脸色苍白又双目紧闭，赶紧扶了我的肩

膀，手抚上我的额头，「要不要用止疼剂？」

「我没事……」

我知道自己合着眼睛只会让症状显得更严重，但被他这样看着，我实在是不

敢随便睁眼。闭着眼摇摇头，只刚应了一句，却从扩音器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意识到【莱赛尔】一时心急，忘记关掉扩音开关，我立即识趣地噤了声。

然而已经晚了。

「咦，女人？【莱】哥哥，你的驾驶舱里有女人？」听到方才的对话，对面

【苏伊】的情绪一下便了失控，「你脑子现在这么不对劲了，连上战场竟然都带

着女人了吗！」

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如此暴走的脑量子波，海啸一般接踵而至，逼得我连五脏

六腑都跟着翻腾起来。我用力扶紧额头，疼得眼泪都冒了花。眼前的【苏伊】绝

不是往日的【苏伊】，为了能够驾驶这一台MS，他该是接受了比整容更夸张的改

造，才会获得这样可怕的能力。

【莱赛尔】一只手继续扶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已回去握住MS的控制杆，双

眼一刻不离地盯着眼前的屏幕。显然，他已从之前那个脆弱的兄长角色中回过了

神，想起来自己如今选择的立场，想起来他仍需要保全在同一个驾驶舱内我的性

命。

「不，不对劲的是你——我的弟弟，」隔了一会儿，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

平静许多，「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这个

做哥哥的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你若放下武器，我会张开双臂欢迎你。否则，因为

我们所选择的立场不同，即便是血肉骨亲，也只能兵刃相见了。」

「你别这样……那是你弟弟，有话好好说……」

看着他这一副失去了全世界般的绝望神情，却强忍着亲手在自己与最亲密的

人之间，划下如此深刻的鸿沟，我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再行劝解。

下一秒，【苏伊】含着怒火的声音已在山间炸响。

「——【米娜·C·麦】？还是叫做【卢娜】？又或者是在用别的什么化名？是

你吗！？你在那台MS里面？是你害我这样头疼的吗？是你蛊惑我哥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