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黑吃黑

“是啊，她的身上！”【莱赛尔】没好气地答道道，“难不成还能是我的身上？”

【刹那】没有再吭声。他的视线开始朝四周游移，又由近而远地扩散搜索范围，而且面上越来越紧绷。

他表现得如此不安，我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

“……【刹那】？”

这句话似乎令他一瞬下了决心，过来一把拽起我的手，“【卢娜】，躲起来！快！”

我都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顺着他的力气，朝旁边翻滚了开去。肩膀重重地撞上旁边卡车的轮子，我一声吃痛还未出口，不远处已突然“崩”地一声，什么东西强击在了地上的声音。

腰间被【刹那】的双臂一下拢紧了，我下意识地圈上他的脖子，双腿攀上他的腰根，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到他身上，就此随着他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耳旁响起他低低一声吃痛，我知道这可能触到了他的伤口，也只得咬牙忍住心疼。

【刹那】带着我，迅速躲进了卡车的阴影里去。

“没事吧？”他拢住我的身体，有点气喘地问道，“发现得真够晚，但幸好赶上了。”

“没……”我惊魂未定，结巴地反问道，“你、你呢？没事吧？这到底……？”

砰——！

【刹那】还未来得及作答，巨大的枪声已在空中簌然炸响。那双手臂防备地收紧了，暗红的眼眸警惕地望向中间的空地，他再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我的后背贴着货车的车厢，身体牢牢地陷在他的怀中，只有双眼越过他的肩膀，看得到不远处仍身在空地上的六个男人们。

在枪声中惊醒了的好几个人，连同【莱赛尔】本人，都在望着地上的某处发呆。并不太明亮的光线中，我看不清楚他们到底在盯着什么，但我猜得到那是什么。

那个位置距离我原本站立的地点不远，方才那一下异响如无意外，就来自此刻的枪响。这是一击超远程狙击，因而枪声比子弹抵达得晚。

换言之，如果方才不是【刹那】推开了我，此时我的身上或许已经多了一个洞，而且很可能是一个致命的洞。

——这是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三年前在东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击，几乎要了我的小命。没想到三年后，我居然又一次这么近地与死神擦身而过。

我的身体瑟瑟地发起抖来，手臂下意识地加了力，踮起脚尖圈紧了【刹那】的脖子。

“……别怕，有我在。”【刹那】并未令我失望，他贴着货车车厢的钢壁，尽力以自己的身体护着我。

“为什么……”因为紧张，我的气喘得很急，“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刚才说发信器在你的身上，”他凑在我耳旁低声答道，“然而【朱莉】之前跟我说的是，她趁他们几个人离开时不注意，趁乱将发信器贴在了其中一辆货车上。”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接下来不必【刹那】继续解释，我也已经明白了。

从昨天到今早，只有【刹那】和【于汉妮】有机会往我的裤子口袋里做手脚，如果不是他放的发信器，便一定是后者。

——那也就意味着，【朱莉】极可能早就知道【莱赛尔】若被逼到绝地，会选择反叛出逃。

“是【朱莉】那娘们……！”不远处仍坐在地上的【莱赛尔】，此时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咬了牙道，“她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从昨晚下对我那样的仲裁开始，她就已经盘算好一切了！”

而且，她将他的性格摸得很准，竟然能预测他会将我带走……并且在匆忙之中，极会可能疏漏了对我的检查之类——我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之前还觉得【朱莉】感情用事，现在却觉得她能在军火商这个残酷的圈子里生存下来，并非没有两把厉害的刷子。【莱赛尔】自然是中计了，【刹那】和我，也都被利用了。【朱莉】通过这一招彻底清理了门户，不只是逼走了【莱赛尔】，还一并洗出了所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的下属们，一举两得。

【瘦猴】哆嗦地坐在地上，身上仍被【刹那】捆绑得牢牢实实无法动弹——

“老、老大……我们怎么……”

簌——！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已突然穿过他的眉心。他一声急促的呼气，居然连喊都没能喊出声音来，就这样软软地倒到了地上。

簌——！

簌簌——！

几下类似的声响陆续响起，【刹那】的肩膀适时地挪了挪，挡住了我的视线。然而那些子弹刺穿人体的声音，在看不到的情况下显得更为可怕。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但经验却清晰地告诉了我，都是哪些致命部位被击中了。

砰——砰砰——……！

几秒之后，枪声响过五下。我重新再望见那片空地的时候，坐在那里仍活着的，已只剩下了【莱赛尔】一人。这种黑吃黑的剧情老套得很，但发生在影视屏幕之外的现实里，却是如此血淋淋地惨不忍睹。

有一刻，我有种错觉，以为马上会再有下一颗子弹飞来，而【莱赛尔】会应声而倒。然而隔了好一阵子，夜空中仍是一片宁静。反而，是他抬起了眼，目光投向远处，蹙紧眉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我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某种焦虑开始在身体里生长。

对方不杀【莱赛尔】的事实，无疑证实了目前为止我所有的猜测。然而，这也间接证明了另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