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越描越黑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就像是当头一桶冷水，瞬间浇灭了我高涨的情绪。

“……走狗？”

我僵在原地，有点难堪地重复着他的话。

对面那双剔透的瞳子里，完全没有透出一丝一毫在开玩笑的意味。他离我这么近，不必细心瞄准就可以击穿我的要害，只要我答错一个字，下一秒就可能丢掉性命。

我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惊喜，竟忘记了彼此已有的芥蒂。他这其实算是预期中的反应。毕竟——他持有的情报有限，对我近半年来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会有疑虑甚至本能的自我保护行为，也并不奇怪。

“不是的，【刹那】……”我镇定下来，用力地摇头解释，“我知道你可能会对我有误会，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名义上我是在给【国联】做事，但实际上，我只是……”

见我转身要向往旁边的集装箱们走去，【刹那】按着扳机的手指收紧了，厉声警告道：“不要动！举起手来。”

我只得站定了，挺直了腰板看着他，然后，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我带来了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他走近来，从我的腰间卸下我的武装时，我轻轻地道。

那双暗红色的瞳子闪了闪，他抬眼望向那些个仍未开封的集装箱。其中有一个尺寸特别大，外装也与众不同的，显然是【国联】军方的原货，放在一群民用集装箱之中，格外显眼。

“……是什么？”

他将枪口抵住我的后背，示意我往那些箱子的方向走。

我没有回答，举着手走到那个军用集装箱跟前，视线停在开箱的按钮上：“我可以按吗……？”

话音未落，他已直接自我身后伸了手，按下了那个按钮。

集装箱“噗嗤”一声打开了，因为气压簌然发生变化，格纳库里卷起了一丝凉风。我冷静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而后缓缓地转了眼，观察身边人此时的反应。

那双暗红色的眸子睁得那么大，【刹那】显然并未预料到会在这样的时间地点，与眼前的【它】重遇。

“【Exia】……”

听着那个与记忆中略有不同的嗓音，以那个再令人怀念不过的方式，又一次在耳旁唤出这令人振奋的名字，我有种猫咪被人抚了背的舒坦感觉，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看着【刹那】的视线缓缓地朝我转来，然后锁定在我的脸上，我的心跳得愈发地紧了——

“是的……我把【Exia】的头给你送来了。你一直都想要这个的吧？”

“你是怎么把它……？”

【刹那】的眉头又一次锁紧了，之前的惊喜在眼底沉淀下去，又换回了之前那种野猫一般的警觉。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将什么很不客气的话语，硬是吞了回去。

“我做了周详的计划，又等待了整整半年将各种条件凑齐，最后才终于顺利实施……”我并不计较他这样戒备的态度，像一个做了好事之后讨要糖果的孩子般，满含期待地望着他，“它已经自由了，跟【国联】再没有半点关系……当然，我也一样。”

“自由了……又怎样？”然而，那张覆满了冰霜的面孔并没有半刻踌躇。【刹那】不为所动地道，“反正，已经将它彻底地分解过、分析过，然后所有有价值的技术，都已经应用到新型机上了吧？”

“没、没有那回事，”我心底不安地一跳，急切地否认道，“我承认，【Exia】的头部确已经被细致地解析过了。当时，我没能力阻止他们这样做。可是，我已经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补偿了——我离开之前，已经将研究所内的所有数据和文档都毁掉了，实验室里的样品也全都……即使他们想要重建全部档案并且恢复实验进度，至少也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这已是我所能做到最好的了。”

【刹那】蹙紧了眉审视我，依旧不释怀的感觉。

“……你不肯相信我吗，【刹那】？即使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亲自将【Exia】的头部都带到你面前来了？”他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终于令我也开始有点不安了。

“你将【Exia】的头部带来这里给我……是想从我这里要到什么？”

我浅浅的一句试探，却换来他的一句冷冽的反问。

“……要到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会让你高兴，就……”我禁不住有点语无伦次，“因为你一直在找它不是吗？头部的遥感器之类的配件最难将就，即使去最有渠道的黑市寻找也很难有好的替换品，我们又不是大财团，没有能力定做这么多特殊规格的零件，所以……始终还是原装的好吧？”

“除此之外呢？”【刹那】继续以他那万年不动的刻板语调，追问他原来的那个问题，“除了将【Exia】的头部送过来，你还想做什么？”

我的心，真正地揪紧了。之前想象过许多不同的重逢场面，当中也有需要辛苦解释的，却没有一种情形，是被他用枪指着，然后严厉地质问到这等地步。

“……还想做什么？你、你想要修复【Exia】吧？有我这个整备士帮忙的话，进展会顺利很多吧？”

虽然我还是努力地解释着，但有种惶恐已经油然而生——照【刹那】那种一根肠子直到地的性子，如果他非要选择不信我，那无论我说什么，可能都是无用的。

“你想要修复【Exia】……”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闪了闪，他的声音愈发变得严厉起来，“修好之后，你想要用它来做什么？”

“我拿它能有什么用？”我忍不住咬了牙，“这个问题该由你来回答。想要修复它的人是你才对吧？之前，不是你追着这颗头跑着到了【片桐】教授的研究室，还尝试想要偷走它吗？”

“……的确，然后才发现你已经成了【国联】的MS研究员，正在为他们的新型机开发忠实地卖命，”他冷冷地接过了我的话，“虽然费了些劲儿才承认这个事实，幸好还不算太晚。其实早在那个底下格纳库里，被你几乎亲手射杀的那一晚，我就应该醒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