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部比高中部开学要晚几天，教室里只摆放着空荡荡的桌椅、讲台和黑板。

符偞带着卯祈念来到二楼，因为教室门是上锁的，两人只能透过窗户往望向里面，阳光在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悄然而落寞。

“你初三在这个教室？”卯祈念望着教室门外的铭牌，写着初三（一）班。

“嗯，第五排中间的座位。”

教室里摆了六排，每一排有八个位置。

“你初中就这么高了啊?”卯祈念不禁垫了垫脚，符偞则静静的站着看着对方比划着身高。

量了半天卯祈念终于消停下来，拉着符偞看向一旁的窗户，两人并肩而立，窗户里的两人披散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脸上的轮廓晃出虚白的叠影，平日明亮的双眸此刻沾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卯祈念侧着身子靠向符偞，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不过，你好像还是没我高耶。”

听出对方得意的声音，符偞望着窗户里两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高度说：“至少曾经我比你高过，还很多。”

“为什么这样说？”

符偞拉开两人的距离，浅笑说：“我觉得，这个理由够吗?”

“够，你的话我一直奉为金科玉律。”卯祈念忍不住又贴了上去，牢牢握住对方的双手。

细碎的日光将两人重叠的身影分割，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由明向暗。

垂在身侧，模糊而明亮的五指触上对方清晰而黯然的脸颊，轻声问：“祈小念，我说的话你都能记住吗？”

“能，而且一定能。”

符偞轻声嗯了一句，离开了卯祈念的怀抱，转身靠在栏杆上，整个人都被日光包裹，而卯祈念则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

“怎么了吗？”

卯祈念转过身子，望向符偞而后与之并肩而立，“有些遗憾，没能和你在同一个学校。”

或是觉得说的不够准确，又补充说：“就是觉得没能早点认识你。”

符偞忍俊不禁道：“是有点遗憾，没能见到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模样。”

符偞在去卯祈念家那天，卯奶奶拉着她说了很多关于卯祈念幼时的事，她也更深刻的了解了她所喜欢的人。

“那也是小时候不懂事。”卯祈念再次伸出手，是她熟悉的触感，细腻温润。

“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了，你可以和我说，我会改的。”

卯祈念一在注意着符偞脸上的微表情。

眉心浅浅的皱起，沾染了些许愁绪。

为难吗？

因为什么？

“没有，你一直很好，是我有不好的地方。”符偞明白卯祈念的意思，自从贺舒华回来，她便很少出门，即使和卯祈念见面，对肢体接触也很注意。

“给我点时间。”开口的声音裹挟着淡淡的忧愁。

“好。”卯祈念缓缓松开了握住符偞的手。

对于符偞的反常卯祈念心中隐隐约约有着答案，可她无法理解，明明符叔叔都已经知道了，难道会是贺阿姨不知道吗？

是难以开口吗？

太阳在空中一点点攀升，两人落在窗户上的身影越发模糊，也越发光亮。

等再见到宋一禾时，对方已经站在了礼堂的讲台上。

因为要演讲，宋一禾今天妆容轻描淡抹，端庄得体，比平日要清丽动人的多。

几人因为有着宋一禾的关系以及符偞和林长欢的家庭背景再加上她们都是从明湘中学毕业的，学校给他们安排的位置很靠前。

演讲结束后，宋一禾因为演讲精彩加上十足的人格魅力被众多学弟学妹们给留了下来，其余四人也只好留在原位等待着。

“这也太光鲜亮丽了吧，我从来没被这么多人抢过耶，一禾今天也真好看。”林长欢看着宋一禾被众多人抢着合照和签名，不禁发出了感慨。

“一禾是美丽与智慧并存，长欢你勉强也就沾了个美丽吧，智慧这个东西吧，你靠后天努力也没用。”

“我的美丽怎么就勉强了，我……”

“你好，打扰一下。”一个男生出现让两人的争执停了下来。

除了符偞仍是闭着眼，其他三人都是一愣，不清楚这个男生是要做什么。

男生似乎有些犹豫，但面对面前的三个女生，只好继续说：“我是韩明旭，和你们是同一届的，和宋一禾一样是回母校演讲的。”

这样一说几人就有了印象，点了点头。

“你是有什么事吗？”听到卯祈念开口，符偞也睁开了眼。

韩明旭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我……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几人立即明白过来，这人是冲着符偞来的，林长欢和卯苒立马把目光移向卯祈念和符偞。

卯祈念没有看向符偞，只紧抿着唇，抓着座椅把手上的手也是一紧再紧。

放在平时，卯祈念遇到这样的情况会第一时间就会宣示自己的主权，可今天她却犹豫了。

今天她能感觉得到那人的避嫌，事情还未明朗，她只能默不作声。

符偞脸上毫无波澜，只稍稍看了一眼卯祈念，随后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符偞的话让韩明旭产生了深深的懊悔，恨自己没有早点行动。

韩明旭在高二时对符偞一见倾心，只是学校明令禁止学生恋爱他也不想荒废学业，只能深藏心底，可今天遇见对方让他觉得这或许是命中注定，鼓足勇气毅然前来，可结果确实让他心碎不已。

是他错过了。

见男生走远，卯苒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知道勉强和绝对的含义了吗？”

卯苒和林长欢关系很好，对这些人身攻击从不避讳，但这也不妨碍此时林长欢的恨意，“……卯苒，我恨你。”

……

在宋一禾演讲结束后，几人一起去了高中经常去的一家小餐馆。

这家餐馆是明城的老字号餐馆，离明湘中学也很近，采用新中式的装修，用餐环境优越且菜品丰富多样。

临近中午，餐馆里几乎坐满了人。

落了座，卯祈念习惯性地望向周围，可看向隔壁桌时，心里不由得一惊，如果她没看错，坐在她们隔壁桌就是陈巍。

明城有时候就是那么小，地邪。

高中时，自从陈巍从7班调离到其他班，她就再也没见过，倒没想到今天能遇到他。

自卯祈念收回视线，期间多次收到来自隔壁桌打量的目光，她忽然有些庆幸让符偞坐在里侧。

林长欢、宋一禾和卯苒不认识陈巍，但她不确定符偞是否还记得陈巍。

很快服务员就上了菜，卯祈念没再多想，专心吃着菜，可隔壁桌的说话声却明显大了起来，谈话内容也越来越让她心惊胆战。

陈巍最先扯出话题，“过完年，中高考也快了。”

对面的人一边吃着菜，一边点着头应着。

“你知道13年中考的时候，明湘中学出过一件大事吗？”此刻陈巍的声音比之前要高了一个度，周边的人只要细细去听，都能听出大概。

“什么？”对面的人放下餐具，明显来了兴致。

“当时明湘中学有一个女生刚结束中考，在回家路上被人给撞了，撞人的人就是那个女生的同班同学。”这句话说完，陈巍又向她们这边望了望。

这次林长欢没再像以往一样神经大条，望向卯祈念的表情带着些许疑惑和愤怒。

宋一禾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洞察力敏锐，她听得出来隔壁桌两个人是话里有话且绝对和她们之中一个人有关系。

“我怎么没听过。”对面的人似乎有些不信。

“我叔叔在法院任职，他说的还能有假。”

没有职业道德的公检法人员，卯祈念心中暗骂着。

除了卯苒，几人都没什么食欲，卯祈念放下餐具，装作很有兴致的样子说要去游乐场玩，众人也没什么异议，便匆匆结束了这顿午餐。

“那是因为什么？”两人仍然交谈着。

“因为那个男生对女生心生爱慕，可女生家里有权有势哪里看得上他，女生家长直接让校长勒令男生退学，听说男生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卯祈念走在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飙出脏话，“畜牲年年有，今天尤其多。”

完全没有事实依据的颠倒黑白。

陈巍脸色一变，随后一阵冷笑，说道：“没权没势的人永远低人一等，我们这种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别说是追求，就是多看一眼都不行。”

“当然，有权有势的人不是人人都高攀得起，他们一句话可以让你飞入云端，一句话也能让你永生抬不起头。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可背地里却是卑鄙龌龊，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卯祈念回头望去，陈巍的目光与她相汇，脸上全是挑衅的神情，很明显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陈巍，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符偞冷如寒冰的眼神陈巍是领教过的，几年的时光更是只增不减，陈巍没再说话，明显是怂了。

“我们走吧。”卯祈念不想符偞因为陈巍而生气，这样只会让她觉得不值得。

符偞握住卯祈念伸过来的手，对着陈巍冷冷笑说：“你这么了解当时的事，那你也一定很想经历一遍。”

符偞说的话轻飘飘的，可陈巍心中瞬间升起一阵恶寒，他应该收敛的，而不是逞一时口舌。

从高一时被警告直到今天见到符偞，他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只是多年积压的愤恨让他忘了赵西同和余承法对他所说的话，再次见到符偞他只想一吐为快才会这样口无遮拦。

可现在他后怕极了，毕竟他于眼前人而言，与蝼蚁无异。

符偞也不愿再停留，和卯祈念一起出了餐馆。

去游乐场原是卯祈念想提前结束饭局找的的托词，可符偞却一反常态，选了很多刺激的户外项目。

游乐场的户外项目多是刺激与惊险，在极致的速度和呼啸的风声中，游客无一不发出惊叫和惊呼声。

即使是卯祈念心口也在狂跳着，可她身上的人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

看着这样的符偞，卯祈念心里难受极了，因为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陪着。

其他三人早已招架不住，只有卯祈念一个人陪着符偞玩到最后。

回去路上只剩下两人时，符偞开口：“你是不是早都知道了？”神情透露着一丝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