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偞刚进门厅便见符伯玄坐在沙发上，空气中还夹杂着一抹刺鼻的香烟味。
“刚才在哪？”
“在郊区温泉。”符偞没有坐下，只站在一旁。
茶几上摆放了几包都被开了口的香烟盒，烟灰缸内躺着几支断裂的烟蒂，其中一支还微微散发着淡淡的烟雾。
符偞知道这些香烟全她爸一个人抽的，从幼时记事起，她就很少见她爸抽烟，每次抽烟都是心情很差或是烦闷的时候，难道她喜欢女生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和卯祈念？”符伯玄说这句话时，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符偞略垂下头，嗓音低沉道：“还有长欢、卯苒、宋一禾，你都认识。”
符伯玄抬头看了眼符偞，依旧气定神闲，只好狠下心诓骗着：“你妈已经在查这件事了。
客厅里的灯光亮的刺眼，符偞眯了一下眼睛，继而垂下眼睑，刺眼的光又钻进耳蜗，跳进单薄脊背和掌心的生命线里。
符偞双手轻轻搭在沙发上，望着茶几上盛开正艳的百合花朵出声：“所以呢？”
说完轻笑出声，无畏道：“爸，我不会和她分开的，永远不会，如果你们要一意孤行，这个家我也不会再待下去了。”
颤抖的尾音在客厅里一点一点褪色。
符伯玄下意识要抽出一支香烟，想到一旁的符偞还在，生生忍了下来，“就因为卯祈念，你要威胁你的父母？甚至抛弃你的父母？”
“是你们要抛弃我，只因为我喜欢上了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你们就难以接受，爸，你真的是想为我好吗？我只是喜欢她，我有什么的错？”眼底闪着泪花。
符伯玄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符偞仰起头用指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今晚的谈话我想也没必要继续了。”说完便往门厅外走去。
“你要去哪？”看着符偞继续往外去，符伯玄直接起身，吼道：“回来！”
符偞转身的瞬间，拭去滑落的泪珠，声音和压抑地情绪同时爆发，“我永远都不要回这个家！”
这个家已经困了她太多。
“爸爸答应你。”
符偞没出声，只停下脚步，依旧背对着符伯玄。
符伯玄直接将人拉了回来，“过来，坐下。”
符偞依旧直立着，紧紧咬着下唇，紧盯着地板没出声。
“都答应你了，还要这样？”
符偞坐到沙发上，双手捂着脸，哽咽道：“我不想这样，一点也不。”
符伯玄红着眼睛，抚上符偞的发顶，“我知道，怪我，作为父母，我和舒华都太不称职了。”
“我们很少去考虑你的立场，去考虑你的想法，我自以为你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该平安顺遂过一生的。”
他不忍苛责再符偞，但也放心不下，“你和卯祈念在一起面对的不可知因素太多了。”
符偞抬起红彤彤的双眼，坚定道：“我选择了她，就做好了面对不可知因素的打算。”
符伯玄双手叠在身前，叹着气，叮嘱道：“虽然你妈妈现在还没调查，但我想也不会太久了，别和卯祈念单独处的太亲密了，回学校了，在同学之间也要注意着。”
符偞没有出声，虽然她知道这样会减少让贺舒华知道的概率，但……
“爸……”
符伯玄面色凝重如铁，打断符偞的话：“现在只能这样，你们才上大学，如果要坦白也要结束学业之后。”
他太了解贺舒华了。
“你知道你妈的脾性，她知道这件事，就不是像你我这样谈话了。”
“我知道。”她最怕的就是祈念回受到伤害。
等到学业结束……真的能瞒那么久吗？她突然有些后悔和家里人坦白这件事了。
符偞的情绪符伯玄都看在眼里，到底还是不忍心，“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我也会为你们兜底的。”
这一刻，符偞的心头涌上暖流，眼眶再次泛红，似有哽咽，“爸，谢谢你。”
看着符偞眼里汇聚的光芒，带着希望与释然交织的光芒，这让符伯玄不禁有些难过。
他的女儿该一直快乐开心的长大，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站在她的对立面。
这次，他不能再这样了。
……
回到家的卯祈念一直在等符偞的电话。
因为符偞离去时在她耳边说的便是，“晚上等我电话。”
等到凌晨，卯祈念终于接到了符偞的电话。
听到符偞说符伯玄对于他们在一起的事不再反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她们终于又迈出了一步。
“二十七那天还来我家吗？”
“当然去。”
“明天陪我去逛街。”
卯祈念听得出来，事情解决了，符偞的声音都透露着轻快的气息。
“好，随时待命。”
第二天，符偞所说的逛街，是为二十七那天去卯祈念家给卯奶和卯爸准备礼物，毕竟符偞执意如此，卯祈念也不好说什么。
蓝荷小镇。
正吃着午饭的林长欢听到林朝复问她情感方面的事，不由得眉头一皱，“爸，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的问题。”
陆穆宁在一旁笑着，可林朝复脸色却沉了下来，“你这说的什么话，没大没小的。”
林长欢撅着嘴吧，做了个鬼脸。
林朝复放下筷子，擦着嘴角，像是随意提起一般，“符偞可都有对象了。”
听到这句，林长欢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低下头吃饭，脑海里却在想他爸说这句话的意思。
符偞是和家里坦白了吗？她不信，这里绝对有问题，她爸绝对是替别人问的，是符伯父还是贺姨？
林长欢依旧埋头干饭，用着平日最随意不过的口吻说：“那怎么了？符偞还考了东巽大学呢，我也不是没考上。”
听着林长欢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林朝复只觉得心口一阵顿疼，这二十年来，他和妻子都太惯着这孩子了，但想到贺舒华的嘱托，只好耐着性子再问：“符偞的对象你见过吗？”
“没有，我没见过。”林长欢斩钉截铁的答着。
林朝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笑问：“你能不好奇？”
这句话明显说到林长欢的痛处了，她自小好奇心就很重。
林长欢现在很后悔，她就应该说自己不知道符偞有对象这事，然后装作才知道，一脸好奇的样子。
装不下去的林长欢只好拉下脸说：“爸，你干嘛一直问我这个？能不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生怕林朝复还要问，实在没辙的林长欢只好放下碗筷离开了餐桌，走之前特意去厨房拿了一碟点心上楼。
徒留林妈妈和林爸爸两两相望。
林长欢走远后，陆穆宁的指责声便响了起来。
“长欢明显是装糊涂了，你还一直问，这下好了，孩子饭都没吃好。”
林朝复心情本就不好，再听妻子这样说，更是没好气的说：“不就一顿饭吗，你没看到她拿吃的上去了吗，她哪能亏待自己。”
陆穆宁也没了胃口，问林朝复：“你是替舒华问的？”
林朝复叹了口气靠回座椅点了点头，又说：“偞偞那孩子谈恋爱了，但没和她说是谁，所以拜托我问一问。”
陆穆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拍了拍林朝复的手背，说：“朝复，你也别太上心了。”
林朝复自然懂自己妻子的意思，贺舒华对孩子的控制欲太强，而他们对孩子又太宽松，唉，都很头疼。
……
腊月二十七，过年前三天。
当天，卯奶和卯加佑打扮的都比平时要精致些。
在卯祈念临走前卯奶特意叮嘱着：“开车慢一点，不急这一时。”
“知道了。”
卯祈念虽然开了车去接符偞，但没有进琼林别墅，只在门外等着，一是因为她还没做好面对符叔叔的准备，二是她也不想符偞夹在中间为难。
从琼林别墅到卯祈念家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一来一回，卯祈念花了近三个小时才将符偞带到家门口。
到了门前，符偞下意识握住卯祈念的手。
“没事，有我在呢。”随后又耳语道：“这种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
“……”符偞气结，这人这个时候也不忘说笑，不满的在对方手上拧了些力。
卯祈念委屈巴巴的嘶叫出声，随后正经下来，紧扣上符偞右手，打开了门，“奶奶，爸爸，我们回来了。”
卯奶和卯加佑早就坐在客厅里等着了，听到卯祈念的声音，立马就起了身。
双方吃饭这样的事，不止是孩子会紧张，父母也是如此。
如果卯祈念喜欢上的男孩子，卯加佑自然是和平常父亲一样，有严肃也有热情，但对方是女孩子，还是自己孩子追了多年的人，这让他还严肃什么，自然只有热情。
只见卯祈念牵着另外一人越过门厅，一步一步走进。
气质淡雅，美丽温婉。
虽然卯加佑见过符偞的照片，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确实是美人坯子，不由得暗暗赞叹。
“奶奶，爸爸，她就是我喜欢的人，符偞。”卯祈念在一旁给两人介绍着。
“奶奶好，叔叔好。”符偞眉眼含笑，礼貌问好。
“好好好，来来来快坐下，一路上都累了吧。”
卯奶握上符偞的手，乐呵呵的夸道：“哎呦，真是个好俊女娃，说的话也好听，比念念沉稳多了。”
卯祈念在一旁也跟着说：“本来就是，我家符小偞可优秀了。”
卯加佑和卯奶听此，再看卯祈念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更是笑得不行，倒是符偞脸上颇有些难为情。
卯奶再次夸道：“不过念念说的也没错，是我家念念有福气了。”
“奶奶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符偞没有立马坐下，将准备的礼盒递向卯奶，而后缓缓打开，“这是送给您的玉镯，希望给您带来安康和如意。”
玉镯的纹理如丝如缕，晶莹剔透，只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卯奶直说礼物太贵重了不能收，而卯加佑虽然一早知道符偞家庭优渥，但没想到会送这样贵重的礼物，一时间两人都在推脱着。
“奶奶，爸，这是人家的心意，你们这样一直拒绝，让符小偞怎么想……”
“是啊，您不收下，我会会伤心的。”
卯祈念和符偞一左一右的说着，好一顿劝着卯奶，一时僵持不下，卯加佑便上前劝说：“妈，这是小辈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卯奶刚收下礼物，符偞就把要送给卯加佑的礼物也拿了出来。
“卯祈念说您喜爱喝茶，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一套茶具和茶叶，希望您能喜欢。”
茶具是符偞买的，茶叶则是符偞从符伯玄那拿来的，太平猴魁价格昂贵且市场上流通的口味也参差不齐，远不如她家里收藏的。
“只是吃个饭，还带什么礼物。”卯加佑刚还劝卯奶收下符偞的心意，到他这却再上次演着推脱的场景，这茶叶在他看来属实太过昂贵了。
“爸，快接下吧，符小偞一直拿在手里很累的。”
“……”
卯加佑只好接过，又轻咳两声，说道：“快坐下吧。”
卯祈念立马拉着符偞坐到了沙发上，开始忙前忙后的给几人倒茶水、剥水果吃。
“念念也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你这么好的孩子，太概是我们祖上积德了。”卯奶越看符偞心里越是喜欢，两个孩子也实在般配。
符偞拉上正剥着沙糖桔的卯祈念的说：“奶奶，祈念她很好。”
这话刚说完，一小颗沙糖桔便落入嘴里，卯奶也都看在眼里，心满意足的说：“好好，都好。”
卯加佑坐在一旁看着祖孙三人交谈，心里满足极了，小兔崽子眼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