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南电话打来,让宋夏宜立马进入紧张状态,思绪飞快地转,除了想到她要不赞同自己去录综艺节目外,想不起来最近还能有什么事值得她打上一通电话。
下意识坐直身体才按了接通,垂着眼眸先喊了声“妈”,声音很轻很乖,底气也很不足,跟偷着在叫,跟在叫别人的妈妈一样。
陆屿桥心疼地叹了口气,一把揽上她的肩,拍了拍,想让她放松。
结果她更慌张,人影一晃滑到了椅子边上,险些掉下去。
陆屿桥只好收回手,没再打扰她。
电话说得也简短,没到一分钟,挂了电话的宋夏宜当即舒了口气,泄了紧绷的劲,对看着她的陆屿桥说:“我妈说她托人给外公带的茶叶提前到了,让我这两天去拿一下,人家接下来要出远门。”
又说:“我还以为她要批评我参加综艺,太紧张了。”
“不会的,录综艺又不是什么坏事。”陆屿桥不想她继续聊夏锦南,转而问:“什么时候去拿茶叶?”
“我联系问问,看对方什么时候方便。”
对方通情达理,只说后天一早要外出,在此之前何时都行。宋夏宜第二天全天都有工作,便说好今天下午去拿。陆屿桥要送她去,宋夏宜想着周末不如放阿姨假,他们出去正好在外面解决晚餐。
拿到茶叶,两人找了家餐厅吃饭,陆屿桥这时才问宋夏宜:“你妈他们哪天回国?”
再过十天,是夏卫平八十大寿,夏锦南一家如何也得回来给老父亲过寿。
“下周末吧,外公小姨他们也得下周三四才回来。”宋夏宜看菜单,口中道:“对了,录制时间定了,六月六号到七月五号,第一站墨西哥,然后智利巴西,到澳大利亚结束。”
这些地方选得,陆屿桥忍不住叮嘱:“注意安全,节目组工作人员多一起行动应该还好,反正尽量不要落单让自己一个人。”
宋夏宜点头,“安全方面肯定是没问题的。”
叹一声,又道:“语言才是叫人头疼的问题,除了澳大利亚,其他三个国家,英语基本用不起来吧。”
陆屿桥说:“其他几个人呢?有会西语的吗?”
“不知道啊,”宋夏宜摇头,“还没见过面,感觉不大可能有。”
陆屿桥看她,建议:“突击学一点?不行还是比划吧。”
学是来不及学了,她又不是云雅,语言天赋好得什么语种学学就能学上。
但也不能完全不学,工作之余已经拿着小本子开始记,硬背,日常用语全标上了中式、英式的注音,音对了就行,主打一个应急。
陆屿桥天天看着她闷头背,想起来当年她学普通话,最开始背aoe拼音字母表比这还刻苦,可一张嘴还是英语,怎么都改不过来,急起来直哭,说要是能全忘光了从头再来就好了。
她小时候还挺爱哭,长大了不哭了,再委屈再难受,再疼再痛,也不哭了。
唉,要是他们俩都能把一切忘光,全部从来再来就好了。
念念有词——
奥拉,格拉C亚斯,阿迪奥斯。
(你好,谢谢,再见)
听着听着,陆屿桥慢慢微笑起来,不能重来也没关系,开始错了也没关系。
奥拉奥拉——
改正就好了,一点一点改,一点一点学,未来很长,总会好的。
奥拉奥拉——
他彻底笑出声来。
自学了一周多,算是小有所成,当然日常交流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是学一点心里踏实一点。随着拍摄日期的越来越近,宋夏宜发现这一个月的行李也是个问题,要去的几个国家气温跨度还蛮大,衣服从薄到厚都要准备,还有护肤彩妆日常所用等等一堆零碎物品全要带上。
到21号夏卫平生日那天,宋夏宜连要带的衣服还没考虑好,陆屿桥早就建议她把这些事交给团队去做,她连连说不要。他看着她忙了两天,才看出来她是乐在其中,之后也就随她去了。
夏卫平八十大寿办得比较低调,不过家里人是提前了两天开始暖寿,人活到七老八十,图得不过子女在旁承欢膝下。宋陆二人为了二老高兴,特地搬去沐湖湾住了三天,住夏家,是陆屿桥少有的经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宋陆二人之间的变化,其中数佐伊最为兴奋,偷偷摸摸小声问陆屿桥:“姐夫,你现在是不是特爱我姐?” 言辞倒是非常直接。
陆屿桥也直接,一秒不带犹豫地点着头。
佐伊笑眯眯,“那我相信我爸说的话了。”
陆屿桥面无动容地看过去。
佐伊笑容更大,说:“你太帅了!”
声音没压住,引得楚瑜、陆含青,还有一旁的夏锦南都朝她看。
陆屿桥下意识看向宋夏宜,她没听见,还在给外婆炫耀最近学的西班牙语,蹩脚的发音现在不会再惹谁嘲笑奚落,只会逗得老人家开怀大笑。
佐伊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低声说:“我爸说我妈连着两晚上没睡着。”
陆屿桥心说两晚没睡着算什么啊,夏宜都多少个两晚没睡着过了。
看她的兴奋劲,不太放心,叮嘱:“这事别跟你姐说。”
佐伊点头点出来重影,“我知道,你放心。哎,真帅!”
帅什么啊,陆屿桥只想苦笑,这事和其他事情一样,他做得太晚了。要是早些年他去找夏锦南,那宋夏宜就会在她那边少受点罪。
那是去烟海探班回京安后,临时增加的行程,去了一趟波士顿,找了一下夏锦南。为什么要找夏锦南,是陆屿桥回京后越来越觉得应该要做的事,他忘不了宋夏宜那晚说的话,复盘再加工,很容易想到其实她最想要的只是属于她的家,一个温馨的舒适的家,有爱她维护她的家人。
他会去做那个家人。
只能有爱她维护她的家人。
他不希望夏锦南再伤害她。
联系夏锦南,约好拜访的时间。
去的那天,天气不大好,阳光不大有劲的样子,太阳惨白萎靡地挂在天上。
夏锦南保持着客气,从头至尾端坐在沙发上,手边的茶放到凉也没喝一口。
陆屿桥非常直接,开门见山,简略地说了下宋夏宜的身体及心理状况。夏锦南表现得异常平静,问他:“你要用这些话来劝说我按照你们期望的方式待夏宜?”
就因这句话,记忆里绕绕缠缠地冒起来许多自己曾经犯下的类似的错,平静、冷淡、置身事外,陆屿桥的心跟被什么石头铁块重重磕了一下的疼。
再开口,声音有点哑,他说:“如果您无法真心真意地喜欢上这个女儿,甚至无法做到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礼貌客气地对她,那我请求您以后不要再和她联系,如果日后夏宜说要来看您,希望您可以永远抽不出来时间。如果您不愿意做她的家人,就请把位置完完整整地让出来,我会成为她的家人。作为她的家人,我希望她时时刻刻开心,不用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忧虑,即使您作为她母亲,也不行。”
夏锦南可能到死也做不到宽容对待宋夏宜,因为那日直到陆屿桥离开,他都没有从她那边听到一句哪怕稍微缓和一点带着一点歉意的话。
人要如何割离掉只会带来痛苦的家人。
如果有答案,陆屿桥希望宋夏宜可以第一个找到。
人要如何醒悟到伤害无辜的人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
如果说得清原因方法,陆屿桥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夏锦南。
晚上回房间,宋夏宜抱着电脑看网上别人分享的墨西哥旅行攻略,因为担心第一站要选她做导游,所以相关准备工作得提前做。陆屿桥处理完工作上的事,见她还在忙,没去打扰,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这边看看,那边摸摸。
宋夏宜问他:“是不是无聊?”
陆屿桥闻声回头,想了一下,彻底转过身去直面她,问道:“前两年你生日会上跟影迷说给我写过情书,情书在哪里?”
宋夏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更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事,完全愣在椅子上。
陆屿桥慢慢地对她露出笑容,“真给我写过?”
宋夏宜低头看电脑,手指在触控板滑了两下,又抬起头,开口:“没留下来。是结婚前一晚写的,写结婚誓词的时候,突然很想要写,但是没好意思送。后来有次收拾东西看到,就丢掉了。”
陆屿桥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以为按照她什么都喜欢收着留着又很念旧的性格,那样一封信一定会保存下来。心下酸楚,但是没表现出丝毫,又笑了一下,说:“丢就丢了,下回换我给你写。”
宋夏宜找不出来话应他,想说不要了吧,又想说下回下回,客套话嘛,应该当不得真。
陆屿桥想起白日里她和夏锦南站一块泡茶的事,问她:“你拍综艺,你妈说什么了吗?”
宋夏宜摇头,“没有,就问了下什么时候拍。”
这样就行了,陆屿桥知道她心里边会落寞,但他想,这样就行了,如果做不到关心,那也不要批评指责。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脸,又去蹭她眼下的那道褶。
宋夏宜给他蹭得看不了一点电脑,索性放下电脑扬起脸,一副你蹭个够的态度。
陆屿桥还就真的蹭了个够,爱不释手的,越蹭越喜欢。
宋夏宜瞄着他的手指,太好奇了,问道:“有什么你这么要摸?”
“有一道很窄很细的褶。”
“什么?”宋夏宜眼睛瞪圆了,“有什么?”
陆屿桥失笑,“不是皱纹。你别瞪我,视线往下看……对,这样才会有。”
宋夏宜继续看他停在自己眼睛下方的手,然后掀起眼皮看他,举手摸上去,告诉他:“你也有。”
“没有你的好看。”
这有什么好看,宋夏宜不理解,但告诉他:“我哪里都很好看。”
陆屿桥彻底压不住嘴角,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觉得不满足,亲了又亲,最后说:“我知道,你人美心善,最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