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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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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桥在浔遥住了三天两晚,最后是不得不走,年底总是有各种必须出席的活动和会议。离开的前一秒,他还在整理自己的感情。喜欢是种太陌生的情感,他分析到最后,觉得对宋夏宜,他是担心挂念多于心动。上车又恍惚开始摇摆,在想担心挂念是不是也算是心动的一种。

他甚至起了念头想找人来问问,可是问谁呢,李施煦忙着筹备结婚,日子过在糖罐子里,找到他得先挖走十八吨糖。问纪尔希?他情况太特殊,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的个例,几人能有他好命,从小到大中意的姑娘就在身边,还两情相悦……

想想身边还有谁?结果视线里出现了赵谅。

赵谅几次接到陆屿桥意味不明的视线,探究好奇又深沉,他恐慌,在被繁忙工作积压得所剩无几的日常里深度复盘,结合自家老板去浔遥以及他办公桌上莫名出现的合照,最终得出结论,他老板应该冰雪融化遇太阳枯木逢春想发芽。

一日早会结束,赵谅陪同陆屿桥去见客户的路上,他正在汇报接下来一天的行程,又发觉陆屿桥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斟酌思考一番,于是在汇报结束后,旁敲侧击地开了口:“再过几天柏林电影节入围名单就要公布,万延导演能不能带着《无影之地》再度入围,网上讨论得很热烈。”

陆屿桥不咸不淡地一声“嗯”。

赵谅想挠头,继续努力:“有网友分析了一下,觉得这部电影再获奖的可能性很大。”

补充:“尤其最佳主角奖。”

话音断得实在微妙,陆屿桥等了两秒没等到他继续说,问道:“觉得能再拿?”

“不少人评价说这是她演技最厉害的一部戏。”

陆屿桥莫名听不过,出声维护:“以前的戏也很厉害。”

“是是。”赵谅忙应道,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屿桥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多年来这是头一回关心他情感私事,赵谅和司机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陆屿桥:“喜欢她?”

不然喜欢你?赵谅无语,继续点头。

陆屿桥放心了,问:“什么感觉?”

尾音飞起来,听得赵谅不自觉摆出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慌忙低下头假装扒拉头发,支支吾吾:“就——喜欢。”

抬头又撞见他探寻的目光,继续支支吾吾:“觉得她很可爱很有趣,想和她聊天想听她说话……想照顾她想她开心……会幻想很久之后的未来……不愿意她关注其他人,最好永远在我身边——”

我这是在干什么,他猛地住口,脸上一阵阵爆红,余光瞄到司机因为憋笑而揪成一团的嘴,心说年根岁底这班怎么还能越来越难上……

陆屿桥没心情注意前方二人的反应,默默对照赵谅的话,反思自己产生过哪几种感觉,想了想,好像是一些有一些没有……突然醒过神来,考虑这些问题难道还不是喜欢吗,若是不喜欢,根本就想不到在这个上面纠结。

云开见天,神思清明。

当即吩咐赵谅重新安排行程,要他把进二月的所有时间全部空出来。他决定了,他得去浔遥,他今年要和宋夏宜一起过生日,再过新年。

回老宅吃饭时顺道把这消息告诉了陆家二老,两位老人又惊又喜,韩郁琼甚至忍不住提议——要不我们一家都去浔遥过年啊?

陆守和尚且理智些,说青青鬼脾气,别去了一个不高兴给夏宜给亲家添堵找麻烦,大过年的。

陆屿桥说先不急,这事慢慢再商量,说等我问问夏宜意见。

电话里是不敢问的,其实自己要去浔遥过年的事他都不敢马上就说,一天接一天翻来覆去问她日常,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天气好吗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挂了电话更加确认自己在喜欢她。喜欢才会让人变得胆怯啊,他很早之前体会过。

隔天起床,京安大雪。刚拉开窗帘,看到天地一片白茫茫,马上转身就去找手机给她发消息:降温了,多穿一点,不要感冒。发完怔了怔,对着手机沉默许久,而后心情愉悦地笑开,才去洗漱下楼吃饭。

她没有立即回,很可能是还没有起床,要养成规律的睡眠习惯,在她那里成了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天方夜谭。

等待上班的时间里,手指不知不觉开始往上滑,她的消息逐渐开始多起来,出现照片,和不再是简短几字的句子。视线停在她曾发来的一条信息上——爷爷好吗奶奶好吗青青好吗。再往上翻翻,看到了她会报告行踪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住的地方也会发视频来。

隔着错开的久远时空,她在几年里的缓慢改变被一下子清晰地放到他眼前,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原来是经过了漫长时光的日夜熬煮。最初的最初,她会用很多话讲自己,工作到生活,后来话题里没了她,分享从身边的事物再到风景,越来越无关紧要,直到后来,她终于在对话框里沉默。

爷爷好吗奶奶好吗青青好吗?

山山好吗?

以前觉得无聊,如今才懂,她想问的其实不过一句——你好吗?

一眼不忍再看,食指快速移动地滑到最下面,屏幕上绿色的对话框出现得越来越多了,手上的速度随着心安慢了下来,他看到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伤口疼吗?喝了几碗汤?拍戏累不累?午饭吃了什么?腿有没有不舒服?今天冷吗?

原来句句都是牵肠挂肚啊。

多少年了,陆屿桥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过。心中酸酸涩涩,想的全是宋夏宜,由年少到长大,她的笑或沉默。

手机响了一下,他看到宋夏宜回复消息:穿了最厚的羽绒服,新闻说今天京安大雪,路上注意安全。

他对着手机微笑,笑着笑着,眼眸潮湿如大雨。

出发去浔遥的前一晚,陆屿桥突然做噩梦,还是梦到宋夏宜消失在阳光里的场面,醒来时还心有余悸,似乎梦中伸手碰到她手臂的触觉还停留在指尖,灼热烫人得像要呲一声冒出白烟。他捏了捏手指,最后开灯坐起来,心下难安得再也无法入睡。

也是这时候,脑海里突然清晰无比地冒出来几年前她给自己庆祝生日的那一天,也是和今天一样的大雪天,大风呼呼刮得人心烦。换了衣服洗完手下楼,他注意到餐厅的灯熄了,客厅的主灯也被关掉,留了两盏角落处的台灯,照出墙边老高一簇的红梅枝条影影绰绰的影子,枝条上挂着的圆胖福字垂下来长长的流苏,正在思考家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时,他听到了很轻的生日快乐歌,餐厅亮起来渺渺的烛火,随着歌声颤颤着跳动。

“许个愿吧!”她说,眉目喜悦。

他记得自己没有说话。

文火慢熬着时间。大约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她有些尴尬地吹灭了流下成行烛泪的蜡烛,拿起放在桌上的礼物,包装得很仔细,只是光线黯淡看不出颜色,她整个人好僵硬,甚至语调还是颤抖的,竭力伪装着轻快,她说:“生日快乐啊!”

他站在餐厅门外没动,视线里又是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福字,贴在同样不知何时出现的水仙花盆上。有几朵着急的花正在开,味道极香,煽动着他的烦躁。

她声音放得很低,但因为室内极静,所以一字一句被迫清晰,她说:“礼物,看看吗?”

他说:“希望你送的生日礼物是永远不要再想着给我过生日。”语调又平又冷。

又看到了那些喜气洋洋的装饰,再度强调:“最好什么节日都不要过。”

她是什么反应,他当时没有看。开灯吃饭,一顿沉默,起身离开前,他才无意间瞄到桌角的礼盒是很干净的白,缎面的,散着冷冷的光,很像室外铺了一地的大雪。

那一晚,她像惊惧迷茫落了单的兽,独自在别墅上下忙碌到深夜。第二天起来,楼上楼下里里外外又恢复了往日模样,没有香得忽视不得的花,也没有红通通的装饰。但她还是非常紧张,早饭餐桌上,筷子碰到碗盘的声音都会让她的手跟着抖动。

在他离开餐厅前,她很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那一年,他们的对话止于这句本不该有的道歉。当天下午,她临时买机票飞了芝加哥,再回国,已是半个月后,他们默契地一致选择了把那晚当作不存在。和其他很多事一样,那一晚被无声无息地掩埋到了过往里,在他的记忆中日渐模糊,那在她的记忆中呢?他想,大概留下了一道伤口,悄悄地、缓慢地,从未停止地,一滴滴淌着血。

如今,他的记忆复活日渐清晰,那她的伤口呢,什么时候会好……

窗外又飘起雪来,玉屑似的飘飘洒洒,灯影下,是清朗的光,使他马上想起来那个锦缎白盒。

她当时送了什么呢,他突然急切地想要知道。一秒钟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家里翻找,是找起来才越来越强烈地认识到,这个家里,有关她的痕迹,是真的很少。这个家多空旷,那样大,却放不下她的一点东西。

天将明未明时分,一无所获的陆屿桥终于停止了徒劳的寻找,视线所及之处简练的黑白灰色第一次让他觉得冷寂不堪忍受。

他无法抑制地想念宋夏宜,想她身边的五彩缤纷繁复热闹,想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想她说话声音轻轻柔柔,想她在笑在发呆,想她视线下垂压出眼睛下方那道细细的褶。

想她会在自己身边,永远不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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