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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与他想象的差不多，沈行雪就知道，陆为霜绝不是那滥杀无辜之人！众目睽睽，群狼环伺，难道还要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不成？
“所以，其实魔尊也并不是有意要杀害那么多人的。别人要他的命，他总也要反抗的。”
少女道：“说是这么说，可他是大魔头啊。就算大家因为他是大魔头要杀他，他也不应该出手这么恶毒啊，那可是数不清的人命。”
沈行雪低声道：“他也许是看起来很强大，别人也不会在乎他一个大魔头的生死。五大仙门合力要诛杀他，他迫不得已只能出手。也就只有这一次。人们说他是祸害生灵的魔头，可这五百年间，他当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就好比现在，他其实什么也没做，可你们依旧想要他的命。如果换做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少女挠了挠头，道：“嗯……我……”
沈行雪意识到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不小心说多了，很可能会露馅。既然已经顺利打听到她们打算用什么方法来对付陆为霜，那还是及早回魔界的好。
转头看了看，起身道：“我师兄弟还在等我，我先去那边了。”
少女点点头，哦了声。
沈行雪转身匆匆走了，他方才说的话，漏洞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换个心思细腻的，恐怕早就开始怀疑他了。
大约是已经收到了魔尊受邀的消息，也并不打算在忘川和魔界打，修士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赶往遗祸天渊。
沈行雪就快走到魔障边时，忽有人大声道：“哎，那边的，你往哪去！”
沈行雪心脏一提，刹住步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临近。他转身，一名男修士走近，上下打量他一眼，道：“遮天门的？你门派在那边，往那去干嘛？那边有魔障，沾上了可是会迷失心智的，小心点。”
沈行雪指了指不远处，他之前藏身的大石块，道：“放心好了，我就是去那边解个手，很快就回来。”
男修士摆摆手，道：“那行。”
正在此时，前方忽起动乱，一女子声音道：“唐师弟呢？不是去解手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紧接着，好几人此起彼伏地在喊：“唐师弟！唐师弟！唐师弟！”
沈行雪往那一看，见找人的都是些和他穿着同样弟子服的人，心脏一紧。
面前的男修士道：“在找你吧，还不赶快去。”
沈行雪点点头，转身去了石后。趁没人注意，跑进了魔障中，迅速把衣物换了回来，再在男子唇间塞进一颗他带来的破魔丹，匆匆回了魔界。
所幸没被察觉。
回到魔宫，荒色殿的大门还是紧闭着。沈行雪在门外坐了坐，回了自己房中。
聚煞阵聚万千怨灵之煞气，此阵法功效只能有一次，因为不会有其他的万千怨灵可供阵法施展了。
沈行雪指尖触摸着剑柄上的纹路，上面有陆为霜亲手雕刻的“行雪”两字。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陆为霜是如何当着他的面，含蓄却大胆地把这两个字刻上去的。
生怕他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一样。
他们两人五百余年爱恨别离，事到如今，他还能为陆为霜做些什么呢？
他也只能为陆为霜做这最后一件事了。
待聚煞阵一了，他也将烟消云散。这次或许是真的消散，也许，这便是他再次重生的意义。
心中有了主意，沈行雪开始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没想到才重逢没多久，又要分离。五百年前他决意与祟神涅天同归于尽时，想的是让陆为霜离他远点，少一点感情，这样他死时才不至于太难过。现在又面临同样的处境，他只感到后悔，这段时间没有再多看看陆为霜，好把他的模样，一遍遍地刻在心间。
沈行雪拿起纸笔，想写点什么，笔落下又提起。明明千言万语，万千情愫，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落笔，看着落成的八个字，沈行雪发了会呆，摸了摸行雪剑，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你的主人，好吗？”
行雪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嗡嗡震颤起来。
沈行雪叹了口气。打算起身去找姬酆。
忽然间一阵眩晕袭来，沈行雪还没反应过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原本应该在闭关的陆为霜出现在了房内，他也不想这样做的，可是他不能让沈行雪去遗祸天渊，尤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也许是因为五百年前那一幕，他心底没由来的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陆为霜眼眶有些发红，手抬起，虚虚描摹着沈行雪的轮廓，在心里记住。
他因自己的私欲而失去对自己法力的控制，如果最后葬身于此，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已安排好了一切，若是我死了，绝不会牵连到你。”
“这是最后一次了，师尊。”他轻轻道：“对不起。”
目光移向沈行雪放在桌上的纸，陆为霜顿了顿，伸手拿起，白纸上写着八个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陆为霜默念道。
心想，师尊……是在练字吗？
他看向沈行雪清秀的脸庞，心底又升起一个念头。
要是可以亲一次就好了。
呆了会，陆为霜猛然惊醒，伸手“啪”地在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下。
人要死了，脑子也糊涂了吗？！
不敢再多待下去，陆为霜用魔息将沈行雪轻轻放在床上，转身要离开时，看到了跟在沈行雪身边轻颤的行雪剑，道：“保护好他。”
言罢，闪身便不见了。
三日后，魔界，地之涯。
这是魔界最高的一座山巅，在这里，可以俯瞰魔界的万里河山，一轮硕大的血月高高挂在空中。
姬酆躬身抱拳道：“尊上，都准备好了。”
陆为霜负手立在前头，沉默了会，道：“嗯，那就走吧。”
两人行进之间明明只是跨了几步，却早已走下了山巅。
陆为霜道：“姬酆，你跟了本座也有四百多年了吧。”
姬酆顿了顿，道：“是。”
“嗯。”陆为霜点点头，道：“本座记得你的真身是烛龙，身负时间穿梭之力，上次让你给本座查轩辕雨之事，你便是这么查的。”
“是。”姬酆道：“不过属下修为尚浅，一岁只能用一回。”
陆为霜道：“唔。”
须臾，又道：“如果本座死了，魔界又会重新被封印，直到下任魔尊的出世。”
姬酆抱拳道：“尊上法力无边，是不会……”
陆为霜抬手打断了他。道：“你觉得他们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本座？”
姬酆想了想，道：“他们选在遗祸天渊，必是用心不纯。”
陆为霜冷笑一声，道：“那是本座成魔之地，本座亲手埋葬了数万冤魂。现在，这些怨灵，恐怕个个都想把本座撕碎了。”
姬酆无言以答。
陆为霜道：“五百年前，我杀了这些狗东西。又容忍她们作为怨灵在遗祸天渊逍遥快活这么多年，现在也是时候该去把她们碎尸万段了。她们活着，本座要他们死。他们死了，本座要他们魂飞魄散。”
姬酆道：“尊上英明。”
又走了一段路，远远已经能看到遗祸天渊外那片密林的轮廓，陆为霜又开口道：“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世人忌惮魔族，有时候明明魔族什么都没做，却也恨不得除之灭之。但他们自己祸害自己人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说要灭了自己这个祸害。罢了，谁让大家不是同族人呢？人类总是有这种习性。”
姬酆道：“尊上说得是。”
陆为霜神情微微冷峻，道：“其实，他们只是忌惮比自己强的人罢了。但是人们总喜欢给自己找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甚至将之称之为道义、礼貌？真是可笑。只要是比他们强的，不论是魔是人，还是仙，他们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陆为霜握紧了双拳，双眸中隐隐有红光闪现。两人已经到了遗祸天渊的密林边。
陆为霜道：“本座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姬酆一愣，很快明白过来，魔尊说的是在遗祸天渊里的万千怨灵，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离遗祸天渊愈近，姬酆便愈发地感觉不对劲。
这么那么多怨灵，按理说，他们在密林外围就应该感受到煞气了，可直到他们快走近遗祸天渊，都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煞气。
那万千怨灵，似乎凭空消失了！
转瞬之间，二人已来到遗祸天渊。
没有了盘旋的万千怨灵，遗祸天渊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这一片广阔且干燥的土地。干裂的纹路，一路向四周蔓延开去，不见尽头。
无数修士早已等在这里。
放眼望去，身着各色不一的弟子服，犹如一片五颜六色的汪洋。
陆为霜孤身一人立在中间，淡淡看去，仿佛被围剿的不是他一般。
周道全同孙念慈站在人群之首，笑道：“魔尊，别来无恙。”
话音一落，面色一变，道：“诸位，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