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钟父钟母托着行李到家。
没人去接他们,俩人只能打车回来,关键这个车还不好打,他们站在冷飕飕的火车站等了好久才打到车。钟父越发想念秀秀那辆小轿车了。
进门之前,钟父特意拉着媳妇儿道:“这大半年,秀秀就没联系过咱们,这次回来啊,你可别再找她事儿了,不然以后,妈真不让咱回来。”
钟母睨了他一眼,道:“你还把那话当真嘛,不过就是说说吓唬吓唬人。再说了,什么叫我找事儿,她要是没有错处的话,我能天天批评她吗。”
“哎呀,行了,我说不过你。当着咱妈的面,你可千万得收敛收敛。”
“知道了。”
他们托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时,钟阿爷正抱着多财逗猫,看到儿子儿媳回来,招呼他们进屋。
“爸,妈呢,怎么没看见她?”
“哦,今儿天气不错,把被子晒了晒,现在正在你们房间帮忙铺床呢。”
闻言,钟父钟母对视,像是确认了什么信息似的,钟母忙放下东西,道:“哎呀,这可还行,我快去帮帮忙。”
钟父随着父亲坐到沙发上,看着他怀里的小猫,“爸,你又养了一只猫啊。”
“不是我的,是秀秀跟他们同事家里的猫,他们出去玩了,我帮着照看照看。”
“哎,秀秀在家这段时间还好吧,给她打电话也不接……我跟她妈妈还想问问,创业创得怎么样了呢。”
提起钟灵毓,钟阿爷没给他们好脸子,别过脑袋,“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钟父:“哎哟,爸,怎么还这么说你儿子呢。”
老钟不理他。
恰好钟母跟着钟阿奶下楼,回来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女儿,忍不住问道:“秀秀呢,怎么没看见她?”
钟阿奶:“去海南度假了,今年不在家过年。”
钟母:!!!
*
回酒店放下东西,二人结伴出行。晚风凉爽,吹在身上很舒服。风吹乱了发丝,吹起裙边荡漾,若有若无的香气环绕在鼻尖,极力昭示着某个人的存在,根本没法忽视。
这样的一幕,肖秉彝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可现实却发生了。
他们行走在椰梦长廊的沙滩,一起看天边的晚霞,听海浪与风的声音。海水漫过脚踝,钟灵毓扶着肖秉彝的胳膊把凉鞋里的沙子涤涮干净。男人脖子上还挂着她的挎包,老老实实站着任凭指挥。
但是能看得出他不怎么会背,两条细绳跟项链似的,绕过脖颈垂在胸前,脖子沉甸甸,将高大健硕的肖秉彝衬得木讷乖巧。
记得上次,钟灵毓一个人在黑沉沉得海边行走,而他就只是远远看着,那时候,肖秉彝期望着有一天能够大大方方地站在她身边,没想到这个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他们漫步在街头人海,所到之处充满人间烟火,春节假期期间,三亚这边人流量大,各种饭香味、汗臭味、烟熏味充斥着鼻腔,这般情况下,肖秉彝偷偷打量身边的仙女,仙女没有丝毫不满意,反倒是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有趣新鲜的事物。
风卷袭着种种气味,阵阵吹过,肖秉彝的脸颊热燥依旧。
可偏偏他最会装,身旁的人儿根本没发现异常——钟灵毓是个实在人儿,心里眼里就只有吃吃吃。
明明两只手抱着大椰子喝椰子汁,眼睛却四处打量着四周。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文昌鸡,不还没吃饭吗,听说这个挺好吃的,今晚带老板下馆子去。”
老板。
肖秉彝嚼着这两个字,声音从不远的耳畔处传来,“我想问问,在你心里,我就只是老板?”
男人看着她,那双眼睛望过来的时候,不知怎的,总是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一次两次还好,但次次都这样。
钟灵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回过头,赶紧逃离他的注视,眼珠子慌乱地转了两圈,开始组织语言,“你、你是老板,也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男人眼睫毛轻颤,望着她笑道:“今天一天你也累了,吃完饭早点回酒店休息,咱们明天看海上观音去,据说那里求什么都很灵的。”
“行。”
*
偌大的佛像屹立在海上,高耸入云。
周遭游客人来人往,肖秉彝和钟灵毓还跟着去摸了把佛脚。
他们二人本不信神佛,但2019年将会是匠作、是绒花的新开端,过来拜拜,纯当是求个心理安慰。
三十三观音堂对面是南山别院,可以求签解签,有求财、婚姻、功名、平安。
看到这里,肖秉彝径直朝着那里走去,钟灵毓跟上他。有样学样地掷签子,找师傅解签。
面前的小师傅将她夸得天换乱坠,说她将来生活美满幸福,财运亨通,这生活美好得让她严重怀疑是假的。她侧眸望过去,肖秉彝听得一脸认真,时不时严肃一下子,不时还笑笑,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事后,钟灵毓去问他,“你刚刚求的什么?”
“姻缘。”
???
“你年纪又不大,这么着急结婚干什么。”
肖秉彝站住脚,两眼弯弯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钟灵毓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炽热的眼神,像是被他烫到一般,她赶紧看向别处。
耳畔,声音格外温柔。
“遇到了想结婚的人。”
“想问问,和她能不能有结果。”
肖秉彝走近几分,“你猜那师傅怎么说?”
“啊?”她瞳孔猛地收缩,“怎么说?”
男生的嘴角无限放大,“他说今年。”
“今、今年怎么?”
“能追到她。”
“哦。”
“那结婚呢?”钟灵毓抬头问。
“啧,稍稍有点坎坷。”肖秉彝挠挠头,还不知道要怎么坎坷。
“我能冒昧问问,那个人是谁吗?”
男生小脸一红,别过头立马往前走,“我不告诉你,万一吓到她,人跑了怎么办。”
钟灵毓跟上他,“我肯定不说出去,你跟我说说呗。”
“就不说。”
“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
知道肖秉彝有喜欢的人之后,回到租来的车里,钟灵毓刻意规避着什么,连副驾驶也不坐了。
“你上后边干嘛去?”男生回头看她。
“现在得保持距离。”
肖秉彝拍拍副驾驶座位,“距离个der,上前边来。”
“……”
“快点。”
“哦。”
白天转了一圈,晚上他们哪儿也没去,就打算在酒店外面的金沙滩待着看晚霞。这个时候拍照很容易出圈,俩人一人一个相机,看到好的景色就拍。
肖秉彝还敢往海水里走几步,可钟灵毓就是个旱鸭子,只敢在海边蹚水,接受程度仅限于没过脚腕。
钟灵毓正调试着镜头,身旁窜出几个小孩子,糯唧唧的声音传来,“姐姐,我们想挖坑,能过来帮帮忙嘛?”
“你想挖多大的坑啊?”
其中一个男娃娃伸着自己的小胳膊大大地比划了一下,“啦么大。”
“等会儿哦,姐姐给你叫个很厉害的大哥哥过来,你想要多大坑,他就能刨多大的那种。”
“真的嘛!”
“真的真的,哈哈。”
“肖秉彝!快过来呀!”
身旁的小孩子们有样学样,跟着大喊,“小饼姨!”
“肖秉彝!小饼姨!”
“快过来帮忙!”
男人听着声音快跑两步,边跑边捂脸,“哎哟来啦来啦。”这下估计整个沙滩上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了。
钟灵毓加入小孩子兵团,吭哧吭哧刨,绝对是那一堆小团子当中最卖力的那个。
他拿起相机,按下快门。
这一天过得充实快乐,晚上睡觉前,刚跟阿奶打完电话,钟灵毓瘫在床上,拿出日记本记录这一天。写到肖秉彝今天说的那些话时,她越想越不对,皱着眉头一一看过自己写下的文字。
【肖秉彝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但是今天他说自己有想结婚的人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那个姑娘有结果,我问他他也不说是谁,生怕把小姑娘吓跑。】
等等,吓跑?
那不就是在说,人在他跟前嘛。
这么一想,简直吓了她一跳。
钟灵毓翻个身,平躺在床上,结合过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旅行期间种种不经意却让人好感飙升的小动作,越发让钟灵毓怀疑这个人就是自己。
肖秉彝透露给她的细节应该是还没追到,两人现在还没挑明关系。
不告诉她那个人是谁,说了会吓跑她。
会吓跑她……
她这个人在情感的接收上面稍稍有点钝感,需要转个弯儿或者过一段时间才会突然反应过来。但是现在她脑子转的那个圈突然之间加载出来了,心脏砰砰跳动,她拿手机的手都有点打颤。
钟灵毓赶紧给肖秉彝发消息再次确认一番,【你喜欢的这个姑娘,老耽他们认识不?】
【不告诉你。】
【她是什么性格呀?】
【这很难说。】
【你跟我说说呗,真的超级超级想知道。】
在她的死缠烂打下,对方像是妥协了,回复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