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尾风台》

第34章 三十一中

过完年回来后上班第一天，办公室里每个人都顶着黑眼圈，一上午打了无数个哈欠。

显然身为社畜，十分不习惯猛然到来的工作节奏。

蔡攀边打哈欠边困眼朦胧，不住感慨:“假期过的也太快了，还没从过年的胡吃海喝里抽身出来，这就上班了？”

璩景笑了笑，正要开口，手机猛然在桌子上震动了几下，她低头滑开手机锁屏，点进消息页，眉心一皱。

隔了半晌，抬起头，开口道:“攀攀，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去三十一中。”

蔡攀看璩景神色严肃，当即也清醒过来，明白估计有紧急的案件要跟进，赶忙站起身，推了椅子:“好！”

“璩检，发生什么事情了？”

璩景边往外走，边回答道:“三十一中前两天那件学生跳楼案，案情卷书我已经详细看过了。早自习跳楼的学生人际关系和在校情况，警方已经一轮问讯过，今天下午会进行第二次当事人询问，我们也要赶紧过去！”

这几年来，上级鼓励推行检方“现场办案”，鼓励承包案件检察官实地走访，提升案件质效。

烟州市三十一中位处城郊接壤处，位置有些偏僻，这所高中是前几年刚划片设立不久，新校区设施建筑均是崭新的。

璩景与蔡攀出来开的自己的私家车，没有申请使用院里的公务用车。璩景将车停在校外的公用停车位上，与蔡攀两个人还没走到学校大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干什么的？”

直到看清两个人制服上的标识，均是一身检察院制服，蔡攀向他们冷然出具工作证:“烟州市检察院，执行公务，请你们配合！”

进入三十一中后，璩景与前来跟踪案情的警方取得联系，得知今日前来执行公务的正是老熟人周暂。

周暂正在办公楼角落的一间空教室作为临时问讯室，例行问讯。

警队的小张问道:“璩检察官，你们要现在进去吗？”

璩景看了眼正在进行的问讯，望了望四周，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们先走访一下具体的案发现场，一会儿周队问讯中间中断休息，我们再一起进去。”

小张点了点头:“也行！”

这天是周一，即使校园里刚发生过学生跳楼的事情，但即使是事发现场的教学楼，早已看不见任何发生过的痕迹。几座教学楼均是正常授课，能够从窗户和没关紧的教室门，能隐隐约约听到化学老师边板书边讲述化学反应。

璩景走到已经被清理掉痕迹的花坛，花坛有隐约的断裂碎角，外侧的水泥地上还隐约可见被大力清洗留下的痕迹。

三十一中的有两个负责人紧紧的跟在璩景她们身后，璩景看了他们一眼:“付芸就是从这座教学楼的六楼跳下来，落在这里的？”

其中一名男负责人，推了推眼镜，与另外一名负责人对视了一眼，忙开口道:“是啊，就在这里。”

右前方就是开放式楼洞，璩景顺着楼梯要往楼内走，被身后的学校负责人追问道:“璩检察官，你这是要……”

声音吞吞吐吐，似乎想要阻拦。

璩景步伐未停，大步向楼梯走去，头也不回，只撂下一句:“付芸平常是在六楼的班级吧？我上去随便看看。”

那名男负责人着急忙慌想要拦她，语焉不明:“现在教学楼内每个班正常教学，学生都在上课呢，您这时候上去，不太好吧……”

又想要说什么，蔡攀忙走到那两名学校负责人中间，半挡不挡，截住他们，笑了笑:“二位别担心，我们璩检就是上去看看，她心里有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三十一中新校区位置偏远，距离市区还有一段车程，所以这个校区绝大多数的孩子日常都是在校住宿的，只有极少数家就在周边的学生才走读上学。

楼梯上每一级台阶都贴满奋斗激励的标语，楼梯靠里的一侧墙面也是贴着各个国内重点大学的简介和录取分数线，随着楼梯盘旋向上。

直到璩景走到了六楼。

这座教学楼总共只有六层，与国内北方常见的教学楼别无二致。楼梯拐角处就是卫生间，每一层都有自己的卫生间。

卫生间旁出来就看见一台伫立墙边的不锈钢自动热水器，不用刷卡，拧开按钮就可以接热水或凉白开。

热水器红色的指示灯幽幽的在走廊泛着猩红的灯光，下面的滤网挡着湿淋淋不知道泡的什么的茶果，被接水时随意倒在这里。

热水器旁的班级指示牌上写着:高三七班。

璩景透过窗户向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学生大多都在低着头埋头写着卷子，似乎是老师下发的随堂任务。讲台上没有老师。

她回忆了下看的案卷，余光扫过班级门边处，位于墙壁上方的人员座位表。

璩景一个一个名字打眼望去，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付芸”这个名字。

高三七班，付芸。

黑体加粗的字体，在A4纸上打印出来，张贴在班级外的门边。

璩景的目光落到对应的那张空荡荡的课桌上，此时已是空无一人。

璩景站立的位置在教室门外的最后方，里面的学生除非特意向外瞅一般情况下是看不到她的。只有一个女生，坐在最后一排，靠近门边。这个看起来身形高的女孩子，脚撑在地上，晃动身子的时候，不经意瞥到教室门外立着一个人。

那女孩子的目光有些疑惑，回过头去，又扭过头来，盯着璩景的制服似乎思索了许久。

警队的问讯中间休息的时候，小张跑过来喊璩景她们过去。

璩景她们进到问讯室的时候，里面只有周暂和警队另一名同事，周暂看到她时，微微笑了笑:“让你们在外面等这么久，不好意思。”

“没事，正好我和攀攀在校园里头转转，看看实际情况。”

璩景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接过他伸手递过来的问讯记录，低头细细翻看:“付芸这个班的同学怎么说？有什么新发现吗？”

周暂开口道:“他们班的学生说付芸年前放假看起来一切正常，前段时间开学回来后，好像情绪不高，有次上课趴在课桌上睡觉，还被他们班主任点名批评，下课后被叫到办公室。”

璩景翻了翻这个高三七班的问讯记录，皱了皱眉:“付芸在班里没有关系亲近的同学吗？”

周暂喝了口水，开口道:“她性格挺孤僻的，因为家离得远，高一、高二前两年都在学校住宿，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和舍友可能相处不好，去年下半年付芸就从学校宿舍搬出去，自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租房子走读住宿。”

“烟州的高中都是高二上学期分文理科，高二重新分班，然后维持不动到高三。付芸所在的这个班级从她高二时候就这样了，但听她们班同学的话，感觉付芸似乎并不怎么能够融入到这个集体。”

蔡攀感慨道:“现在这些孩子啊，确实学业压力有点太大了，抑郁症自杀跳楼，真是越来越多了。”

璩景在问讯记录里翻找到付芸那个同桌女生的谈话，黑纸白字上潦草记录窥探到了一些自杀女孩的日常学校生活。

“她不怎么和班里人说话，课堂需要小组讨论错题的时候，我们都转过身子和后面两个人一起交流讨论，付芸就也不理我们，就自己在那坐着。有错题不会，她也不喜欢问同学，就自己在那琢磨。陈老师因为这个事情批评了她许多次，后来看她还是那样，干脆也随她去了。”

“付芸喜欢看漫画，她自己书桌里老是攒着许多漫画书。她家境挺好的，人长的也挺漂亮。”

“那天早自习，我有点困，语文课代表用投影仪放完早间新闻，自习结束，整个班里好多人都早上可困，趴在课桌上趁着中间十分钟眯会睡觉。我们早上起的太早了，早自习很容易犯困，根本睁不开眼。”

“我正睡着，突然听到外边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重重砸在地上，紧接着班级里好多人跑到外面，有人大声喊:‘付芸跳楼了！’”

就在璩景低头看着这些问讯记录时，三十一中的下课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从窗户向外望去，远处的绿茵操场上涌动着年轻鲜活的孩子。

周暂忽然被人叫了出去，再回来时，他看向璩景，开口道:“璩检，有新情况。”

璩景阖上手边的问讯记录，抬头看向他，只见周暂眉头紧皱:“付芸的家人收拾遗物时发现了她的日记，陈季州有问题。”

璩景缓缓开口道:“陈季州？”

周暂点了点头:“陈季州，付芸的班主任。”

周暂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问讯室外不远处立着的校方的人员，关上问讯室的门，压低声音道:

“陈季州，涉嫌性侵未成年人。”

蔡攀闻言，登时瞪大眼睛，从原地蹦了起来:“什么？！”

瞬间怒不可遏:“怪不得，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