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现代的公寓楼，整体装修和“凌霄小区”一样风格混杂。

大理石砖铺的地面，灰黑色的石板上纹理分明，墙面上贴了墙布，但不是那种常见的重复西式图案，而是一片一片的红色图样，和之前的黄色小纸条很像，当然，叶子兴解释过，那个叫“符纸”，具有某些不明能量附着，而在这栋楼里面，则是整个墙上都是这些东西，看久了有些渗人。

头顶是一盏欧式宫廷风格的吊灯，非常繁复，发出暖黄色的光亮，墙边有一个沙发，还放了一个茶几，但茶几上面摆满了符纸，小剑，毛笔等奇怪的东西。沙发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幅画和一副字，画中是一白衣大袖的长发男子，侧着身体，脸被头发挡了一半，只能看得到点轮廓，他正踩在一把长剑上，下面是翻腾云海。字则是狂草，很潇洒的字迹，写着“溯本求源”。

往里走，拐个弯，就是电梯了。

到这里，小女孩像之前一样突然消失了。

三人进入电梯，其中只有8楼在亮着，其他楼层的按钮都按不了。

开门，进入眼帘的是一条走廊，两边各有一扇门，是很常见的居民楼构造，两梯两户。

其中，左面的大门和白榆之前看到的防盗门一模一样。

802号。

白榆主动走上前去，礼貌地敲了敲门。

没什么反应。

叶子兴这个时候主动上前一步，蹲下去摸了摸门前的垫子，然后掏出来一把钥匙。

在两人的注视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去开门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们周围的环境再度变了，几人处于某个空间间的上空，没有实体，接触不到东西，只是意识漂浮在这里。

空间逐渐具象化，应该是802的书房，这里和白榆顾晓进入执念前待的屋子一模一样。

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齐耳短发，很干净利索的打扮，面前是一堆空白黄色符纸，她正在一张办公桌上画符，而女孩的脚下放了很多撕烂的废弃黄纸，不太顺利的样子。

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女孩抬头望了望房门，眼中带了点笑意，把地上的黄纸揉成一团，随意地塞进一旁的抽屉了，急急忙出去了。

打开房门，看见熟悉的身影正在玄关处换鞋 女孩露出了笑容，她快步走上前去，扶住老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老人打断了，

“囡囡呢，我的囡囡呢，小华华，出来喽，爷爷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烤红薯呐。”老人抚掉女孩扶着的手，张望着往女孩身后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盯着后面的卧室门，但并没有见到他预料中的身影。

旁边的女孩眼神黯淡了一瞬，眼圈有些发红，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勉强笑了笑，再度尝试扶起老人，说着“爷爷，华华在呢”。

女孩试图接过红薯，但老人并不愿意，他一定要等华华来亲自给她。最终，僵持之下，老人坐在了房屋中间的沙发上，女孩则陪了老人一会儿走进了房门。

视角随着女孩移动，她坐会了那把椅子，沉默的出一叠新的空白符纸，低着头就开始画。

错了，错了，错了……

女孩沉默地撕掉一张又一张符纸，终于撑不住放下了笔，低下头，捂住嘴，无声呜咽着。

房门外，是动画片的欢乐笑声，唯一的观众是一个半只脚步入坟墓的老人，放着孙女最喜欢的动画片等待着自己的囡囡回来吃烤红薯。

画面逐渐消失，开始飞速变换。

“走马灯……”叶子兴看着面前的场景喃喃道，他知道，烤红薯送入房间的这一刻，这个执念结束了。

眼前是323胡同，夕阳下，小女孩拿着烤红薯，牵着爷爷的手，正在往家的方向走去，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2024年，兰华6岁，每天回家会在街道口买一个烤红薯。”

顾晓冰凉的声音响起，几乎在场景变换的一瞬间，他就摸到了外面，试图接入这个“全息网络”，并飞速搜寻兰华，兰知愚的相关信息。

阳光明媚的下午，扎了个单马尾的少女跑回胡同里的7号房，手中举着一个“录用通知”，扑到屋中读书的老人身上，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分享起了喜悦。

“2033年，兰华15岁，加入天师联盟，就读于凌霄高中。”

有些阴沉的天气，短发干练的女孩回到家中，边吃饭边看着手机，眉头微皱，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务，桌对面的老人突然说了句“一会儿去买烤红薯吧。”女孩猛然抬头，手机掉到了桌子上。

“2038年，兰华20岁，兰知愚82岁，确认患上阿尔兹海默症。”

后面的走马灯逐渐模糊，看不大清了，只余下顾晓平淡的声音还在继续。

“2040年，兰知愚病情加重，第一次在街上走失。”

“2040年9月，兰华出长期任务，兰知愚出门未归，两个星期后寻回，忘记兰华，只记得‘囡囡’”

“2041年3月，兰华几乎丧失自主生活能力，唯一记得的完整的事情是给6岁的华华买烤红薯，并多次尝试出门。兰华决定带兰知愚搬回323胡同。”

“2041年9月14日，兰知愚入院，器官衰竭，9月16日去世。”

兰知愚的故事结束了，但顾晓的话还没完。

“2045年7月15日，兰华来到桂县，后被通报批判，内容不详。”

“同年9月，因不明原因，兰华能力大幅下降，退居二线。”

“2056年，兰华38岁，生有一女，名为兰时。”

“2061年，兰华43岁，出任务中意外牺牲，兰时5岁。”

伴随着顾晓的声音，是逐渐清晰的画面，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现代化房屋。

但看着这个熟悉的装修，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里的全息模拟场景，设定为2045年桂县，主题七月半，现实时间2124年。”顾晓总是冷静的，他开始分析起情况。

黑猫安静的待在一旁，绿色的瞳孔隐隐闪着光，似乎在灯光照射下有些许水迹。

“走吧。”白榆难得有些沉寂，看完那些画面他感觉怪怪的，是因为这副人类身体吗？不大提得起劲来。

两人走出房间，但身后的黑猫不再跟上，它沉默的坐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两人走远。

这个时候，白榆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想强行带走这只猫了，甚至不想打扰它，它似乎待在那里就很好。

门缓缓合上，门里又隐约传来动画片的响声，老人和小孩的说笑声，还有一只猫的偶尔插话。

白榆和顾晓再度走进了黑暗中。

——

【出来了，出来了，这才几个小时啊】

【真的假的，执念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决，是不是因为是考核所以难度降了啊】

【话说到现在玄学管理局都没有给个回应，这黑屏到底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呢，这处理一个执念也不知道最后会加多少分啊，感觉很多】

【那今年叶家那小子岂不是有机会了？】

【可这不公开不透明也行吗？】

【这有我很好奇这两个到底是哪一家的吗，这种气质怎么之前一点没听说过啊。】

此时，天师联盟

“兰时到了吗？”

“嗯，她准备进去了。”

“通知她，不用去了，她妈妈留下最后的能力波动，刚刚消失了，让她回来吧。”

——

兰华不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毕竟她从小跟着爷爷，也没受过什么规范的教育。所以，她在爷爷去世后，总是在七月半用一下违反章程的特殊法子祭拜，她知道亡魂是会回家的。但爷爷有些健忘，她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兰华等不到，连续三年，爷爷从来没有在七月半回来过。兰华不相信，他最最喜欢的小孙女还在等着他，爷爷怎么可能会不回来看看她呢？兰华知道事情肯定有什么不对。偶然间，她发觉爷爷形成了执念，兰华很崩溃，她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和蔼宽容的爷爷为什么会形成害人的执念。爷爷的执念很困难，没有天师可以和平处理，局里打算派人去暴力解决它。

兰华不想这样，她偷偷把爷爷带走了。没什么难的，只是去桂县拿了点违禁物品，把自己割裂了一部分，送进执念陪着爷爷。只要自己还活着，她总可以管住爷爷的，毕竟，爷爷也只是想给她买个烤红薯而已。

但爷爷的执念一直存在，还是没有人可以完成，毕竟，怎么能给一个过去存在的人送现在的东西呢。

但兰华没想到，自己死亡会那么突然，突然到看不到她的爷爷执念消失，突然到永远无法和爷爷一起回一次家，爷爷和她都被困在了原地，他们的小家只剩下一只黑猫。不过，至少兰华留下了6岁的红裙华华，可以在爷爷的世界一直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