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西宴安静地没有出来，重伤刚刚痊愈，力量刚刚恢复，还是产生了太多的疲倦要好好休息一下。
林灼也得以不再面对他那些直球又让人害羞的提问。
入夜，旅馆静悄悄的。
林灼看了眼时间，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
打算去看点书，刚好等一下莉莉安。
“店主大人。”
有人喊她，林灼以为是莉莉安，但侧身望去，是意外之外的人。
“可妮娜？”
“是我，店主大人。”一向咋咋呼呼又活泼可爱的可妮娜今晚有些格外的沉闷。
“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林灼看向她，有些疑惑。
“嗯，我有一个困扰，店主大人，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说到这，可妮娜挠了挠头，“我想你给我一些建议。”
“坐下来，慢慢说。”
可妮娜好像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讲起，皱眉思索了很久，才开口。
“那天晚上我看到店主大人在陪着莉莉安抽到效果盲盒，嗯，其实前天晚上我也看见了。我向我的老师打听了，莉莉安中了一种奇异的毒，是吗？有性命危险吗？”
林灼以为是阿赤的事，没想到居然是意料之外的问题，林灼斟酌了一下，决定隐瞒一些详细，将大体实说。
“是，但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确实让她逐渐失去了使用光异能的能力。”
可妮娜一下子沉默下来，她太懂了，失去力量的后果。
有时候让人感觉还不如去死。
特别是莉莉安还是神殿的圣女。
不能用光异能的圣女.....
可妮娜一下子攥紧了拳头。
“我上次在二楼听见了，她说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她离开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回来了，她甚至打算好了以后当普通人的日子该怎么过，我也不小心听见了她的一些往事，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可妮娜的声音变得沉重又带了些急切。
“我有言出法随的能力，我，我明明可以帮她，但我决定不帮，我明明知道她这样子，离开神殿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的死亡了。店主大人，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无情？冷漠？”
可妮娜思绪有些混乱，甚至连话语都有些颠三倒四。
她有些不敢抬头，怕看见她唯一的朋友充满失望的目光。
像她不顾一切想让弟弟活下来，因此变成了黑暗巫师，周围看着她长大的一直友善邻居们后来看她的眼神一样。
充满了期待被辜负的失望。
可妮娜甚至起了逃跑的念头，也许她今天来找店主大人就是错的......她不应该说出来的，她不出来的话就没有人知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灼有些严厉的声音在可妮娜头上响起。
可妮娜被震得抬头。
店主大人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黑过脸。
她永远是清冷矜贵的样子，但又很好相处，会笑着和她拉钩说当她唯一的朋友，像世间希望的神明，会给予世间困境的人祝福和希望的神明。
但现在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但不是她所害怕的失望的神情，而是一种对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观点的疑惑和想要帮她改正这种观点的严肃。
“我，因为我知道，她在心死甚至差点丧命时被神殿救了，是神殿给予了她新的生机。”
“但现在，她不能使用光异能了，她可能会被迫离开神殿。而我明明可以救她，却束手旁观了。我感觉我很......”
“但你呢？”林灼打断了可妮娜。
“我？”
“对，你。”林灼紧紧地盯着可妮娜道。
“你许愿的能力会损伤你的生命吧？而且没有猜错的话，会根据你许愿的内容损伤不同强弱的生命，并获得不同强度的副作用？”
“所以当时你许愿抽效果盲盒机的时候，小僵尸才会那么愤怒？”
可妮娜震惊地睁大眼睛，她没有想到这位大人连这样都能看出来。
“是，是这样的没错。”
“我言出法随的能力是遗传的，或者是这并不是一个能力，我有这个能力的祖辈们都觉得这是一种诅咒，是和恶魔做了交易。”
“我许愿的事情对我或者他人得到益处越大，就我需要付出更多生命的代价，还要承受来自身体不同程度的持续一段时间的副作用。”
“而且，如果这个愿望是让别人得益的，那么对我的伤害会越大。但如果是许愿我恢复精神力或者增加速度这种小事的话，就只是身体会感到有些疲倦。”
“所以你现在生命缩短了这么多是因为阿赤？”原来如此。
林灼回忆了一下她看过的可妮娜的面板，她的生命值只有平常人均值的二分之一，但她可是异能很高级的黑暗巫师，根本就不正常。
“是的，因为我许愿阿赤活下来，所以生命缩短了一半，异能也转成了黑暗巫师的暗异能。”
所以她变成了半路的黑暗巫师，差点被所有人排斥，其他异能者不承认她，黑暗巫师也不承认她。
而且她也将和继承了这种能力的祖辈一样，早早地葬于地底。
但即使是情感缺失的阿赤也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更加不能阿姐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
“也是从那以后，我答应了阿赤不会大程度地使用这个能力，特别是不会对别人使用这个能力。”
“所以我没有选择帮助莉莉安。”
“但店主大人的效果盲盒是神物，在某种意义上我是投币许愿是受益己身，只是结果被夺去。所以许愿应该不会损耗我太多，但我却不愿赌一丝一毫的风险，选择袖手旁观，所以我就又感觉自己非常的......冷漠？或者自私又无情。”
可妮娜的语速有些快，甚至讲得有些混乱。
但林灼耐心地倾听着，她从可妮娜有些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清楚地看见了可妮娜内心的挣扎和不安。
“这件事会损耗你，那么选择不帮，也是非常正常的，正确的。不是因为你具备了这个能力，你就有帮助他人的义务。”
等可妮娜有些平静下来，林灼对上可妮娜认真的眼，细细对眼前备感困扰而难受的可妮娜说道。
“你愿意帮助，那固然好。不愿意，那也是应当的。不要因为这样而责备自己，或者为此困扰，也不要惧怕辜负别人对你的期望，但求无愧于心。”
林灼回想，她好似也有过，惧怕辜负别人期待的时候，但后面她才懂，那么多期待怎么背负呢？不愧对自己便好了。
“莉莉安和我提过，她有想过求助你，但她也发现了你的异能会付出代价，所以她放弃了。所以你也不要因此愧疚了。”
林灼拍了拍她的头。
可妮娜怔怔地看着她，暗淡眼逐渐冒出光来。
“现在，去好好睡一觉吧，不要想那么多了。”林灼笑着安抚她。
“店主大人，你要是神明的话，我一定要当你最忠诚的信徒。”
林灼挑眉笑道：“这样就入教了？哈哈哈哈，那我要是神明的话，就只有你一个信徒了。”
“才不会呢。”可妮娜撇了撇嘴。
店主大人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对她的意义有多大，她将她潮湿的黑暗中打捞，将她细细晒干拼接，让她又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怀揣希望的人。
送走可妮娜不久后，莉莉安不多时便来了。
“最后一次？”林灼对着莉莉安问道。
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不用多说，她们两个都明白。
“最后一次。”莉莉安浅笑道，她好像已经平复好了心境，又变成了那个不管发生什么，都能淡然面对的圣女大人，如果不看她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的话。
莉莉安捧着10个金币，慢慢地走到了效果盲盒机旁边，她专注地看着效果盲盒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林灼突然感觉到了残忍。
像是迷失在黑暗的洞穴中找不到出路，已经心碎绝望，却意外看见了光，千方百计随光去竟是更深的困境和绝路，终于陷入了更深的迷惘和绝望。
但林灼也知道，到此，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
突然，莉莉安收回了手。
“明天我再来吧。大人，真的是打扰您了，等准备启程的时候，我再来吧。”莉莉安勉强地扯了一个笑对林灼说道。
抽不到，在启程的时候，怎么来便怎么走，也算圆满。
如果万幸抽到了，那便是新的开章。
“也好。”林灼感觉眼有些干涩。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好结局的，不是吗？
.............
“老师，我又想......但是......，您会不会觉得我......”可妮娜坐在瓦斯塔的对面，面上是消散不去的犹豫。
“可妮娜，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我们黑暗巫师，世人对我们的评价本来就是自私，所以尽力让自己快乐就好了。”
瓦斯塔看着眼前天赋过人，变成黑暗巫师被所有人排斥，却仍然心怀善意的学生，有些感叹。
也不知是好是坏。
可妮娜犹豫半响，最后终于有了选择，眉眼都舒展开来。
“老师，我决定了！”
“那就按你选择去做吧，好了，不要打扰你老师我了，我要结合林和我说的，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生命法阵。”瓦斯塔冲她摆了摆，把可妮娜赶了出去。
“砰。”
看着门在面前大声关上，可妮娜摸了摸鼻子，真的是无情的老师呢。
不过不得不说，瓦斯塔老师虽然在交友方面会提出一些奇怪的思路来坑学生，但在研究法则和提供建议方面还是格外的靠谱。
“大人，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吗？但凡只是过去神殿那边看一眼呢？”莉莉安还是最后问了一遍，虽然她感觉她这样子有些烦人。
幸亏店主大人是宽容的大人。
启安倒是没有再开口，她已经认定神使大人应该是遵循神的旨意才开了这家旅馆，所以才不能离开。
“抱歉。莉莉安，你这个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了，但我的回答不会改变。”林灼无奈地笑了笑。
“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大人，感谢您的收留与治疗。”莉莉安表示遗憾。
“不要这么说，你们可是付了钱的，是我尊贵的客人。旁边给我点个五星评价吧。”林灼冲着他们指了指旁边的评价面板。
“当然！我们的荣幸！”后面比较闹腾的白衣使者马上凑过来点了一下，把握最后时刻刷神使大人好感的机会。
他们最近对不能拐神使大人回去颇有微词。
这几天，他们已经被旅馆各种不寻常之处折服了，这位大人一定是他们的神使大人。
可惜，圣女大人和启安大人还是劝不动神使大人，但没关系，听说那位要亲自来看看。
“对了，这个东西，请帮我转交给可妮娜，就说是那天不小心撞到小僵尸的赔礼，麻烦您了，大人。”
莉莉安说着，递给了块通体发白好似玉石一样的东西给林灼。
“好，我会转交给她的。”
和林灼打完招呼后，莉莉安来到了效果盲盒机面前。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抽了。
请保佑我吧，我所信仰的希望神，新生和没落就在此刻，请赐我新生吧。
莉莉安默默念着，伸手，将要把手中的10个金币投进效果盲盒机中。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莉莉安望去，是白发绿眸的少女，是可妮娜。
“虽然你是讨厌的神殿使者，但我决定还是帮你一把，当做上次冤枉你的道歉礼吧。”
可妮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莉莉安手中的金币。
“许愿永久解毒效果。”
可妮娜快速道，将金币扔进了效果盲盒机里面。
看着滚出的小球，可妮娜抱着手臂，仰着脸好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开吧，以后不能说我们黑暗巫师坏话了哦。”
“你，为什么......”莉莉安来不及反应，小球就滚了出来。
莉莉安怔怔地看着旁边的可妮娜，感觉嗓子好像卡住了。
张合许久话没有出口，泪却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