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腊月二十七,天气回暖。
院子前的那棵树依旧光秃秃的,玻璃光上发出水钻一样的光芒,地板上发出吱扭扭的声音,拖把扫过之处,地面上反光。
李宝熙和陈斐昨天就回家过春节了。
谢宥请假陪女朋友出去逛逛,熟悉熟悉周边环境。
店里稍微冷清。
“记得要对单子,菜千万别上错了,要自己买单的。”
老员工对着新招来的新员工小梦说。
小梦寒假工,长期工暂时没招到。
“那我去后厨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僮僮,她比你大不了几岁的。”
小梦向僮僮看去。
这个女生将长发盘起来,圆圆的脸颊上显得恬美,大概也不超过二十五岁。
老员工去了后厨代替谢宥的传菜工作,谢宥则是代替魏涞的配菜工作。
“不知道魏姐到家了没。”他看到新来的员工,忽然想起来昨天回老家的,提了一嘴。
“她家离这挺远,应该没有。”
“去过她家。”
阿华和谢宥默契对视一眼,偷偷地笑了。
火车在驿城换乘大巴,几个小时到达县城,再坐十几分钟的车子到达魏镇。
老家的天要比城里的天更蓝一些,城里的天灰扑扑的,只有在下雨的时候蓝的像一大片水母,魏涞把头贴在玻璃窗上,风拍打头发,冰凉铺面而来,车子的抖动震得耳朵发痒,甚至能听到车轱辘运作的声音。
树上的雪摇摇欲坠,鸟巢的鸟迁徙了,只有被雪埋住了半边身子的麦苗是绿油油的。
父亲和他的出租车应该在路边等着她,母亲应该在办置年货,至于魏远望,听妈妈说,他谈了比他大六岁的对象,还离过婚。
父母气一宿。
魏涞揉着太阳穴,盯着窗外那片雪出神,竟然眼眶发涩。
要是杨均之父母知道了她的存在会不会生气。
说曹操曹操到。
杨均之的电话打来了,问她到了没,物品之类的不要忘记拿。
她敛起情绪,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
“知道啦。”魏涞偏头微笑。
杨均之隔着手机摸了摸她的头。
挂断电话,她抓住行李箱,伸脖子往外看,已经到了大陈庄,再过个十分钟左右,到达魏镇,她抓住行李箱,伸脖往外看,终于车子减速,她的心加速跳起来了,没等车子停稳,她就探半边身子了,终于她看到了父亲的出租车子。
旁边站着的是魏渊山,穿着棕色皮袄。
魏涞说:“怎么不去车里坐着,外面多冷。”
魏渊山拉过行李箱抬到了后备箱。
“这不是害怕你看不见我吗?”
“妈最近去别人家做活了没有?”
“没有,你转的钱都花不完。”
“可别省着花,这个综艺挺赚钱的。”
“快乐挺好的。”
魏渊山重复了两遍。
魏涞捧着烧好的奶茶,心里像火炉一样热。
老家的路修了,路旁种了一排杨树苗,下方用布裹着,路边有几套楼房,门前篱笆种了些向日葵,说不上多大的变化,但也有变化,使人心里开阔而开心。
路修了,人心也修了。
临近春节,村里很热闹。湿漉漉的地下都是一些烟花屑,炮竹屑,路口有几个小孩在放摔炮有妇人看见向远处驶来的出租车扯着嗓门打招呼。
“是渊山大兄弟啊,又去县里接活了。”
魏渊山按下窗户,笑眯眯地说:“不是接闺女去了。 ”
“接魏涞啊,这孩子看着就有本事。”
她记得这嫂子,爱说点闲话,魏涞的心那么一转,嘴唇一勾。
“还行,拍节目欠了一屁股债,你们看节目感觉我过得挺幸福的,哎,都是节目效果,陈嫂,哪天咱俩絮叨絮叨,我过得真难过啊,这次回来拿几个钱投资,说不定,就能把几十万的债给还了……”
陈嫂穿着蓝上衣,黑裤子,一身朴素,银发挂上鬓角,嘴有一些大,应是长时间背后说闲话把嘴撑大了,她又习惯地嘿嘿了。
“我先回去照顾孙子了。”
“那您慢点。”魏涞笑嘻嘻地说:“改天到你家坐坐。”
陈嫂笑着,尴尬地点点头,呼扇蓝上衣上了走了路西。
“什么作风?”魏渊山笑道。
魏涞轻轻地笑了笑,又问:“妈在家做什么呢,这都闻到香味了。”
“炖的大骨头,还有你姐弟俩喜欢吃的肉片汤。”
魏渊山又道:“哎对了,别在你妈面前提你弟女朋友。”
“好。我又不傻。”
魏涞笑笑。
真不知道魏远望这家伙变成什么样子了 ,三年没见了。
院里还是老样子,种了一些花,墙上挂着腊肉和大蒜,从厨房飘来一阵阵携着一缕饭香烟雾,魏涞挎着包进去,黄乔依旧穿着那件喜欢的紫色毛衣,在煮饭。
“妈,魏远望呢。喊他帮你啊。”
“魏涞回来了啊,坐着吧,饭一会就好了。”
“坐着吧。”
黄乔又乐呵呵地说。
“没事。”
魏涞回了声,将刀拿了过去,切番茄,这最后一道菜炒好,端上桌。
月亮明晃晃地挂到天空,夜色如墨,风轻轻地吹到肌肤,魏渊山在院子里洗手,魏涞喊了声他,可以吃饭了。
她又问:“魏远望呢?喊他吃饭呀。”
黄乔忽然脸色不太好看,没理会,显然在生魏远望的气。
魏渊山把毛巾挂在绳子上,说道:“去大蛋家了,你把他叫回来吃饭。”
大蛋叫魏丞,和魏远望从小玩到大的。魏丞家在村北边,过了一条河,大晚上的还是有点吓人的,魏涞趁着出来,给杨均之打电话,视频这里,他们喝着啤酒吃着小菜,热热闹闹的,分不清楚是谁说话。
杨均之起身,去外面接电话,他问:“怎么这么黑?”
魏涞拿着手机晃啊晃,晃得草地忽明忽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接我弟啊。”
“你弟才回来?”
“不是,他早回来啊。”
她笑了几声: “你知道吗?我弟谈了个对象。”
杨均之嗯了声,问道:“然后呢?”
魏涞继续说:“我弟呢,谈了个对象,比他大六岁,还有一个女孩,我父母啊,这次真是气坏了,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们生了这么大气,除了小时候那次……”
她顿了顿,戛然而止,目光瞥向手机里的男生,不经意间问:“你父母知道你谈了个比你大的女朋友,而且脸上还有块大红斑,会不同意你交往吧。”
杨均之皱了皱眉,显然生气了。
“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啊,我觉得你很漂亮啊,聪明,独立,会说话,有自己的思想,从里到外,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发着光。”
视频里,魏涞眼睛弯弯,像藏了星河,随后,杨均之看到手机里出现了几户人家,只听魏涞说:“我去逮他去。”
杨均之轻笑。
多么可爱的人啊。
此刻,魏远望正在魏丞屋里玩猫和老鼠,打的正爽,嘴巴嘟着——渴渴渴!
“好嘞,我给您倒茶去。”
魏丞屁颠屁颠去了。
赢了!欧耶!
他又开了局。
玩到中间,魏远望回头看了一眼,丞子还没回来,他喊了几声,注意力又回到了游戏上。
“疼疼疼!”
“丞子你干嘛?”
他忽然叫起来,拽住揪他耳朵的那只手,愣住了,又捏捏。
“你手怎么这么软?”
“你说话啊?”
丞子端着茶杯,缩在角落,颤巍巍地说:“望望,你要不回头看看?”
你姐。
“我可不喜欢男生,我的身子被人拿下了。”他开着玩笑。
“被谁拿下了?”女人说。
“我靠!”
这声音耳熟啊。
魏远望肌肉记忆似地闪在一边,立刻端庄。
“姐?”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去接你啊。”
“我接你还成。”
“要不要我再等你一会儿?”
“不玩了不玩了。”魏远望说。
魏涞冲魏丞笑笑。
路上,两人很久没说话,还是魏涞主动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魏远望腼腆地挠了挠后脑瓜,应了声。
“喜欢她什么?”
他呆住,反问:“姐,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风吹过树梢,也掠过耳畔。
静默一会儿,魏涞说:“听说,她是个单亲妈妈,比你大六岁,你真的喜欢她吗,靠着激情能过一辈子吗?”
魏远望低着头说:“我有正经工作的。”
“你对待感情可能不太成熟,无论何时,我和爸妈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奥奥。”
他有些低落地说。
“不说这些了,我们俩三年没见了,长得比我还高。”
“姐,你刚才可吓我一跳。”
她笑笑:“你玩的是猫和老鼠吧,回去吃完饭咱俩玩几局。”
“好啊!”
魏远望激动地说。
回到家中,天完全黑了。
魏涞洗洗手,坐在了黄乔旁边,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拿着骨头沾了蒜汁,大口咬。
“好吃吧?你爸跟着视频调的蒜汁。”黄乔问她。
魏涞点点头,问魏渊山:“爸,你明天还去跑吗?”
“明天二十八,再跑两天,你明天补补觉,帮你妈炸肉。”
“爸。那我呢?”
魏远望眨着大眼睛问。
魏渊山抿抿嘴,“你吃了睡,睡了吃就行。”
魏远望撇撇嘴,魏涞哼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