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喧哗，对话瞬间被其掩埋。人间烟火并不理睬异动，他们神态各异推促着岁月的年轮向前滚动。枝头上的鸟儿俯冲下树，又停留在屋檐上静静注视。

模样俊俏的男生两手攥着荷包，眉宇间疑惑地看向与他长相相差无几的乌衣男子。沉默中去将荷包递还。

唐慎接过。荷包极其精致，他顺手放在了贴身处。

提问机会结束。

与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对视，男生向他友好一笑，明显一副不太真诚的样子。

唐慎想到最后男生抓的那一把珠子，他后悔了。他到底为什么冲动去怼npc！

后悔没什么用。往好处想，至少他得到了一些想知道的信息——前提建设在npc不骗人。

重塔任务正巧证明白子不能骗人。

但是，唐慎深深看了眼这时安顺的男生，还是感叹了一句：“说重塔是剥削者，自己却是个抢劫的。”

男生低眉顺眼，对此没有分毫反应。

这是，一次性用品？

唐慎没等到男生的反驳，沉默的样子与之前鲜活的模样大相径庭。再谈下去，浪费时间。

估摸着没什么价值后，唐慎转身就走。

才走几步，唐慎转头看向紧跟他的男生。

依照经验，他应该是甩不掉。顺其自然吧。只不过，总觉得有人在窥探。

暗自四顾环看，人流再正常不过。屋檐上的鸟啼血不止，混杂在人声的繁杂无序。

他的错觉？

当官的直觉显然可怕，蓝色裙襦隐藏在角落，静静目送乌衣男子领着白衣男生离开视野后混入人流消失，系于腰间的玉石随身体动作微晃动。

也不知道她看尽了多少。

姚三换完衣服出来，远远看见傅渭在对着乖巧站在台阶上的男生试着划脚，试图将男生踢下去报仇。他心惊肉跳地出声：“傅大人三思！”

一身崭新青色衣袍的男子像什么都没发生走到堪堪在他腰间模样眉眼如画的男生身边。惊喜转头看向姚三：“我和他依壮士所见，友善和睦。”

姚三：？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傅渭的行为无疑是挑衅npc的职业道德，好在男生对于傅渭的举动毫无波澜，一双大眼睛清亮，脸上的婴儿肥还未消失，红唇白面。

他注视着街道过往的人，双手合在腹前。就是一个乖乖巧巧的小朋友。

傅渭对于姚三的无语，平常地笑了笑，一手搭在男生的肩上看起来十分熟络，对姚三面不改色地继续胡说八道：“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姚三：并不是很相信。

下一秒，傅渭：“毕竟都是壮士你从秦淮河里捞出来的。一定同病相怜。”

姚三在重塔也很久了，听得出一些弦外话。

傅大人不至于！

傅渭显然不是不至于，他今天这个仇就是要计较到底了。他手用力一推，咬牙切齿地重复：“一定是同病相怜。”

男生顺力倾倒，姚三离得远根本不可能接住。一深蓝色残影从人群闪出，稳稳将男生抱住。

姚三：“东家！”

唐璜抱着一身雪白不似凡人的男生，抬眼凉凉看向傅渭：“傅大人这是不想活了？”

傅渭尴尬笑笑：“怎么会。”

唐璜也笑，吐出的话却是不客气：“对重塔npc如此无礼，傅大人是对于这次副本心灰意冷，还是不知道后果？”

傅渭自知理亏，闭上了嘴。

直到姚三的走来，才打破了凝结的气氛，姚三：“东家手上抱着的男童是重塔任务中的白子。”

唐璜转头，丝毫不见戾气，她点头：“我知道。姚大哥你们知道怎么问话吗？”

姚三简洁概括：“怎么样他不都不理我们。”他替傅渭解释，“他真的太无害了。”

唐璜将男生放下，她从衣袖中拿出绣花荷囊，拿出一颗温润的白玉。

男生平静茫然地看着她，反应不对。唐璜皱眉：“姚大哥你们是在哪找到他的？”

不等姚三回答，旁边沉默的傅渭开口：“秦淮河。他溺水被壮士救的地方离琅琊王氏很近。”

唐璜看了眼傅渭，问：“你觉得他是什么东西？”

傅渭抬眼看向唐璜，反而提了另一个问题：“唐姑娘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我们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棋子，而不是一个人。”

“姚大哥，”唐璜沉默后，快速安排方向，“时间很紧迫，不可以颗粒无收。无可奈何，我们要兵分两路，你去琅琊王氏尽量多找点信息。我去秦淮河看看，如果没有问题，我会去找你。”

姚三点头。

傅渭毛遂自荐：“我跟着壮士。反正都是要失败的副本，刺激一点，也挺有意思。”

唐璜看了眼男生：“这个跟着我。”

锦绣男童领着王溱走上水面，快速离开中央的一叶孤舟。

王溱双手摩挲着无暇白玉扇柄。扇柄死物，却是比他的手暖上几分。

他跟着男童，踏在水面上，面不改色。

男童前一步走在陆地上，后一步整个人消失。

王溱走上前，蹲下身捡起一枚冰冷的白子。没有多看，他又捡起一枚石子。站起来，转身似乎欣赏着秦淮河的飘渺。

突兀地，轻巧一抛——石子溅起水花，层层回纹由密而稀散开。

水上行走，恍若隔世。

王溱眯了眯眼，转身离去。

唐慎边走边听着道路两旁行人的闲聊，企图找到信息。他听了各个不同的人，行人真的就只是个行人。

他走到秦淮河河岸，注视着河中巧夺天工的画舫。很奇怪，但谈上不来哪奇怪。

少了什么东西。

既然想不出来，唐慎并不死磕。他转而打量跟着他的重要npc。

和他依旧很像，仔细打量，这个npc的眉眼和眼睛有种诡异的并不属于他自己的熟悉感。

“有点像师兄……”唐慎迟疑地说出第一个窜进脑海的答案。

不过，npc的性格突变和突变的气质让他对于这小孩格外烫手，但甩肯定甩不掉。而且觉得这小孩会有点用。

他盯着男孩看，怎么废物利用一下呢？不用白不用啊。

一向光明磊落的唐大人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看了眼秦淮河，又把眼睛眯笑看向男孩。极其不怀好心。

只见，唐慎亲昵地敲敲男孩的额头：“我知道你听得见。”

男孩一动不动，恍若没听见。

唐慎：“我没有珠子。不过，我给了你那么多钱财，何见解忧？”

男孩眨下眼睛。

“莫不是大公子并不是个守信的人？”

男孩微勾的官方微笑撇下，面无表情看向唐慎，崇敬说着：“您的忧愁是什么？

唐慎只是试着套一套话，没报什么希望，npc的状态把他吓了一跳，他根本想不出来他的忧愁是什么！

只是他表面甚至还高深莫测地笑：“不急。等等，你在等等。”

男生：？

npc不懂，但npc不动声色。

不消一会儿，npc睁大了眼睛看着从人群中踱步而出的大公子。

男生愣住了：？？？

喂他钱财的乌衣男子向大公子笑得灿烂夺目，大公子没有无视，甚至还抱住了男子。

npc刷新了世界观：！？？

我不懂，但我大为受惊！

王溱抱住唐慎。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愣愣看着他们满脸疑惑的缩小版唐慎，他挑眉，男生很自然转身自闭。

王溱附耳低声，说：“我在来路看见了唐璜，姚三和老师。不是同名。”

吐出的温气有点痒，还算习惯。唐慎也没反抗，听见这话，他皱皱眉。

王溱不再说话，他不明所以偏头。师兄同样侧脸，十分自然地蜻蜓点水吻下他的嘴唇。看着他呆愣的样子，不由勾笑，缓缓道：“小师弟想白吃我。我喜不自胜，想讨点奖励。我可爱的小师弟给的彩头可真是让人无酒似醉。”

唐慎：？

唐慎：王子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王溱选择性无视他家小师弟无语的眼神，继续在小师弟耳边小声说话：“我推断，他们不是第一次来重塔。”

唐慎：“证据？”

王溱：“没有。”

唐慎半鱼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家师兄的理由：“直觉？”

知道唐慎极其敷衍对待他的王溱闷笑。稍后，他故作高深：“倒也不是。”

唐慎：？

他等王溱继续编下去，半天不见下文。他只听见王溱悠悠地说：“不想小师弟竟是如此可爱，想与我亲密就……”

唐慎：！

他比王溱矮了半个头，不过王溱俯身唐慎刚好可以同样附耳。他说：“重塔的规则不对劲。”

王溱亲唐慎耳垂，乐不思蜀：“什么？”

唐慎忍住打人的冲动，继续解释：“我问了白子，他解释的重塔刺激玩家主动积极爬塔是因为恐惧。但真正令玩家死亡的是索要。”

王溱哦了声，附耳低声说着自己的经历。

唐慎认真听着，时不时与王溱交换意见。

咬耳朵的王溱向突然唐慎耳朵吹气。

促地，唐慎脸红地挣脱出了他的拥抱，大喊一声：

“王子丰！”

男孩手在颤抖，谁敢对大公子这么大吼大叫啊。妈妈，我想回棋盘。外面好可怕。

王溱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向某处，提醒：“唐璜来了。”

唐慎一愣，顺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