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在折腾的时候，沈玘赖在吴山居不出门，熟练的搬张摇椅坐在树下晒太阳，顺便将上门的金万堂给打发出去。

金万堂没找见吴邪也不气馁，搓着手嘿嘿笑，目光不住的在沈玘身上扫视，“玘爷怎么没跟着去？”

阳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照在他，沈玘眯着眼，手里的扇子摇啊摇，笑着将问题抛回去，“我没跟着去，你猜猜看？”

金万堂连连摆手，直说他猜不了，也拿不准面前人的态度，“谁能知道您的主意？”

若沈玘冷着张脸还好，就像吴邪那种抗拒的态度，他就知晓自己多半是得罪了，也好避让，偏偏这人一张笑脸，语气也很正常，让金万堂越发没底。

“王盟！”沈玘忽然高声道，眼见王盟迷迷糊糊的从桌上爬起，揉了揉眼睛看向他的方向，“怎么了？”

“你看好铺子，金万堂来了就打出去，我去墨脱一趟，你老板有事找我。”沈玘也不含糊，直截了当的说完安排，笑眯眯起身，路过金万堂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金，再怎么滑不溜手的人，也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才是。”

留下这么一句话，沈玘施施然走出吴山居，言笑晏晏。

尽管吴邪没有明说叫他过去做什么，沈玘多半也能猜到事情不简单，所以他看似起身潇洒，离开也没有半分留恋，实则是去找装备。

黑瞎子顺手从沈玘手心抓了把瓜子，地上零零散散的瓜子皮彰示着谈话的顺利，这家伙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玘爷千里迢迢跑到北京逮我，不就是为了吃我两把瓜子吧？”

沈玘翻了个白眼，见黑瞎子的手又要伸过来，干脆将剩下那些往他手心一倒，“就这两把瓜子都被你抓回去一把半，真要图你这点瓜子，也太委屈了。”

说着，沈玘将身上的碎屑拍开，喝了口茶，这才接着道：“找你是想知道，你的门路知不知道墨脱最近去了哪些人。”

“我总得招待一下人家吧。”说这话的时候，沈玘脸上意外的没有什么表情，连半分笑容都懒得施舍。

“人家得罪你了？”黑瞎子笑问道，不等沈玘回话，又马上否定这个猜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有些人对那地方感兴趣。”

“虽然，我也很好奇，那些信仰基督的老外怎么忽然对西藏的佛法感兴趣。”黑瞎子慢吞吞的喝茶，他并没有错过沈玘眼里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太伤心了，怎么说也是出生入死几回的朋友，离开北京前一回也没找过我，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黑瞎子状似无意道。

沈玘笑而不答。

沈玘按照地点找上喇嘛庙，当然是走陈雪寒的路子，邮局的那幅画他自然也瞧见了，比起吴邪的久久矗立，他却仅仅是扫过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

陈雪寒对沈玘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而也不吝啬和他说些事情，然后满意的看着青年十分捧场的接下话茬。

等到吴邪看到消息急匆匆地下山接人，就听见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天真，除了我，你还约了哪位爷啊？”

吴邪瞬间松了口气，回头就见沈玘歪歪的倚靠着门框，他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时，身上的热气接触到寒冷，化作袅袅白烟丝丝缕缕向上飘。

“我以为你还需要一些时间。”吴邪说的时候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高兴你也来了。”

眼见气氛逐渐跑偏，沈玘勾着吴邪的肩膀将他往里带，门干脆的关上，两人一下子压低嗓音。

“调查的怎么样？”沈玘问，“我找人查过，小小的喇嘛庙里人倒是多。”他冷笑一声，“也不看看这里装不装得下。”

吴邪就是再傻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很快岔开话题，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转述给沈玘。

沈玘沉思片刻，“你想从这里找到终极？”他蹙着眉，见吴邪摇头，后知后觉的眨眨眼，“看来我猜错了。”

他真情实感的道着歉，“你想让他回来，对不对？”

“对，也不对。”吴邪意外的冷静，“我想找到真相。”

两人谁也没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沈玘耸耸肩，忽然赖在吴邪的肩膀上，整个人露出一副疲态，“千里迢迢赶过来，好累哦，好哥哥带人家去吃饭么？”

突然的嗲声嗲气打了吴邪一个猝不及防，一个愣神，就见沈玘相当不自知的贴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岌岌可危，呼气产生的白茫水汽尽数遮住他的双眼。

鬼使神差的，吴邪抬手捧起沈玘的脸，大概水汽真的蒙住了他的双眼，所有的一切都换上朦胧的面纱，他看不清面前人的眼睛，也不知道这人的神色。

惊奇？抗拒？不满？

吴邪只是遵从本心，低头虔诚的亲吻他的额头。

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震惊也好，失望也罢，吴邪正准备抢先认错，他应该说什么，这些都是情难自禁……还是蓄谋已久？

沈玘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表情，他沉默的盯着吴邪，后者似乎听见他笑了一声，下一刻，胸前的衣领被人拽在手里。

“吴邪……给你机会，你就只能做到这样？”很难形容沈玘的腔调，他像是看到猎物钻进笼子又跳出的猎人，眼里带着吴邪看不懂的眼神。

忽的，他轻巧的松开攥着衣领的手，笑着将皱巴巴的衣领整理好，“走吧，去吃饭。”

吴邪的却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什么默许一样连忙跟了上去，如果他有条尾巴的话，现在应该上上下下摇个不停。

两人走到吃饭的地方，沈玘略一挑眉，像个没什么见识的“乡巴佬”一样惊讶道：“好多人诶！”

他的语气实在夸张，偏生眼睛也亮晶晶的，倒是挑不出什么错，更何况这些人的目的也不在他身上。

吃完饭后，吴邪要去找老喇嘛，不过暂时找不到，于是带着沈玘在喇嘛庙里到处乱转。

沈玘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看着比我还像第一次来的？”

吴邪尴尬的挠挠头，“事实上，我之前一直待在房间里，并没有怎么出来转转。”

他自己都说不明白那点心虚自何而来，打着哈哈就想略过这个话题。

这并不容易，他却做到了。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走在一起的两人呼吸一滞，吴邪呆呆的站在原地，连沈玘越过他走到那个“人”面前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周围的一切都放缓了，沈玘缓缓蹲下来，手掌拂去帽檐上的积雪，随后对着吴邪摇了摇头，“只是一个雕像，你找对了地方。”

前言后语实在对不上，吴邪半天才反应过来两句话的主语不同，他不由拍了拍自己的头，苦笑道：“真是傻了。”

紧接着，这座雕像被吴邪转着打量，身上披着的冲锋衣更是被他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在内袋里，一张用防水袋包起来的纸被吴邪拿在手里，他当然是不懂德文的，正想找伙计下山去翻译，或者喇嘛庙里的德国人，沈玘却从他手里把纸抽走。

“尊敬的张先生……”沈玘慢吞吞的念着，吴邪听了半天，才确信不是瞎编乱造，为此还挨了沈玘不轻不重的一脚。

然后在山下，吴邪拨通了一个电话。

沈玘站在喇嘛庙里，神色莫测。

“他还是进来了。”这句话没头没尾，找不到任何头绪，沈玘抱着手臂，说不出他在想什么，眼里只有兴味。

“真是令人头疼，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却没想到会这么复杂，居然还牵扯到德国人。”

话虽如此，沈玘脸上没有半点懊恼之色，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在寒风中划开一根火柴点燃。

戒烟的念头再次被他抛之脑后，现在的确到了这么烦闷的时候。

吴邪回来后，眼底带着隐约的兴奋，他并没有从沈玘身上闻到烟味，却感知到寒风的冰冷气息，“你站在外面吹风？”

“屋子里太闷了，出来逛逛。”沈玘回答的滴水不漏，虽然他的逛逛是站在那座雕像旁，吹了一个下午的冷风。

雕像又不能出卖他。

吴邪的活动变得十分规律，沈玘晚上才能见到他走出屋子，对此，他选择沉默，淡定看着吴邪行事。

见吴邪的眼珠子都快黏到队伍里了，沈玘重重敲了敲筷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子把他抓了回来。

“不是说好请我来旅游的？你自己倒是玩得很开心。”沈玘语气平静，明眼人却能听出其中的山雨欲来。

吴邪一怔，随即接上他的话，“这不是喇嘛庙里还没逛完么，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他们身手很好。”沈玘说话的同时不忘吃菜，“你再盯下去只会被发现。”

“顺带一提，那个姑娘，很厉害。”

“姑娘？”吴邪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瞧了瞧，才从人家的走动看出属于女性的曲线。

吴邪还想说什么，却见沈玘放下筷子，对着那些人走了过去，他勾出一个不算夸张的微笑，递了根烟过去，“美女也对喇嘛庙感兴趣？”

那姑娘看了他一眼，坦然接过烟，“想搭讪啊？可惜老娘对小白脸不怎么感兴趣。”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男人笑了一声，沈玘也不恼，面上却一副受了挫折的模样，没等他们再说什么，就快步跑开。

“确定了，都是练家子，你在怀疑他们？”沈玘装出一副和人诉苦愤愤不平的模样，语气却没什么波动，见吴邪若有所思，也没打扰他。

看来，墨脱真是被人布了好大一盘棋。

真是令人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