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玘结结实实的过了一段没人探望的安静日子,甚至有些太安静了,让人一想就知道明面下的暗流涌动,其中的是是非非,不是他该知道的沈玘也不吝啬装糊涂。
现实毕竟不是三流言情小说,他一个躺在病房的病号实在没精力去关注一群生龙活虎的家伙。
汪淼来查病房的时候很意外的看着他,“我以为你早该拔了针头偷跑出去,将烂摊子留给我处理。”
“你是不是男频都市文看多了,我闲着没事拔针头跑出去干什么?”沈玘莫名其妙的反问道,“把点滴调快我都怕我血管爆了,更别说拔针头会回血。”
不知道为什么,沈玘从汪淼这张除了浅显的意外之外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看出了失望,“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他奇道。
“总归不是什么坏印象。”汪淼很好的收起所有情绪,公事公办的宣布沈玘可以出院,“你的医药费有人负责,记得带好行李。”
“所以,这就是你出现在我旁边的原因?”吴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只告诉小花这件事,行程也是小花安排的。”
“嗯哼。”沈玘懒洋洋的,比起吴邪见到自己倏然拔高的声调,他显得无比淡定,“可能我是双重保险,也可能是我没事做,他们怕我贸然回去无意破坏部署,于是把我赶到这里。”
尽管吴邪很不想承认,但比起北京那两家的弯弯绕,他这里的确算不上重要,甚至连追击都是自己听了张起灵古怪的道别后的一厢情愿。
“我以为你是把我抓回去的。”吴邪现下真的是有些PTSD了,虽说吴三省一次也没有成功把他赶回去,但他总是觉得走的每一步都有人警告他不准继续。
“想太多了,你回去反而碍事,去长白山逛逛打发心情也比待在那里来得好。”沈玘随口道,却见吴邪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知道目的地是长白山?”吴邪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
啊呀。看来以后说话要谨慎些,沈玘笑而不语,对于吴邪快速成长而不好糊弄感到遗憾。
而他的沉默自然被吴邪认为成默认,他很不理解的看着身平淡如故的人,“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沈玘什么也没说,这份沉默直到张起灵的出现也依旧没有打破。
张起灵久久注视着一路追来的两人,吴邪感觉这位高岭之花应该也是有那么一点在意自己的形象,他并没有什么问责,平淡的仿佛之前的道别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们不应该来到这里。”他远远望着所谓的目的地,淡淡对两人下了逐客令。
这当然是没用的,沈玘极其不想参与他们两人之间的因果,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也是必须要有人去承担的责任。
而且,爬雪山啊,一点装备都没有,真的很不想去。
沈玘慢吞吞踱着步子,他倒是像单纯来旅游的观光客,远远被前面两人甩在身后,如此也不气恼,等到两人偶尔的休息时间便加快步子追上来。
吴邪有时候瞧见他在后面打电话,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平淡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吴邪斟酌着劝他离开,“这事确实和你没关系。”吴邪突然嘴笨,他一边防着张起灵冷不丁加快速度逃走,一边分神劝着沈玘离开,“说来说去也都是我自己不甘心,非要掺和进来,而且我三叔明明只雇你走完西王母宫而已。”
吴邪笑了笑,“我比不得三叔,实在囊中羞涩,雇不起你。”
沈玘安静的听着吴邪的絮叨,突然打断道:“你还不追上去吗?他要走了。”说着,手指指向张起灵离开的方向,只能远远望见那家伙若隐若现的背影。
“张起灵!”吴邪顿时急了,顾不上没说完的话,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他身后的沈玘哼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仿佛是在说“你看,我走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他们一路跟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沈玘闷不做声围在火堆旁边烤火,他倒是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懂,偏偏舍不下这点暖意,留在火堆边当了回不解风情的电灯泡。
“你们准备跟到什么时候?”张起灵忽然提出这个一直被忽视的问题。他不厌其烦的对着他们重复着,“这是我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
像是自觉难以说服吴邪,又把目光放到沈玘身上,“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傻。”
“哈?”沈玘下意识掐断手里的树枝,不明白这个话题怎么跑到自己身上,更不明白他怎么就被定义为“傻”了。
“讲点道理,我只是怕你们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为了长白山的名声考虑,你可以说我拦不住犯傻的吴邪,但不能把我和他归为一类。”沈玘言之凿凿,虽然他的解释无形插了吴邪一刀,这人弱声弱气的在旁边反驳,“我也不傻好不好?”
结果那两人没一个搭腔,像是默认他傻这个事实。
张起灵大概也没有和他们僵持下去的耐心,“如果你们明天还跟着我,我会把你们打晕。”
他说着,又看了沈玘一眼,“虽然打中你有点难,但也不是做不到。”
“确实做得到,但是没必要,总得留个活口把顽固分子带下山吧?”沈玘显得很无奈,他睨了吴邪一眼,顽固分子是谁不言而喻。
吴邪觉得有必要表态,“我不会让你打晕我的。”他像是底气不足,“贿赂沈玘也不可能!”
“我的一世英名就是被你们几个搞臭的。”沈玘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什么叫贿赂我也不可能?我是那么容易被贿赂的人吗?”
他像是难以忍受,自顾自的站起来回到帐篷,所有的一切到了明天自然会给出一个答案。
尽管这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
吴邪醒来的时候,帐篷里空无一人,走出去就看见,沈玘坐在熄灭的火堆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估摸着张起灵多半和他再次道了别,也可能没有。
该说的话早在合适的时候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一切都显得苍白而虚假。
两人没有过多商量,却很有默契的收拾东西离开,长白山的第一场大雪即将落下,待的越久越难出去。
一切的打算被意外打破,沈玘有些发懵的看着一头栽进雪里的吴邪,好容易将他从里面拽出来,擦去脸上冰凉的水迹,“吴邪?吴邪?”
吴邪闭着眼,他似乎想说什么来缓解同伴的焦急,眼前的黑暗难以适应,他无措的抓着沈玘的手臂,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正常,“我没事,雪盲症,很快恢复。”
沈玘好气又好笑,“可以别把我当成傻瓜吗?”他扶着吴邪慢慢站直,又将这人的手放到腰上,“抓着我,我带你出去。”
这个时候似乎没有第二种可能,吴邪忽然抱紧了他的腰,“你知道他的目的地,对不对?”
“你想去找他。”沈玘小小叹了口气,“你不放心?还是想要一个解释?”
吴邪沉默半晌,忽然摇摇头,“我们回去。”他说,“等我好了之后,自己再来一趟。”
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古怪的安静,甚至是寂静,只有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萦绕在周围。
吴邪闭着眼,视力被剥夺让他只能死死抓住沈玘,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身上的暖意却没有驱散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短,可能很长,陷入黑暗的吴邪并不能感知时间的流失,两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他徒劳的抱紧沈玘的腰,下意识关心道:“是我太重了吗?”
沈玘像是被气笑了,吴邪能清楚听见他的气声,“你真是不解风情。”
被一个不解风情的人说不解风情,吴邪很难忍住不还嘴,而在他开口之前,炙热而发烫的温度自唇瓣蔓延至全身,似乎太烫了,吴邪久久没有回过神,他迟疑的舔了舔嘴唇,那里只留下残存的几分湿润。
雪盲症在各种方面都带来不小麻烦,吴邪甚至没有求证的勇气,他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了摸嘴巴,感觉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你你你……我……”语言功能开始紊乱,吴邪只能听见沈玘闷闷的笑声,笑声通过胸膛的震动久久回荡在两人之间。
“走吧,找人去,去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沈玘显得高深莫测,而这份高深在张起灵见到两人之后荡然无存。
张起灵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执拗的人,见到他们时并没有按照说好的那样把他们打晕,像是默认他们跟上来一样。
如果吴邪能够看见的话,他会发现这一路都非常熟悉,他走过一回,而这次重来也没有上次的惊险。
张起灵和吴邪说了什么,沈玘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所以他相当安分的站在一边,看着吴邪接过鬼玺,看着张起灵把他捏晕后放在一边。
然后沈玘看着张起灵,张起灵也看着沈玘,两个知道相同秘密的人心照不宣的对视着。
他说,“也许我会想起被遗忘的见面。”
他说,“十年之后我会告诉你答案。”
沈玘笑了,“十年吗?我将等着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