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笑声很刺耳,一下下往沈玘的耳朵里灌。
好吧,高高在上的家伙总是听不懂话的。沈玘微笑着站在原地,张家古楼的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停止,和刚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祂很愉悦的看着自己造成的一切。
“这个时间把戏怎么样?”祂问。
“糟糕透顶。”沈玘答,“可笑至极,我根本想不出哪些蠢货会用在我的身上。”
这并不是让人满意的回答,于是祂拒绝了任何的和谈。
“你违约了,我也是。”孩童的咯咯笑声荡漾在漆黑的通道,“这场赌约显然要死在这里,而你不希望如此,所以……”
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隐匿在暗处。
“希望你能活着走出去。”
沈玘说,妈的。
张家人的地盘,让他活着走出去,一时不知道这是在嘲讽谁。
如果只是单纯的走出去,沈玘可以自满的说,这完全不是什么难题,前提是暗处伺机而动的人不会有任何干涉。
“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沈玘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眯着眼,似乎满不在乎。
局面一时非常僵硬,早晚会有人打破,那人不会是沈玘。
耳边是刀刃划过的“嗖嗖”破空声,沈玘侧身一步轻松避开,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让自己适应不充足的光线,藏在背后的手握上刀把,下一刻,刀刃擦过脖颈,血液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一个。”他说。
“剩下的人都很沉得住气嘛。”他笑,“或许局面可以改变一下,我这个人行事作风光明正大,最讨厌躲躲藏藏,所以麻烦你们藏好一点。”
局面的翻转只在一瞬间,沈玘单手握着那把唐刀,血液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他的脚步在寂静的通道里尤其显眼,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外面的情况很不好,里面死的人太多了,吴邪怎么样也找不到愿意再进去的人。胖子虽然咬死和他共进退,但面对形势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尤其还有一个塌肩膀在那里虎视眈眈,大有谁敢进去一律打晕送走的意思。
“不是,哥们,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叫你看住我们的人都在里面,我们总得进去找他出来吧?”胖子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一巴掌拍开塌肩膀冲进去。
塌肩膀依旧坐在通道口,闻言看了眼胖子,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他在里面,所以你们不能进去。”
他冷冷注视着堵在这里的两人,“先不论你,吴家那位进去了就是送死,我可没空再带你们出来。”
歧视!赤裸裸的歧视!吴邪怒上心头,“什么叫我进去了就是送死?危险的地方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能活着回来!”
“谁的功劳?”塌肩膀挑起一边眉,虽然挡在帽兜下,吴邪还是从他的话里读出嘲讽的意思,“把你们安全带回来的人在住院,而你们,请不要给我的工作添麻烦。”
得,吵不过。
吴邪一气之下就要硬闯,还好被胖子拉了回来,塌肩膀可不比其他人,这孙子是真动手啊。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进去,全都给这位哥打晕了扔出去,天真这细皮嫩肉的,给打坏了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赔啊。
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
吴邪在阿贵家里急得团团转,“胖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怎么一个二个的这么热衷于进去,进去又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有危险也没人把他带出来。”
胖子被吴邪晃得头晕,“咱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人厉害的都有一颗单打独斗的心,人小哥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小哥现在还在住院!”吴邪声音涨高,“不行,我们得想办法绕过那个谁,不能真的让沈玘死在里面。”
沈玘也说不清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暗处的人怎么也杀不干净,你永远不会知道迈出下一步之前会不会有人冒出来找死。
他的胳膊很酸,如果说一开始还颇有闲情逸致的聊上几句,尽管得不到什么回应,那么现在则是被安静的杀戮环绕。
里面的人很多都是熟面孔,当然,根本没说过话的熟面孔,按照祂的定义就是——一些有意思的“穿越者”。
祂的恶趣味,引诱其他人穿进这个世界,给他们改变一切的诱惑,却又培养杀死穿越者的人。
因为“剧情”不可破坏。
在沈玘眼中,这些人犹如扑火的飞蛾,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切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死。
选择“穿越”的家伙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知晓剧情,了解一切,思想足够先进,他们不会甘于平庸,因为平庸的日子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过够了过厌了,所以奢求变化。
而他们也正是死在这些变化之上。
“这么看,如果真的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的罪孽可不轻。”沈玘低声念道,抬手,割开一个人的喉咙,血液溅射到脸上,不在意的被擦去。
如此循环往复。
人的体力总会有一个限度,于是沈玘坐了下来,靠着墙坐,点了一根烟。
手电早就在打斗中不知道掉在哪里,阴沉沉的环境里,只有烟头的那点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这无疑是一个信号,相当不妙的决定,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如果他是猎物的话。
突然的风吹得火光一灭一灭,手里握着刀的人眼神炽热,宛如一个输红眼的赌徒,“杀了他!杀了他!一切都可以重来,我是特殊的!这个世界的一切我比谁都更了解!我将成为一切!”
是的,这是一个“生意”。
沈玘很不幸运的成为了生意的条件——杀了他的人,能够获得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能翻盘呢?
在匕首挥下的那一刻,烟头的火光动了动,那人眼睁睁看着灼热的红越来越近,眼球似乎都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热度,他连忙闭上了眼睛。
可是晚了。
伴随着灼烧的滋滋声响,沈玘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踢开脚边疼到浑身痉挛的人。
“你让我浪费了一根烟。”
于是他又点起来一支,这回没有放进嘴里,而是夹在手上,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进行到这一步,铁打的人也没了力气,他只能坐在这里,被动的迎接各种刺杀。
这么一看,沈玘觉得自己也算是一个人物,如此大的阵仗,也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
脚步声忽远忽近,一个人停在他面前。
她没有动手的意思,就这么站在这里,直勾勾的望着他。
“是你吗?”温柔的女声响起,“我解决了很多人,我问他们是不是你。”
“你的变化真的很大。”女声絮絮叨叨,“快出去吧,外面有人在等着你。”
“乖,快走吧。”
“走不了。”沈玘道,“没力气站起来了,闭眼就能睡着。”
他也不是铁打的,并没有高明到经历那么多依旧全身而退的地步。阴沉的环境很好遮掩了他的异样。
腹部的伤口早就不流血了。脸颊火辣辣的。至于其他地方,能有多少完好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想过很多,在日复一日对于剧情的‘维护’中,我是麻木的,所以我期待一些变化。”
沈玘咳嗽两声,咳出来的液体尽数滴到手心,浓重的血液的腥味包围了他的感官。
“是不是听起来好伟大?”他笑,笑得张扬又肆意,“其实,我只是想……”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眼皮的沉重迫使沈玘狠狠往大腿上掐了一把——没有任何用处,他无奈的摇摇头。
“我出不去了。”
沈玘宣布着这个事实。
周围静悄悄的,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消失了,沈玘的手抖得厉害,他早就拿不起刀了,自然也走不出去。
他往后一仰,头靠着石壁,全身都重的要命,血流了很多,难闻的腥味萦绕在鼻尖。
沈玘不喜欢。
于是逼着自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走得很慢,话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言自语。
滚烫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含有盐分的泪水烧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沈玘后知后觉才感受到这些,他发怔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结果越擦越多。
“烦人的记忆。”
沈玘总算想起来女人声音的熟悉,在西王母宫,在陨石里面,他见过她的。
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或许可以称之为亲人吧,人总要有一个寄托。女人奇怪的对自己很好,几乎是将一颗心都放到自己身上。
偶尔能听见她的絮叨:“以前的事情好多都记不清了,我应该也有一个弟弟,像你这么大,也很可爱,很惹人喜欢。”
“好俗套。”沈玘毫不犹豫点评道,“因为这个你才这么在乎我?”
“才不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女人捏了捏他的脸,“我希望你不要把情绪寄托在我身上,情感丰富的人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你是对的。”情感丰富的人,活不下去的。
那一幕很快被他忘记,他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不是意外,是他动的手,为了活下去。
情感撕扯着沈玘,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情感充盈的有些过分了。
属于他的记忆互相撕咬着,像是要决出胜负。
一切结束于沈玘不受控制的栽倒。
一只手拉住了他。
“伤脑筋,但是好久不见。”
灿金色瞳眸的男人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