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宠爱

繁体版 简体版
偏偏宠爱 > 红颜不辞镜 > 第212章 蜡丸疏

第212章 蜡丸疏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思一刻,完全不得要领,我问:“今儿午饭,绮礼都招待你主子什么了?”

“回爷的话,是鳜鱼,清蒸鳜鱼!”

又是鱼!

看来绮罗不是一般喜欢吃鱼啊!

“午饭后主子午睡,绮三爷去书房画画。主子午睡起来后想起昨儿说要画画的事,让春花姐姐铺纸。”

“什么叫你主子想起来了?”我听不明白。昨儿绮罗自告奋勇跟绮礼说要画第五美人,今儿还得想?

“爷明鉴,早起主子画过鞋样后就一直帮春柳姑娘做鞋,还是绮三爷家来后问主子怎么没画画,干什么做鞋?主子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茬,只问绮三爷带了什么吃的给她?”

秦锁儿的意思是,绮罗真忘了?

绮罗这什么记性这是?

先不记得爷的荷包就算了,怎么连许给绮礼的画都能忘?

绮罗不是最看重绮礼的吗?

转瞬想起绮礼送绮罗面人的事,我不禁怀疑:绮罗该不是每尝失信于绮礼吧?

是了,春柳就是一个先成例子。

早起春柳一哭,绮罗就忘了早前她嘱咐绮礼替春柳找婆家的话,自责不算,还怪绮礼冷落春柳,完全不可理喻!

比起绮礼的冤枉,我想绮罗日常贪玩,忘了替我做荷包也不算什么。绮罗天生就这么个拖延健忘脾气,并不是针对我!

“春花姐姐提醒主子说颜料画笔都留在京,没带来,只有纸没法画。春柳姑娘说绮三爷书房里有颜料画笔。主子一听就说她去绮三爷书房里找,就跑绮三爷书房去了!”

我听得头疼。绮罗这个说跑就跑的脾性,也不怕绮礼书房有外客?这撞上了得多尴尬。我想我还是不能开绮罗去我书房的头,没得又生是非!

“主子看到绮三爷画扇,就拿起来瞧,又问绮三爷是谁的扇子?”

绮礼一画千金,我也挺好奇谁这么豪,请绮礼画扇?

“绮三爷回主子说是常熟蒋廷锡。”

蒋廷锡?我想了想,没听说过。想来不外是当地的土财主。

常熟县隶属苏州府,有许多的染坊和织布坊,特别富裕,有钱人尤其的多。

“主子把玩扇子说这四把扇子已很出彩,绮三爷何必画蛇添足,添什么美人?”

我直觉自己想岔了,赶紧细问:“这蒋廷锡是谁?”

“爷明鉴,绮三爷告诉主子说蒋廷锡出身官宦,因无心功名,至今还是白衣。曹寅素喜他的画,倾心与他结交,所以赶乘皇上南巡,就想将他引见给皇上。引见需要敲门砖。曹寅就生出使绮三爷与蒋廷锡合画几幅扇子的主意。”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又问:“绮礼画美人,这个蒋廷锡画的什么?”

“回爷的话,是牡丹、荷花、金桂和红梅。主子评论说这四样花卉,但凡能画好一样便已是一等一的名家。她瞧这四把扇子,敷色用墨,自然洽和,如出一幅。”

美人图,历来都少不了花鸟点缀。

绮礼成名已久,不止会画美人,花鸟虫鱼啥的也都来得。

绮礼既然受了曹寅请托,说不得成人之美,笔下留情,凸显蒋亭锡。这原是人之常情。没想绮罗耿直,完全不体绮礼苦衷,一句“画蛇添足”不仅颠倒主次,更是批评绮礼美人技法尚不足以给不出名的蒋廷锡花草作配。

绮罗这张口,我哭笑不得,一点都不过脑。难为绮礼好脾性,好雅量,这都不翻脸,还给绮罗好言解释。

不过能让绮罗这么推崇,我想这个蒋廷锡的花草可能真心不错。

“戴铎!”我叫管家:“悄悄打听一下这个常熟蒋廷锡,再有他的画,拣好的,收几张来。”

爷瞧瞧怎么个好法?

……

“主子问绮三爷画画得好,便就要去做官?批评曹寅多事。”

绮礼就在眼前画画,绮罗还这样问,我听得直摇头:又不过脑!

再说做官有什么不好?

“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之首,有免劳役、免赋税、穿绸缎——对了,绮罗不是最爱穿绸缎、盖丝被吗?

绮罗大概从未想过她能穿绸衣,能盖丝被,都是沾了她阿玛明尚的光,拥有镶黄旗秀女身份。

一般汉人,卖再多画,赚再多银子,但没得一个“士”民身份,也只能穿布。敢越制,就有人敢检举,拉衙门打板子!

这个蒋亭锡就是现成例子。

江南富裕,蒋亭锡出身常熟官宦,多半打小穿绸,其兄弟姊妹,亲戚朋友也多穿绸。如此成年后,蒋亭锡能甘心一身布衣,受亲友侧目?

蒋亭锡常熟人。常熟离江宁四五百里。蒋亭锡真若无心功名,何苦巴巴赶几百里路来江宁结识曹寅,听从曹寅建议,用心画扇?

还不是想走终南捷径,谋个出身?

曹寅只是成人之美罢了!

……

“绮三爷说这是曹寅的正事儿。又说也不独是他,时任山东巡抚的那个李光地,前两天给皇上举荐了何焯。皇上召见后,立就赐了举人出身,安排到南书房供职。”

绮礼倒是知道曹寅,也肯告诉绮罗。但“那个李光地”?对李光地用“那个”,怎么,绮礼很不屑提李光地吗?

李光地最为人争议的就是他跟陈梦雷的蜡丸公案。

李光地跟陈梦雷不仅是同榜进士,还是同乡,都是福建人。

三藩之乱时两人因为回乡省亲被耿精忠胁迫,充为幕僚。后来李光地逃出福建,将详细记载耿精忠兵力部署以及他对朝廷出兵平叛的建议文疏封在蜡丸里进献给皇阿玛,搏得皇阿玛信任,从此扶摇直上。

后来耿精忠事败,陈梦雷被俘,上书皇阿玛状告李光地欺君卖友,申称“蜡丸疏”是他和李光地共同写就,当初他跟李光地约定,他留在耿精忠处继续探听消息,替李光地照顾家眷,李光地进京上疏。

消息传开,舆论哗然。李光地也上书坚称蜡丸疏内容系他自己独立完成,与陈梦雷无干。总之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不过因为皇阿玛一直留中不发,未曾谕旨有司衙门调查审理,这案子就成了悬案,至今未决。

早年我也不能理解皇阿玛的留中,但在刑部待了几年,见多了积压案卷,现我多少能体察一点皇阿玛的苦心。

首先这个案子就牵涉李光地和陈梦雷两个人,属于个人恩怨,与他人无关。不查的后果就是陈梦雷被判“附逆”,斩首示众。

而查,结果不外三种:一、陈梦雷撒谎,诬告李光地;二、李光地撒谎,贪墨陈梦雷功劳;三、查不到有效证据,不了了之。

第一种结果就是个笑话。能想象吧?堂堂翰林院掌院学士仅仅因为“附逆”罪臣一纸上书就被三司会审,没得寒了天下文人学子的心。如此即便还了李光地清白又如何?“皇阿玛不信任汉臣”的言论势必盛嚣尘上,不利皇阿玛推行“满汉一家”国策。

第二种李光地欺君卖友,斩立决,陈梦雷沉冤得雪,无罪释放。听着皆大欢喜,实则没这么简单。

李光地能有今天的地位,并不只有上“蜡丸疏”,助力皇阿玛平定福建这一桩。

李光地是个能臣,治学、治河、治理地方都卓有成就,但这都摞一块也比不上他力排众议,保举施琅出兵,□□——台湾一收回来,翰林院就上书皇阿玛出巡天下,泰山封禅。皇阿玛虽没应允,但一统天下的功绩已彪炳史册。

李光地功在社稷,即便死罪,也能以功抵过,获得赦免。

一般人看不到李光地统一之功,只会揪着他私德不放,如此判了,再赦了,没得又给诋毁者新的题目,影响朝廷声誉——既然非议不可免,又何必再节外生枝,授人以柄?

至于第三种就更别提了,案都审不清,一定是官官相护。

三个结果没一个有益朝廷不说还后患无穷,如此还有审的必要吗?

康熙二十一年陈梦雷被判斩首后,时刑部尚书徐乾学以陈梦雷“被迫附逆”为由上书求情,皇阿玛赦了陈梦雷死罪,改流放奉天。

康熙三十七年,皇阿玛巡视奉天,陈梦雷御前献诗,皇阿玛赦陈梦雷回京,指给老三当侍读。

现陈梦雷跟着老三编书,身上尤背着“附逆”的罪名——大概,可能这辈子都洗脱不了了。不过比起康熙三十九年因为顺天府乡试案冻死牢中的姜宸英来说,陈梦雷已算幸运。

绮礼任过一年的内阁中书,想必看过陈梦雷和李光地的上书,看过还这么讲,自然是年轻气盛,替陈梦雷鸣不平。

绮礼虽是精干,但于这朝廷的人事还有得好学。

绮礼不喜李光地,却特地告诉绮罗李光地举荐何焯——怎么,绮罗知道何焯?

是了,何焯跟笪重光、姜宸英、汪士鋐并称当今“书法四大家”。其中笪重光是顺治九年的进士,姜宸英、汪士鋐都是康熙三十六年的进士,京里各府多有他们的中堂楹联。绮罗日常东张西望,想必就此听说。

“秦锁儿,你主子都怎么评何焯的?”

秦锁儿微微一愣,方才回我:“爷明鉴,主子什么都没说!”

没说?我方想起何焯才到御前,绮罗多半还没见过他的字!

……

“主子看绮三爷头也不抬地画画,就说这书房的笔和颜料都是现成,画案也大,绮三爷画扇又不占地方,便吩咐春花姐姐铺纸,她跟绮三爷一起画!”

依言想象绮罗跟绮礼并肩作画,间或聊两句当今书画名家的作品、新闻或者逸事,我绝望羡慕。

绮礼说的我都知道,甚至于李光地举荐何焯,我就在场,但我不能跟绮罗提一个字。

御前无小事,似皇阿玛见谁,谁又举荐谁,这消息发不发,怎么不发,都有专人经办。没得打我嘴里泄漏的理。

皇阿玛好书法,御前举荐进送都是名家字帖,这书画啥的,我想我跟绮罗家常是议论不成了。得寻个无关碍的题目!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