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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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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公公?”七殿下望着堂下行礼之人,有些讶异。

“七殿下大安。老奴此来,是受了圣人之命专程问候殿下。”堂下顺公公执着拂尘,满脸堆笑,言语中带着恭谨。

堂上诸官眼神闪烁,各自都以为是圣上口谕到了,纷纷起身准备跪接。

谁料顺公公依旧是堆着笑意,轻摆拂尘:“诸位大人不妨事,圣人并不曾有口谕。这不是听闻孝陵卫营出了命案,特地命老奴过来探望殿下,带个殿下康健的口信儿回去,陛下也好安心。”

扶疏偷偷望了望天色,哪有深更半夜探望的道理?

七殿下便让顺公公到跟前说话。

顺公公及至跟前,向她低低耳语了几句。

她听罢,沉默半晌才开口:“真是这般说的?”

顺公公面容显得有些难得的严肃郑重,“千真万确,老奴若有半句虚言,千刀万剐也无话说。”

七殿下并未再多言,只是略点了点头,朝顺公公道:“如此,这便回去了,有劳公公。”

虽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扶疏却莫名觉得话语里似乎带着些低落。

“老奴不敢。”顺公公来得快去得也快,向殿下及诸官问了个安,便飞也似告退回去报信儿了。

顺公公一走,原本堂上紧张的场面便骤然消散。也不知顺公公到底说了什么,七殿下竟不再坚持侦破此案,将此案仵作勘验并先前侦查种种略交待了一二,便表示不再过问,匆匆便要下堂离去。

堂上三法司诸官均是暗暗喜不自胜,大理寺正肚子也不痛了,乐颠颠儿行礼便要恭送殿下。

扶疏心中一沉。

先前堂上分析种种,虽说已差不多将自己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净,但一旦这位殿下离开,自己还不是一样落在大理寺这帮人的手里。

纵使他们已无法再将扶疏屈打成招,定成此案的主犯,可自己不过一介草民,无人问津,弄死自己真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一瞬思量之间,她已行至堂下,堪堪要擦身而过。

“殿下。”

扶疏忍着喉间腥甜鲜血,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谨守本分,依旧垂着眼,并未擅自僭越半分。

堂内变得安静,扶疏一下眼也不敢眨,直到看见了那枚双鱼赤血玉佩停在了自己眼前。

她竟真的为自己这个阶下死囚停了下来。

“怎么?”声音依旧平静,并未有任何不耐。

“民女有一事举告。”

“你要举告何人?”

“民女要举告自己。”

面前人不再说话,似乎默许了扶疏继续。

“案发前日,民女曾在孝陵卫营附近见过一个可疑人物,却胆小怕事,知情不报。”

对面依然沉默,扶疏攥紧掌心一片湿漉漉,不知是汗是血,尽量使自己听起来不卑不亢:“民女家贫,没有傍身的手艺,只能流落江湖。可民女虽只是一介江湖流民,却也知晓天威难犯,无论如何不敢接近皇家陵寝。是一月之前,民女莫名其妙遭遇追杀,才一路逃至卫营附近。”

扶疏接着道:“民女多方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将我错认成了江湖悬赏令上的一个人,因为听说那人同我容貌相近。从此民女便开始留心周围是否有类似的人物,未曾想那日还真叫我遇见。此人在案发前一日晚一直在卫营附近徘徊,似在观察守卫情况。民女见此人武功甚高,不敢逗留,于是慌忙离开。”

话里掺杂了大量的真实信息,唯有如此才可以取信于人。只是扶疏为了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更有价值,不得不棋行险着,不惜主动将祸水往自己身上引。

好在悬赏令上对自己的描述还算比较模糊,短时间内无法证明扶疏就是悬赏令上要的人。只要能摆脱如今这个绝境,日后纵然被发现,也有机会再想办法逃离。

现在只能凭着刚才的观察,赌这位殿下会对此事感兴趣。

面前人却道:“我已不再负责此案,你对我说这些已无太大意义。”

气运无常,终究赌输一次。

知晓唯一的活命机会已失,扶疏竟有些意外的平静,不再紧张,亦不再强求:“是。”

思绪亦渐渐从眼前的事脱离,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知那位殿下并未离开,目光落在了扶疏被锁链穿透的琵琶骨上,那里新渗出的血液将新衣也染红了一大片。

她道:“年纪轻轻,却练就了这般高明的武艺。”

那锁链极为厚重,唯有内功深厚之牢囚才能享受这般待遇。而且若非武功高深,身体底子好,受了这样重的刑伤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这话听起来极像是对扶疏方才谎言的怀疑。只是扶疏既已放弃了求生的希望,担心这些便已经毫无意义了。

扶疏仍旧垂眸盯着那块玉佩,闻言甚至还笑了一笑:“我倒是宁愿练不成这身武艺,兴许这般亲人便不会死在我先前,留我独自一个。”

看着玉佩,说到亲人,莫名其妙的,她忽然又想起娘亲在被带走问斩前曾经留给她一个亲手缝制的细缎荷包。

那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只有看着这个荷包,才敢去相信自己也曾经有过父母。

逃亡中亦珍之如性命,只可惜早已在颠簸中遗失。

若是自己能在当初荷包丢了的那日死掉,真是不错。

静默一霎,听得七殿下道:“你抬起头。”

扶疏并不扭捏,闻言抬首,与她对视。

一抬首便正对着面前人一双空谷清泉般的眼眸,眼神此刻带着几分探究,却是清亮澄澈,坦坦荡荡,甚至不含有半分杂质。

这是扶疏逃亡十余年间从不曾见过的,她自己亦绝不会拥有的一双眼睛。

这清澈却使扶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只是对视了片刻,便压下心底不适,错开了目光。

对面的七殿下却得以借此将扶疏仔细打量了一二。

“为她瞧瞧。”她目光落在扶疏面容、身上和手上的狰狞伤口上,放缓了语气。

身后的亲卫恭恭敬敬应是,转头去寻自家大夫。

扶疏闻言,愣怔半晌。

将一直攥紧的手心摊开,定定地瞧着,才发觉掌心的粘腻是鲜血而不是汗滴。

她又是因着自己的什么价值才愿意救自己一命呢?

那位殿下却早已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扶疏,也并不盘问什么,径自转身便离开了堂前。

她走后,大理寺正将堂下的扶疏恨恨剜了一眼,面容阴鸷,却又无可奈何。

殿下既然吩咐了随军的大夫,便是要将此人从大理寺的私牢里带出来的意思。一旦脱离了掌握,再想派人将这个知晓自己把柄的囚犯清理掉,可就是大海捞针,痴人说梦了。

————

那夜公堂会审结束,扶疏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竟然已是数月之后了。

每天过来为她调理的大夫告诉她,她现下正在帝都的一处宅院内,附近人烟稀少,比较清静,让她不要劳心劳神,先好好养着身体。

原来会审之后,七殿下未曾休息,便连夜赶回帝都述职,跟随她的大夫也不好擅离殿下左右,便将昏迷的扶疏抬进了马车,一块带回了帝都。

未曾想阴差阳错,自己还是踏上了帝都这片土地。

既来之则安之,扶疏便也不急着离开,每日谨遵医嘱静养。大夫叮嘱她等伤病完全调养好之前,切忌不要动武,扶疏亦甚是听话,一一点头应下。

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她便躺在庭院躺椅上晒太阳,闭目听着不远处的婢女下人们聊天八卦。大约是知道扶疏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们在闲聊时并不专门避讳着她。

有时候说到一些事,扶疏也会过去搭话。她说话平易温和又颇有分寸,平常有了什么好处亦会惦记着分给他们,是以他们大多乐意把外头的新消息说给她听。

如此一来,扶疏渐渐知道了帝都的不少事情。

将她安置在此处的七殿下元谌,是已薨的悯文皇后的第二个孩子。悯文皇后薨逝以后,天子很快又立了贵妃为后,也便是如今的夏侯皇后。夏侯皇后育有一女一子,女儿便是二殿下崇宁公主元识。

当今圣人年事已高,龙体抱恙,已是数年未曾上朝。崇宁公主元识背靠母家夏侯氏一族,近水楼台,便渐渐把控朝堂诸多事务,干预大小朝政。崇宁公主牢牢把持帝都财政与人事部门,重用文官,提拔外戚,吏户礼部到处都是夏侯党人。

帝都原本是崇宁公主只手遮天,孰料三年前庶出的秦王三殿下元诲强势携兵返京,使帝都政治生态骤然改观。

秦王元诲有传言称是天子巡幸荆楚时的青楼女子所生,天子将秦王元诲接回帝都后,恐为时议所讥,从小便将元诲外放至岭南百越一带。未曾想长年领兵杀伐却成了气候,立下军功,有了军权,又与南方诸多节度使交好。

三年前秦王返京,拉拢了大批朝堂上受夏侯氏排挤冷落的武将,染指兵刑工部,逐渐跻身朝堂核心,与崇宁公主分庭抗礼,牵掣制约,共同竞争东宫之位。

至于其他的几位皇子公主,要么党附于崇宁公主或秦王,要么年纪太幼不成气候。

这些下人既是效命于七殿下元谌,谈话中自然总是少不了她。

悯文皇后在七殿下元谌出生不久后便仙逝,七殿下的兄长,也即大殿下元谢曾为天子爱重,立为东宫储君,却不料同样英年早逝,在母后薨逝不久后哀痛过度,十几岁时就撒手人寰,随母后而去。

如此,七殿下便失了母家势力倚仗,所幸二殿下崇宁公主对她甚是关爱,处处照拂。三年前七殿下不知因为何事顶撞了天子,天子大发雷霆本要将她也打发到偏远之地去,是崇宁公主一力求情,元谌才只是被派遣到离帝都极近的皇孝陵守陵三年。

扶疏听后又陷入了沉思。

之前大理寺听命于崇宁公主,在宣节校尉遇刺案中拼命将脏水往秦王身上泼,七殿下对帝都派系斗争不可能全然无察,若她真与崇宁公主关系亲近,为何还执意主张重审翻案,为秦王洗刷?还是说她对崇宁公主此举是为构陷秦王并不知情,重审此案当真只是为了找出真凶?

想到真凶,又是一团迷雾。扶疏充其量只是一个刺杀的工具,她对谁真正想要宣节校尉死、为何想要宣节校尉死全然不知。

面前的婢女还在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听说咱们七殿下回来以后,孝陵那边闹出那等命案,陛下还不大高兴。但崇宁公主殿下在接风宴上几句美言,立刻就把陛下说得眉开眼笑了,听说很快就要给七殿下在帝都另外授予官职。”

扶疏还在思索,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七殿下是如何称呼?公主府邸现在何处?”

谁知道几个婢女面色微变,有些吞吞吐吐。

对上扶疏疑惑的眼神,一个婢女这才打圆场似的轻描淡写道:“殿下还不曾获封,您呀也莫细问,我等都是些下人,主子们的事情我等原不该多嘴。”

扶疏看着匆匆散去的几个婢女,大感诧异。

不曾获封?意思是身为皇女,却没有公主封号?

皇室之女身为帝姬,授予公主封号乃是常识。不同于皇子二十岁加冠之后才会封王开府,得宠的女儿甚至刚出生便会加封公主,纵使不受关注,至迟至迟也没有超过五岁的。

七殿下看着年纪怎么说也已有了十六七岁,是有多被天子不喜才会有如此特殊待遇?不用细想都已大觉尴尬,试想平日皇室家宴或是出游,兄弟姊妹各自称呼都已是亲王公主,唯独她至今仍以排行称呼,几乎是天然的异类。

扶疏这才想起之前公堂初见时的一些细节,怪不得七殿下说话时一直都自称为“我”,并不自称本宫。因着未获封公主,没有自己的专属宫殿,无法自称本宫。

扶疏当时只以为是她不拘小节,并未细想,哪里知道这一层。

七殿下元谌既是先皇后悯文皇后所出,便是嫡出的皇女,纵使面子上也不该如此难堪。除非……

扶疏又看向那些离去的婢女背影。

这些婢女私下里喜嚼舌根,编排主上,唯独这次谈及此事便讳莫如深,也后悔自己以下犯上了,恐怕背后干系非浅。

扶疏初来乍到,知之甚少,往后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回避,亦不要好奇探究,以免不小心犯了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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