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显然顿了一下。
意外当然是有的。一个战队中虽然常有轮换，但主力之所以称之为主力，正是因为一支队伍的战术，人员布置，比赛风格，通通是围绕主力队员而构成的，基本不会参与轮换。
但结合叶修对这位老对手的了解，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算了。”叶修开口发问，问到一半停了下来。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能不能肯定，这些暂且都不重要，反正叶修单方面地相信叶笙的判断不会有错。
“赌一把？”叶修扬眉。
“不赌一赌，这两分可就太浪费了。”叶笙歪头一笑。
“说的好像这两分就是你囊中之物了似的。”叶修失笑。
叶笙轻轻一眨眼，“好好打，好歹能胶着一阵子，有一战之力吧。”
叶修看上去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立刻转身对着所有人一招手。
“改战术。”
这事很难办，哪怕韩文清不上场，霸图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这个小小的信息差，然后出奇制胜——越奇越好。
“老韩不在，肯定会有人从战术上顶上他的位置，不出意外地话就是那个拳法家。”叶修指了一下，“宋奇英，账号卡长河落日。”
“他有同样的比赛作风和战术风格，实力也不容小觑，经验可能是他的弱势。”叶笙回忆着他在第一轮比赛中的表现，停顿了一下，“但相比韩文清，我感觉他更像张新杰一点。”
“是。”叶修点了下头，啧了一声，“秦牧云这小子……上场次数太少，霸图把这几个小孩藏着捏着，一点都不大方。”
“秦牧云发挥很稳定。”叶笙说着扫了眼周围，“有点像小乔。”
两人说着说着陷入了沉默。
怎么才算足够奇？这两个新人他们比赛前就有所研究，是有些弱点可以利用，但想当做足矣撕开整个团队的突破点，还有些不够。
“你想做指挥吗？”叶修突然扭头问。
“我？”叶笙指了指自己，“我对张新杰？”
“这也太奇了吧。”张佳乐忍不住插嘴，“她去指挥谁跟我打配合啊，我怎么办啊！”他弱弱挣扎，试图夺回自己的搭档。
“诶，大局为重。”叶修压了压手掌，又转头看叶笙，“你觉得不行？为什么？”
叶笙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吧，但我对张副队的熟悉程度肯定比不过你。”
叶修看她几秒，停了一会儿坐直身，打了个响指，“好，先不考虑这个——换个角度，如果你指挥的不是一场荣耀比赛呢？”
张佳乐看起来比叶笙先明白了他的意思，屁股长刺了一样晃来晃去，看起来欲言又止。
“你遇到一个全新的对手，你对这个对手的作风已经有些了解，”叶修谆谆善诱，“你的指挥能力不可能比我弱，对吧？”
叶笙看过去，似乎明白了一点他的意思。
“我是没见过啊，”叶修先举起双手，紧接着又说：“但你指挥荣耀比赛时候的作风，肯定和你指挥作战的时候不一样吧？”
叶笙明白了，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过去，“好了，我知道了。”
不只叶修所说的“不一样”，坐上回国飞机的那一瞬间，她就进入到几乎是截然不同的状态，收敛成令人惊异的样子，这种收敛也多少蔓延到她的比赛中。
叶修不懂指挥作战，但多少还算懂叶笙。他妹指挥比赛十分“规矩合格”，但她本尊可百分百不是这样的人。让她以最顺的状态做指挥，对她有奇效，对张新杰说不定也有。
“你不了解张新杰，张新杰也不是很了解你嘛。”叶修很是无所谓地说。
“好吧。”叶笙停了一下，换上一种审视一样的目光，刻意地将叶修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那你可最好跟得上。”
叶修懒洋洋地敬了个礼。
兴欣战队的出战队员是叶修叶笙张佳乐乔一帆安文逸和第六人唐柔，霸图这方的出战队员暂且不得而知，但如果按叶笙的推测，韩文清不会上场的话，那也有得推测。
“张新杰，林敬言，白言飞，秦牧云，宋奇英还有……”叶修数着。
“谁？”方锐插嘴。
叶修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他，叶笙则表情毫无波动地接道：“神枪手和拳法家。”
方锐：“哦哦哦哦哦。”
“你又不上场。”叶修斜他一眼。
“……时间有限，各位先生。”叶笙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隔断两人的视线。
“总而言之！”叶修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这次赌赢的概率有点小，”他说着环视一圈，看到乔一帆和安文逸好像似有若无地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心里笑了一下，又恢复成以往那副令人信服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补充：“但反正不会有更差的结果。”
“出发。”他一挥拳头。
直到角色加载进赛场，叶笙都没有提前嘱咐过任何人哪怕一句话，她坐在电脑前，手轻轻抚上键盘，场景一点点加载出来，她凝视着，然后埋进这个世界。
这场比赛打得很快，准确来说，是人死的很快，快到直到最后张新杰都不太能判断这到底在不在叶笙的计划之中，还是仅仅是一个意外。
但他倒是轻而易举地确认了指挥官的变更。
这是张新杰确认的第一件事，很遗憾也是最后一件事。
在关于叶笙的研究资料中，她参与指挥的次数不多，最经典的一次就是挑战赛对战嘉世时，和叶修的一手战术换权玩得行云流水，掌控了后半场比赛。她的指挥很有力，但那场比赛的胜利也和她的指挥没什么关系，在战术研究中，大家普遍认为比赛的胜利来源于意料之外的指挥权转换。
仅分析这些，她的指挥没什么个人风格，说句靠谱就够了。从个人角度来说，张新杰和叶笙打过一些交道，那时他评价说她的风格比较激进，今天他倒是觉得有些值得商榷了。
“疯子啊。”走出比赛台的林敬言活动着手腕，隔着宽阔的平台遥望对手方向，暗暗咋舌。
她的攻击性很强，但再用激进来形容多少有些不太准确，相比指挥一只团队，那几位个人风格鲜明的兴欣选手到了她手上，更像几柄如臂指使的刀，不论从哪个角度，只要出刀，就必须要见血，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口肉来。
“叶修真是，都从哪掏来的疯子。”林敬言忍不住感叹。
“遗传的吧。”白言飞吐槽道。
张新杰没有接话，只是也看向兴欣的方向。
相比林敬言评价的攻击性，他又看到点别的东西——掌控，近乎残酷的掌控。她不需要队友为她改变，每个人的风格倾向，行为习惯，都是她手中的丝线，如何让这些蝴蝶扇动翅膀乃至于得到她想要的海浪，在这场比赛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好像牵着人偶的傀儡师，只不过她牵的是刀，其他人是刀，她自己也是。
张新杰推了推眼镜，收回视线。
“很不错。”赛后握手环节，张新杰面对叶修，真心实意地说。
“下次不会这么便宜你们了。”林敬言跟着说。
握到叶笙时，张新杰却问出了一个让双方都惊讶不已的问题：“比赛开始时，你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吗？”
叶笙睁大了眼睛，同为队友的霸图几人也诧异地看过来。
这场比赛兴欣赢得十分艰难，直到比赛结束前的最后一秒，都没人敢说结果已定，可作为霸图指挥的张新杰却好像真心疑问一般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叶笙回过神来：“只是你人在场上的错觉罢了。”
错觉吗？身在局中的人确实会把所见所感当做全部。张新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把研究叶笙提上了日程。
赛后采访就要开始，不只是记者，连做出让她指挥这个决定的叶修本人，都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但回到台下的叶笙的第一件事，却是接起王杰希掐着点打来的电话。
而接起电话的第一句就是：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