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曲在外闻声赶来,一把将人拉出屋外责骂:“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当心,不知道小,不知道进屋该敲门,主子允了才能进吗!”
铁心一脸着急,垂头听训不敢还嘴,只央求道:“好姑娘,今儿是我冒失,晚些这么责罚我都好,只是此刻宫中下旨传召,怕不好耽误!”
柳曲听此,忙得唤来梨云,准备梳洗盆巾,又备了新的衣物,轻叩房门,“将军和夫人可是醒了?”
苏雅穆枭已然被这番动静吵醒,命她们进来服侍。
穿戴好衣物时,铁心候在门外,朝里禀告,“宫中使者携圣谕,召将军入宫觐见。”
“召谁?”
苏雅不免一惊,原以为自从穆枭废了腿,宫中天子已不寄予厚望,不闻不问这两个月,已是全然将他当作了朝廷恩养在外的闲人。
此刻传召,更不知为何事。
苏雅不放心,执意同去。
“不可!”穆枭阻拦,心中亦有不安,不愿苏雅卷入其中,故作宽心之态:“或许只是圣训关心,未必有事。”
苏雅无奈,只好送穆枭到宫门口。
等了半顿饭的功夫,穆枭被铁心推了出来,苏雅迎上,问道:“圣上召见何事?”
穆枭浅笑,答:“无事,不过慰问伤势。见我未能痊愈,让我交出京军防营之职。”
苏雅松了一口气,笑着宽慰:“圣上此意也是情有可原,也不好光指望你一个保家卫国的。”
“你呢就安心把腿伤养好,就算没了朝廷的公职,苏府在外也有田地收租,保不会让你坐吃山空的。”
穆枭哼笑,作揖道谢,“为夫未来可都要仰仗夫人了。”
苏雅害羞笑笑,陪着一同又回到了穆府。
照旧两人在长廊上走着复健。苏雅发觉穆枭现在不需人扶,亦能走得很好,之前还以为他的腿从此只能个摆设了,心内分外感谢上天垂怜。
“不过多久,想是能恢复从前。”苏雅扶着穆枭坐下,笑着说:“天气渐冷,如今走上这么一圈,你也没出什么汗呢。”
穆枭愣了愣,笑着说:“嗯,腿好了许多,动起来也不费太多力气。”
苏雅俯身整理着穆枭的衣服,“还是该去换身干净的,这个时节容易,”
穆枭趁势环住了苏雅的腰身,故意将人往怀里搂,意味深长地说道:“夫人帮我换吧。”
苏雅脸颊一红,却来不及逃,腰身被穆枭稳稳搂住,还被他迎上抱住,耳边听着他诱人的轻语:“我都如此主动了,夫人还要拒绝我吗?”
苏雅整张脸涨成了粉桃色,轻推开穆枭,转向一边,低头把玩着腰间悬挂的玲珑玉佩,嘴里喃喃:“堂堂将军,说这种话,好不成体统。”
穆枭失笑,探了脑袋,“我现在不是将军了。”
苏雅愣回头,“皇上把你的军职都收回了吗?”
穆枭若有怅然地点头。
苏雅蹲身,握手安慰:“无妨,大不了等你腿脚好了,随我同仁物盟行事。虽说没有号令三军的威势,但做的事情都是为民为国的。”
苏雅站起身,推着穆枭朝房间走,一路自说:“虽说给仁物盟做事,同你志向相差甚远,但是你我宗旨都是不变的…”
穆枭沉下眼眸,忽的幽幽问道:“你可愿意,不再打理仁物盟之事,我们畅行于江湖如何?”
“嗯?”苏雅垂眼,直视穆枭双眼,笑着问:“可这并不矛盾啊?为何要择一选一呢?”
穆枭哑然,只笑着说:“是我片面了…”
屋外,苏雅脚尖踢着碎石子靠在门上,屋内,穆枭朝外呼救:“夫人,真的需要帮忙呢。”
苏雅哼笑,拱手朝内嘲道:“将军威武之时上可耍大刀,如今连两件衣服都换不了吗?你坏的又不是手!”
“夫人绝色,没想到如此心硬呐。”
“那当然啦!”苏雅隔空笑说:“若不是心中坚强,早就不知被什么心狠之人气哭多少回了。”
苏雅身后的门被兀的打开,身子失去了支撑后仰倒去,落进穆枭怀里。
她转头看向了他,从前那双怒目如今只剩温柔,书房常点的沉木香似乎窜进他的发间,此刻正好闻到。
“何人胆敢气哭夫人,我替你做主。”
苏雅伸了手,点向穆枭眉心,笑说:“隐约记得此人姓穆,从前乃是位将军。”
“穆姓将军啊。”穆枭一边环住苏雅腰身,搂在怀里,一边冥想自语,“我只听说这穆姓郎君如今娶了意中人为妻,宠爱非常。”
苏雅挣脱站起,理了理胸前的长发,说道:“我该回去了。”
“诶!如今我们都,”穆枭慌得拉住苏雅手腕,紧张问道:“我是说,夫人如今还不愿回穆府住着吗?”
“是我不愿吗?”苏雅故作疑问,点着下巴对空回忆,“原是有人给了我一纸和离书,还催着我收拾行囊,将我赶了出去…”
穆枭倒吸一口凉气,心内吓停了半刻,忙的双手都拉住苏雅,讪笑解释:“是为夫心盲,一时昏了脑子,做了蠢事。夫人回来吧,那和离书早就被我撕掉了!”
“是吗!”苏雅快速将手抽出,倒身漫步后退,说着:“可是我堂堂苏府千金,也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我!”穆枭一路滚着椅子轮,跟上苏雅,奋力解释,“是我的错,你想如何?我怎么都依你!”
“哎,外头人都见着我收拾了东西自回苏府,”苏雅背手散步,“我自是没脸再拿着行囊回穆府的。”
“如今我不过念着前情每日陪将军复健,等将军身子好了,自是不多打扰的。”
“小雅!你这是玩笑话吧!”
穆枭又急又委屈,苏雅听着他的声音侧头咯吱咯吱地忍住笑声。
“穆郎止步吧。明日再见。”苏雅站于穆府门前作揖鞠躬,又看了眼穆枭的腿,笑说:“我瞧着郎君的腿没几日就要好了,届时也不需要我日日来陪了吧。”
穆枭眼见苏雅上了苏府的马车,恨不得此刻站起身将人拉回来,或是…
“去,收拾东西,咱们往后去苏府住!”
铁心铁面愣了片刻,随后笑着抱拳做拜,欣慰地答应着:“是!这就去办!”
苏雅前脚才回了府,正准备用膳,去听见柳曲慌忙忙地跑上前,指着外头说:“他们,他们来了!”
苏雅凝眉,“谁?”
“穆,穆府的人。”
苏雅放下手中碗筷,去府门前查看,只见街坊邻里在外围了一圈,皆在低头交耳。
所有人都在看着穆府的人,搬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放在苏府门前,小厮们捧抱着大小行囊,按位等候。
苏雅:这到底有多少东西?
“你这是做什么?”苏雅见穆枭如此声势浩大,竟猜不出他的意图。
铁心铁面当众对着苏雅当膝跪下,齐声喊道:“拜见夫人!还请夫人收留!”
苏雅愣住,只觉得分外尴尬,瞪着穆枭压低怒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穆枭滚了滚椅子,挨近苏雅,拉着她的手,满嘴央求:“如今我没了职务,又腿脚不便,未来全靠夫人照料。细想一番,不如从此宿在苏府。”
穆枭此话一出,外头人交耳之声更大,各家各户都无心饥饱,纷纷探头探脑看这场热闹。
苏雅急红了耳朵,反拽着穆枭的手,低声嗔怪:“你搬过来也就罢了,何必这般惹眼!”
穆枭还故意转头环视一圈,亦作低声道:“你不是说是我害苏家丢了面子,如今这样可算还了?”
“面,面子…”苏雅气不打哪来,嗔了穆枭一眼,转身摆手,让梨云柳曲安排穆府一行人。
“姑爷请!”两个小婢女很是欢迎。
外头看热闹的人心底算是懂了。都说从前穆将军如今废了腿,失了天恩皇宠,生怕老婆跑了,今儿特地求和。
“那苏夫人此前不是被穆将军,哦不,被穆府老爷赶出去,难道不是休了?”苏府对街巷里的嗑瓜婆子同老汉问道。
“男人废了腿又被革了职,心里不痛快,朝老婆撒气呗,这点小事有什么休妻的。”
“不是休妻?”这老婆子今日见到苏雅如此被挽留,心中隐隐不快。
“怎么会休!”另有年轻媳妇接话,“苏夫人日日去穆府帮她家姑爷振作精神,两人同来同往这么些日子,一点都不像生分的!”
“那,”这老婆子不依不饶,依旧揪着细枝末节不松嘴,“我那天可是瞧着这苏夫人带了自家行装回府,好不凄凉,怎会不是休妻。”
“别想了!”卖瓜的懒汉挠了挠肚皮笑道:“休不休的,这穆府苏府如今也跟平头百姓差不了多少,不过有点钱罢了!”
老婆子喜欢听这话,陪笑道:“就是说了!若不是这将军废了腿,恐怕早休妻了!”
年轻媳妇听不惯这些,白了这群人一眼,转身回了屋。
从穆府来的人陆续进了苏府安置,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散了。
苏雅闷得吃不进饭,坐在饭厅发愣。
穆枭:“可又是我做错了?”
苏雅白了他一眼:“你哪有错,你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哪有跟我商量一星半点。”
梨云在旁为穆枭添置了碗筷,忙得劝和:“小姐只是不喜欢这种大阵仗罢了。姑爷若想还小姐面子,只要平日陪小姐和和气气露露脸罢了。省得外头人老议论。”
“走!”穆枭这才明白,“以后每天都陪夫人上街游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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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枭搬家的事情不消一顿饭的功夫便传进宫里,皇上在御书房听了此事,冷笑道:“这算什么?喂给朕的定心丸?”
莫大总管一旁陪笑道:“将军自说有办法让苏夫人解散仁物盟,定不辱使命的。”
“哼,只怕夫妻两沆瀣一气,试图蒙蔽圣听罢了!”
莫总管讪笑:“苏夫人不过一介女流,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穆将军愿意自交兵权先替圣上解了此心结,亦算是表忠心了。”
皇上抬眸吓得莫总管噤声,冷冷说道:“她能掀起的风浪大着呢,朕不会看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