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礫、碎木、飛砂走石。
還有遺體。
當波風水門一行人經過半日的航行上岸後,只見到這如同戰爭再臨的情景。
海嘯以後,茶之國鹽港的小町到處都成了瓦礫堆積的廢墟,滿是污泥的罹難者屍橫遍野。頭部撞擊民宅而死的女性、緊抱住電線桿而死去身體僵硬的男性、被尖銳的木材刺穿臉部就那麼臉朝上倒落的老年人。
從沒想過會是這樣子。到這種程度。
身經百戰的波風水門也有深深的悲傷。
幾個小時前,南賀號在水門的指揮定位下,領著一行人往茶之國南端的海岬行去時,水門雖然用仙術感受到了整個茶之國一片荒蕪,也要大家做好心理準備,但沒想過會繼第三次忍界大戰後,他還會再看到這一種場面。
"天啊。"洛子只吐得出這個詞。
"靠,我真的是看錯宇智波佐助了,這種鬼事,他完全沒提到?"悠斗忍不住爆了粗口,咒罵道。
"他們是用飛的。而且是往北。"止水以竭力維持平靜聲音提醒著。有些事情是乘坐私人須佐能乎看不到的,他暗自思忖。
"天殺的。" 悠斗不可至否地咕噥了一聲。
話語梗在水門的喉頭,該道歉嗎?是他帶著年輕人,來見識如此殘酷的現實。水門用仙術結合飛雷神,感覺到時空間越發扭曲,只怕中心就在左近了,他強忍下不適感,靜靜地看著駭然的女孩們。
年輕的豕也保持著沉默,垂著頭。眾人跟在水門身後,躍過斷垣殘壁,用手掩著口鼻,彷彿這樣就聞不到腐臭的氣味。
朝內陸奔了難捱地五分鐘後,終於在鎮公所找到了人煙。
老老少少,約莫一百人,擠滿了勉強被稱為建築物的水泥牆內。他們是受到海嘯侵襲,奇蹟般地倖免於難的居民,有全身濕透狼狽的中年男子,也有母親抱著啜泣不已的孩子,表情茫然的少年,每個人都失魂落魄地垂著頭,瑟瑟發抖,聚集在點燃的蠟燭旁,彼此依偎著忍耐著寒冷。
衣著光鮮亮麗的一行人無聲到來,只得到極少部份居民疲憊而警惕一瞥,又回歸默然和死寂。
經歷過這場浩劫的災民,現在即使外星人來訪也不會楚動了吧。
"請問負責人是哪位?"儘管波風水門能感覺到她全身似乎都籠罩在一片陰暗中,憂傷的味道噴薄似的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然後,鑽進自己的每一個毛孔裏,但他溫柔和煦的語調不因對上婦人空茫佈滿血絲的眼睛而有一絲動搖。
灰髮婦人點頭,手往後方漫不經心地一指。像似想微笑但牽不動她已經僵硬很久的下垂嘴角。無力又黯然的表情,這是水門在戰時最常看到的,大都是在災難中喪失親人的表情。
沒有任何預告,任何前兆,大地震前一刻他們的生活是和普通人一樣。可是,突然的天災一下子失去親人的遺屬們的表情其實和在一般葬禮喪家或戰時遺眷的表情還是不同的,波風水門觀察到。
至少上戰場的那一刻,戰士和他的家人們或多或少都做好了赴死的覺悟。但這種不服、不解、不情願、不知該對誰怨的表情,是金髮男子以前更少見過的。
不,如果在那一夜活下來,也許就會很熟悉了吧。
木葉48年10月10日的那一夜。
他自嘲地想著,心底湧現的酸楚卻不曾止息。
水門突然醒悟,在這個當下的所見所聞,就是九尾襲村後的樣子。
亡者歸來。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存在有如此強烈的自覺。
一名原本坐在後方,約莫六十歲的男子慢吞吞地向一行人步來,他低著頭,雙唇抿成一直線。
當他看到水門時,眼神閃過一絲波動。
難不成他知道我已經死了?水門自嘲地想。
去外面談吧。老人疲倦的眼神示意著。
水門一行人放慢腳步,慢慢地配合男子的步伐來到了遠離人群的瓦礫堆旁。
老人的話說得很慢、很少,拼湊後眾人才得知海嘯發生於兩天前的凌晨,死傷無數,老人則曾是小鎮的鎮長,就只有這麼一點資訊。
船長穩重地代表解釋說他們不過是旅人,因為出發地的特殊性,才使他們逃過一劫,並乘著海流來到這個偏遠的小港。
一陣沉默後,宇智波止水還是忍不住問了悶在心頭許久的疑惑。
為何完全沒有看到軍用卡車、直升機或任何救難忍者隊的身影。
老人自嘲地說,"斷了。和外界。交通和資訊都是。國都那裡忙成一片。沒時間顧及我們。"
豕悲哀地看了一眼遠方倒臥在地上的孩童屍首,老人見狀,竟悲傷又瘋狂地笑出聲來:"優先保護避難者。活人。我們累成一片。沒時間顧及死人。"
"讓我們幫忙吧,"水門平靜地說道。看到這百年一次的大海嘯後,原先在意的信用、約定、使命,都暫時變得如塵埃般微不足道吧。人心都歸零了,任務更可以等。
老人抬起頭,眼神卻不抱任何期待。
"我是忍者。"水門說,彷彿因為這個詞,所有困難便能迎刃而解。
更多的是……愧疚。
當年,自己身為影,在木葉最殘破的時候拋下了他的村民。
哪怕他們後來把怒氣發洩在年幼鳴人身上,水門知道自己也不能僅僅苛責他的子民。
波風水門如果不做點什麼來彌補今生的原罪的話,他自己也會受不了。
"啊。"蒼鬱懷疑的眼光在金髮男子身上游離,前任鎮長最後無力地扯動嘴角,點頭。
★☆★
把無法如約的事由寫給了紙和佐助,只得到一字回覆。
"好。"
過了良久,又見一行墨跡。水門喃喃讀道:
"探得司馬蹤跡,獨自進行調查,敬候回覆……"
水門仰望灰濛濛抑鬱的天空,不知道這要持續多久。
四個外來的男人們像英雄般的超人,也像社會最底層的工人一樣搬運著廢棄木材石塊。偶爾用忍術將障礙物分解,首要做的是把握黃金七十二小時,搶救失蹤的生者。
他再次痛恨自己無法使用飛雷神的無能。
薩伊和洛子也在現場來回奔波,提供補給與支援。
金髮男子嘆息一聲,開了三門封印,閉眼運用仙術,感知著瓦礫堆中的生命跡象,這項工作持續了一段時間,結果卻不比眼前俯拾即是的屍塊來的振奮,心情越發沉重起來了。
卻在此刻,金髮男子突感異樣,猛地回首,一個箭步上前急尋,又再三感知。
沒錯!!就在三公尺的地下!水門突然感受到生者的脈動!
"在這裡!有生命跡象!"半發洩地,他顧不得形象地狂喜大吼,引起夥伴們的注意,只見黑、白、茶色的影子立刻自四面八方向水門奔來。
"轟隆!"
"哇!"
不料,三十米開外的茶髮少年竟是一個踩空,跌到碎木材下的洞窟中,一時沒了蹤影。
其他三位大人俱是一驚,水門幾乎能感到可怕的時空間扭曲襲來,當下離豕最近的師父悠斗也奔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踏著硬地,在稍遠處停下急喚弟子之名。
豕在地下重重一摔,肩腰著地,浸了一身泥水,摔得好不疼痛,所幸洞窟不過三四米深,加上及小腿的軟泥,少年並無重傷,但仍哼哼唧唧的爬起身來,道: "唔……疼死我了……我不要緊,師父,你們先救人吧。"豕顧不得四肢的瘀血和擦傷,晃了晃暈眩的腦袋瓜,勉強高聲回應。
"哦,是嗎?那就好,你在下面等個十分鐘,自己機靈點,我們等等再來拉你上去。"悠斗的聲音似乎是鬆了口氣,漸去漸遠。
★☆★
豕答應了,想到要在空無一物的穴中待上十餘分鐘,百般聊賴地東張西望了起來,突感頸後一陣涼意,當下驚地跳起,轉頭一望,原來是個壁上小孔,讓少年鬆一口氣,自覺好笑。
但再次細察的豕赫然發現小孔所在之牆為封泥所掩,便掏出小刀,劃破封泥,之後便手刀並用,終於顯出一個一尺來高的地下秘道。
茶髮見此條狹窄的甬道,黑沈沈的看不清楚,只覺得通道很深。他少年心起,當下摸出一把手電筒,結了個剛學會的風遁忍術,估計穢氣散得差不多了,便右手執著小刀,深吸口氣,慢慢爬了進去。
爬了幾丈遠,甬道漸高,再前進丈餘,已可站直。他挺一挺腰,向前走去,甬道忽然轉彎,他不敢大意。右手小刀當胸,走了兩三丈遠,前面豁然空闊,出現一個洞穴,便如是座石室。
茶髮的少年舉起火把一照,登時吃了一驚,只見對面石壁上斜倚著幾副骷髏骨,身上衣服已爛了七八成,那骷髏骨宛然尚可見到是個人形。
他見到這副情形,一顆心別別亂跳,見石室中別無其他可怖事物,於是舉火把仔細照看。骷髏前面橫七豎八的放著十幾把千本,還有一個瞇眼笑臉、繪有藍色圖紋的白面具,看來毛骨悚然。
少年一嚇,此時聽得洞口隱隱似有呼喚之聲,忙奔出去,轉了彎走到甬道口,聽得師父在叫自己名字,忙高聲答應,手腳並用地爬了出去。
原來水門一夥成功救出了受困的一名男子,遣止水送回後,另兩人返抵豕落下的坑,卻不見少年蹤影,心中焦急,悠斗也縋下去察看。才發現地下通道,但他爬不進去,只得在洞口叫喊。
豕爬了出來,對悠斗道:"洞裏有許多古怪東西。"扯動繩子,上面水門和止水忙把兩人拉上去。茶髮少年定了定神,才將洞中的情形說了出來。
水門薄唇輕抿,淡淡說道:"現下還是救人要緊吧。"
豕一凜,頓時冷汗淋漓,這才想起自己害的耽誤了生死大事。
水門喟嘆一聲,其實感知到很劇烈時空間波動,
,想不到竟給豕先發現了,自是心癢難耐。男人站起身來,眼皮浮現紅彩:"有一就有二,各位,打起精神來吧!"這話說來卻有幾分說服自己的意味。
"呦西,繼續幹活了!"悠斗拍了拍大掌,大聲地宣布,語氣也帶了一絲刻意。
水門一鼓坐氣分了百個分身,林林總總分成十幾個小組,帶著止水最近新養的烏鴉還有覆上水門仙術查克拉的飛雷神苦無,四散在小鎮的各地,仍不懈地持續著搜救工作。
"有人嗎?有人在嗎?"悠斗受不了災區的死寂,在廢墟上扯破嗓子地不停大喊著,邊喊邊聽。
"這裡!"這嗓音和船長預計地大有落差,是疲憊但充滿興奮的熟悉男聲,船長跟著出聲的分身水門奔往右邊,三兩下跳過坍塌的樓房,終於聽到廢墟下面有人回應:"有人!我在這,救我!"
這次是個女孩的聲音,悠斗感忙仔細觀察,她被樓頂的天花板和磚塊埋壓住了。"你身邊還有人嗎?"止水的一個分身也隨後趕到,出聲詢問。
"還有一個。"她虛弱地答。
"你們別怕,堅持一下就好。現在開始不要說話,節省體力。"
女孩輕嗯了一聲。一行三人強拆了部分樓板,用光往她被困的位置照去,詢問後女孩表示能看到光源了,距離傷者不過一個手臂長的三人心頭一振,不約而同地加快動作,終於挖掉了女孩身旁的瓦礫。
"月……阿月他還在裡面,你們快幫幫他……"女孩被抬上簡易擔架後,還不忘懇求止水。
"交給我們吧。"白髮男子沉穩地答道。
目送走那女孩,水門的分身卻搖了搖頭,他已經親自去探過了,裡面只剩下遺體。
"走吧,去下個地方。"弄出遺體後,金髮男子凝重地道,要把握時間。
這時,波風水門本體傳來消息,他用仙術發現了一個最重的災區,是座的中小學,很多學生都被埋壓在下面,生死未卜。要分六組人馬過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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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
波風水門精神上感到疲憊至極,但仍用意志力強撐著,搜尋生命跡象。左近的救援小組一次發現兩處有生者,人手不足,喊了他和薩伊過去。
有個卷髮小男孩被困在廢墟下,坍落下來的橫樑砸在課桌上,桌上的木面和鋼架一分為二,這個男孩被壓在下面,臉上滿是污泥。
要救出他,連水門用了仙人模式也不是那麼容易,止水的分身爬了進去,在孩子面前,正要用短刀劍術清除掉樑柱時,水門忽然開口道:"等等!"
止水正感疑惑時,這名小男孩身後又傳來女孩的聲音:"叔叔……"
"裡面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