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姜武所言,如今坐拥两大宗师之力的他,的的确确已成为世间最强者。
更别提,他还有万钧剑在手。
作为当世第一的魔剑,万钧一出,谁与争锋。
因此,即便路招摇同样持有可以杀死心魔的六合天一剑,且她与厉尘澜也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可这却依然不妨碍姜武对他们的等级压制。
约莫百余招过后,姜武似是玩腻了猫戏鼠的游戏,终于不再留手。
只见身处战局中的他忽地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而后横剑在前,猛地格开厉路二人的攻势。在那二人不死心地再度前后夹击攻向他时,姜武更是动也未动,只泰然自若地随手挽了个剑花,这之后,便是横空狠狠劈砍两下。
剑气过处,空气如同被一分为二,发出一阵极强烈的波动。因着这股霸道强横的力量,所有离他较近的人与物竟都通通被击飞出去,可想而知,与他仅有咫尺之隔的厉路二人更是无法幸免。
感受到此等极致的压迫,二人果然双双不敌,不过眨眼的工夫,便皆被荡开的万钧剑气震得后退数步。
路招摇头顶的凤冠便是在这时候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波及,离了发髻跌落在地,发出很明显的一声轻响。
而她本人也因为不敌姜武,导致身上的婚服不知何时被剑气割出了数道口子。好在鲛绡纱的质地柔韧无比,虽然看起来衣衫不整略显狼狈,但实质受伤却并不算严重。
只是可惜了这身精致漂亮的婚服,到底还是被损毁了。
“姜武!”
半是遗憾半是不甘地看了眼地上那枚摔坏的凤冠,路招摇心里不禁暗恨不已,几乎想要将姜武这个惹人厌烦的小红毛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如是想着,她大喝一声,再度执起六合天一剑朝姜武刺去,势必要在今日取了此人的狗命,以泄心头之恨!
相较于路招摇的怒火滔天、愈战愈勇,一旁同样被震退几步的厉尘澜,看起来反而要不妙许多。
事实上,早在方才打斗的过程中,厉尘澜身上的旧伤便因过多使用魔气而复发,此刻兴许是受到了万钧剑的反噬,又或者是什么旁的缘故,只见他脸色一变,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般,猛地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来。
“护法大人!”
离他最近的阿大见状,忙上前几步将他扶起,带至人群中央最安全的地方。
可心里,却并不如何平静。
毕竟,在厉尘澜执掌万路门的这五年间,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威风八面、不容忤逆。不说当世第一无人能及,至少也是万路门中最厉害的存在。如今眼见连他都没能在姜武手中讨到好,众人心里皆是一沉。
而后,眼看着自家门主逐渐落入下风,袁桀与路十七对视一眼,同步上前加入战局,试图助门主一臂之力。
孰料,那姜武的功力当真已臻化境,二人只勉强在他手中坚持了一小会儿,不多时,便纷纷落败,成了那魔头手下的又一个败将。
不过姜武才不在乎什么“点到即止”,他只知道万路门的四大山主中,西山主司马容双腿有疾难堪大用,南山主顾晗光身体羸弱功法低微,皆是不足为惧。
至于余下的北山主与东山主,则是一个赛一个地忠心耿耿,且只效忠于路招摇一人。
倘若今日,他能在路招摇眼皮子底下了结了这两人的性命,断了她引以为傲的左膀右臂,想必届时路招摇痛苦扼腕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这样想着,他动作轻巧地再次避开路招摇狠狠刺来的一剑,妄图先对这两人下手,借此重创路招摇与万路门。
结果剑才挥到一半,甚至还没能碰到那两人的衣角,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正轻而迅速地袭向他的后背。
若非他如今功力至深,耳力更是敏锐至极,怕不是只这一下的工夫,便会被偷袭个正着。
思及此,姜武猛地将挥剑的方向转了个弯,直直砍向后方。
好在身后那人反应更是及时,那只盈满魔气的手掌,在即将与万钧剑相撞的那一刻堪堪停下。
也正是在双方力量相搏的那一刹那,姜武终于得以看清偷袭自己的那人的模样。
原是今日婚礼的另一个主人公,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险之又险地闪身躲开那红衣女子拍来的带有浓烈魔气的一掌,姜武眉梢一挑,显然来了兴趣,一边应对着来自琴芷嫣的一茬又一茬的攻击,一边调侃道:“哟,小美人,本事不小嘛,还搞偷袭。不过我说,你们这万路门不是最痛恨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嘛,怎么如今还学会了他们宗门人的虚伪天性,以多欺少,还偷袭?这要是传出去,你们万路门不得名声扫地啊。”
对于他的种种激将法,琴芷嫣只回以冷冷的一句:“对于非常人,就要行非常手段。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姜武,受死吧!”
面对她的冷漠态度,姜武“啧”了一声,煞有介事道:“小美人儿,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要是考虑收回去,说不定今日我打败路招摇后,就会娶你为妻,照顾你一辈子呢。到时候,你依然是万路门的门主夫人,而我就……”
“休想!”
“做梦!”
回应他的,是琴芷嫣与路招摇异口同声的怒骂。二人一同攻向姜武,路招摇口中更是愤然道:“你这小红毛忒不要脸,抢人抢到你前辈我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招摇,何必同他废话?我们今日便合力杀了他!”
此时此刻,琴芷嫣心中的恨意一点都不比路招摇的少。有昔年害心上人身陨之仇在前,再有吸取大伯父功法在后,姜武此人,已然成为她内心深处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
更何况眼下他不仅扰乱了她与爱人的婚礼,害得万路门人受伤惨重,如今还口口声声想要除去路招摇,将自己与万路门据为己有。
如此新仇旧恨强加在一起,琴芷嫣恶心他还来不及,又怎会有闲心再同他拌嘴?
“好,你我二人齐心协力,今日便砍了他的脑袋,为我们的大婚助助兴!”
正好路招摇心里也膈应得慌,闻言配合着了一句狠话,便立马收了声,专心对付起姜武来。
三人酣战至一处,期间不是没有万路门的人想要上前来帮忙,可最终结果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如此,路招摇也不便眼睁睁看着他们上前找死,喝令众人都离远一点,保护好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便罢。
众门徒见她身陷困境竟还如此考虑到他们的安危,心内大震,不由更敬佩起这个门主来。如此,观战之余,自然更希望自家两位门主能胜出了。
可偏偏,世事从不如人意。
在再次冲上前去的袁桀与路十七相继受伤,再无战斗余力后,路招摇也终于到了极限,没多久,便被姜武寻到破绽,往胸口狠狠刺了一剑。
“招摇——”
琴芷嫣撕心裂肺的声音率先传入耳内,紧接着便是万路门众人异口同声的那句:“门主!”
见自己居然真的将路招摇斩于剑下,姜武都有些肉眼可见地困惑了。话说这女魔头不是很强吗,怎么今天这么轻易就被自己打败了?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了有没有?
难道有诈?
下意识将万钧剑自路招摇体内抽出,却并未看到剑身上应该沾染的血迹,姜武眼睛一眯,还来不及思考别的,下一瞬就见中了他一剑本应奄奄一息的路招摇居然又活蹦乱跳了起来,不仅如此,还蓦地咬牙飞身上前,用那把六合天一剑,直直朝着他心口刺来!
姜武心道不好,刚想避开,结果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将他禁锢在原地。扭头一看,竟又是琴芷嫣那个阴魂不散的冤家。
刹那间,身前的一剑,与身后的一掌,同时向他袭来,似乎顷刻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在场那些紧张到几乎屏息的众人也都是这么想的,眼下姜武必死无疑。
结果到了最后,众人却发现,竟是小看了他。
在路招摇的六合天一剑狠狠贯穿姜武胸膛,而琴芷嫣注满魔气的一掌也已经狠狠拍在那人肩头的时候,只见那个红发男子“哇”地吐出一口黑血,下一刻,竟是化作一缕黑烟,凭空消失了。
万钧剑脱了他的手“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的时候,众人静默一瞬,只听见空气中传来的专属于姜武的那副嚣张狂妄的腔调。
“哼,路招摇,没想到吧,今日来的只是本大爷的一具分身而已,并不是本尊!倒是可惜了万钧剑这把神兵利器……不过,即便没有它,本大爷依然是当世第一强者,你们谁都别想赢过我!”
“今日之战只是一个开始,本大爷要让你们记住,我新山姜武,永远是压在你们心头的那座大山,拜服者,生;不服者,死!哈哈哈哈哈!”
当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琴芷嫣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急急奔上前,一心只记挂着询问路招摇是否安好。而就在路招摇握住她的手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的时候,万路门一众人也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唤着“路门主”与“琴门主”。
看着面前对自己与琴芷嫣关怀备至的这许多人,路招摇心中一暖,恍惚间突然发觉,自己创立万路门的初衷,仿佛在某一刻,已经实现了。
见众人还在一脸紧张地对她们嘘寒问暖,路招摇勾唇一笑,朗声说道:“我无事,大家不必担心。”
说来,此事还要多亏了她的先见之明,顾忌着那算命先生的话,她在大婚前夕特地与芷嫣分居一晚,而后又瞒着她悄悄前往栖止地买了两颗回元丹并一颗转运丹,并于接亲之时提议芷嫣提前喝交杯酒,又在后者注意不到的地方悄悄将那几颗药丸化在了二人的酒水里,冥冥之中造就了如今的虚惊一场,也保住了二人的性命。
实乃好事一件。
就是可惜了这场婚礼,流程还没办完呢,便被姜武那厮毁了个彻底。
“招摇,”就在路招摇大感可惜时,突然听到琴芷嫣顿了顿,说道,“三拜……还未完,不如我们继续完成那最后的一拜吧。”
听出琴芷嫣语气里的莫名急切,路招摇倒是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劫后余生,想着早点拜堂,落个心安罢了。
于是便笑道:“好。”
说着,便执起她的手往前走。
原本堵在二人面前关切问询的众人,面对这对命途多舛的新娘,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如今见这两人执意要继续拜堂,心生感慨之余,也并未多加阻拦,而是默契地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无恶殿中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摆设,为她们腾开了一条光明坦途。
在众人的注视下,作为司仪的司马容再次念起了祝辞,路招摇与琴芷嫣也带着最最愉悦的笑意,朝着彼此珍而重之地拜了下去。
这一拜之后,她们俩,真的就要成为再名正言顺不过的妻妻了。
真好啊。
可谁料,就在琴芷嫣低头的那一瞬间,侧方观礼人员中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厉尘澜,竟在她的衣摆处看到了血迹。
先是一滴,再是两滴、三滴……那一滴滴正在坠落的血珠,此刻滴滴答答地已经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再也容不得人忽视。
厉尘澜顿时一愣。
血……怎么会有血?!
反应过来后,他挣脱阿大的搀扶,一瞬间几乎什么都顾不得了,蓦地向前两步疾声喊道:“琴门主!你受伤了?!”
伴随着他那道不安的声音,路招摇也终于抬起了头。
可这一次,迎接她的,并非琴芷嫣一如既往的温柔笑颜,而是那人面色苍白地向前倾倒的模样。
路招摇下意识接住了她,由于惯性,二人不得不跌坐在地。
可这却不是这一刻的路招摇所在意的。
她满目惊惶地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琴芷嫣身上多处,胸口、手臂,以及肉眼能看到的任何地方,竟都不约而同地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仅一会儿的工夫,便已将那身大红色的喜服洇湿。伤处顺着云锦嫁衣的纹路勾勒出大片大片的暗黑之色,俨然一副受到过重创的模样。
“芷嫣!”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芷嫣她,怎么会受伤呢?!
明明此前她俩已经服下了转运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