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天空湛蓝澄澈,灿灿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警校的砖瓦地上,为路过的蓬松小鸟梳理它们绒绒的羽毛,画面和谐,尽显人文与自然交融之美。
然而很快,温馨的画面一声咆哮打破。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一声饱含着愤怒的咆哮从本该空无一人的澡堂里传出,惊走了小鸟,也惊来了乌云,瞬间,警校的上空似乎被什么人的怨气席卷。
这声引来异象的怒号来自鬼塚班的松田阵平,此时,他正在澡堂中cos海王波塞冬。
松田阵平左手举着拖把作尖利的三叉戟,右手叉腰以示王者尊严,身上系着的蓝色超大班旗颇有古希腊神明遗风,柔软卷曲的发丝没能遮挡住他那双锐气的眼眸——那双压抑着不甘、痛苦和扭曲的靛青色眼眸。
终于,松田阵平说话了。
他展臂,义愤填膺地对着澡堂里的其余四人发出呼喊:“为什么那么大、那么脏的一个澡堂只有我们五个人在打扫啊,还要打扫一周!”
闻言,默默拖地的伊达航停下了动作,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地安抚道:“谁让我们‘罪孽深重’,成为了鬼佬的‘心腹大患’呢。”
“不,班长,小阵平的意思是我们中间少了一个人。”
专精松田阵平语的萩原研二冒了出来。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对松田阵平语进行翻译和补充。
“少了他的至交好友哲~也~君~”
“喂,hagi!”松田阵平不满,小虎牙和眉毛一起一蹦一跳,“本来就是吧,难道打架、超市强盗、飙车和救教官小林那家伙都没有参与嘛!他怎么能不来打扫!”
“唔,这个啊……”伊达航闭上眼睛歪着头摩挲下巴进行回忆,很快,他心情复杂地睁开了眼睛。“哲也确实、全都没有参与呢。”
“一定要说他参与了的话,就是参与了和教官交涉的收尾工作,帮我们顶了几次鬼佬的骂。”
想起小林哲也三言两语哄走鬼塚教官的事迹,伊达航也不得不发出一声感慨:“真是可靠呢,哲也。”
真的假的?小林哲也原来真的是好学生嘛?!
他真的就没有能被抓来打扫澡堂的错误吗???
松田阵平被伊达航的回答噎住了,不死心的他试图回忆起小林哲也犯下的、但是被他们忽略了的罪证,却听见萩原研二在旁毫不留情地补刀。
“小阵平,你就放弃吧。小林同学可是鬼佬钦点的人啊,他帮鬼佬处理过事务,帮鬼佬写过方案,说他是鬼佬的小棉袄都不为过。对自己的小棉袄,鬼佬才不忍心体罚呢。”
萩原研二摇摇头,认为松田阵平实在是太甜了。居然还指望鬼塚教官惩罚小林?不知道隔壁教官都羡慕咱们班有小林同学这样的先天教官助理圣体吗?宠着都还来不及,更别说罚了。
“不过呢,要是你和小林同学撒撒娇的话他一定很乐意来吧~”
萩原研二勾起一抹坏笑。
萩原研二绝不会忘记松田阵平和小林哲也联手来坑骗他亲吻蟑螂琥珀一事。那时的松田阵平甚至还添油加醋地编造了被小林哲也钻被窝撒娇求助这样的谎话来引走他的注意力!他这样小心眼的人怎么可能不趁现在恶心一把回去!
“至少今天是来不了的。”
这时,刚刚还在专心致志拿抹布擦水池的降谷零也停下了工作,参与到讨论中。降谷零一边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背,一边理性地指出:“哲也同学发烧了,现在估计正在医院吊水呢。”
“啊,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刚刚还在拿小林哲也打趣的三个人都震惊了,立马团团围住了降谷零,动作快的甚至已经按住了降谷零的肩。
“我也不知道啊,是景光跟我说的。”
被三个大汉包围的降谷零忙指了指旁边有些心不在焉的诸伏景光转移火力。
只是诸伏景光似乎在思考什么,被降谷零喊了名字也没有听到,游魂一样麻木地拖着地,见状,降谷零只得又喊了一声。
“景光,你说句话啊!”
诸伏景光这才猛的回过神来,面对目光灼灼的四人,他连忙道歉。
“额,不好意思,刚刚我走神了……情况是这样的,我今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哲也发烧了,他烧得很厉害,意识都烧模糊了,我就直接背他去医务室。”
“医务室的医生说可能得去医院,就联系了鬼塚教官。好在去了医院之后打吊水哲也的温度就稳定下来了,虽然没有下降,但是也不再上升。”
“我本来是想留在医院等哲也醒过来的,但鬼塚教官说哲也的家里人马上就会来看着,就让我先回来了。”
说完后,诸伏景光又垂下了他矢车菊蓝的眼眸。
“不是吧,那家伙突然病得那么严重?什么原因引起的啊。”松田阵平抱着拖把环胸,眉头皱成一团。
“难道是哲也他昨晚醒了后吹了一晚上的风?这样可不行。”伊达航两条宽大的眉毛也往下压,严肃起来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萩原研二眯了眯眼,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哲也的家人……我记得哲也好像只有一个监护人吧,难道他的监护人会来吗?”
小林哲也很少谈及自己的家人,但在场的五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很神秘的监护人。这一点是和小林哲也在同一所大学上学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说的。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鬼塚教官当时就在我旁边打的电话,听声音那边的人很年轻,感觉和我们差不多大小,应该是哥哥或者弟弟一类的。”
“既然年龄相仿的话也可能是哲也同学的朋友,因为关系好所以称为家里人。感觉很有可能是横滨的那位,毕竟哲也周末常常去找他。”降谷零下意识就进行了推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如果去找哲也的话就能看到那位神秘朋友咯!”萩原研二突然激动,紫色的桃花眼中闪着激动的光,他抛下拖把,一把捞住旁边伊达航和松田阵平的肩膀,“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看望哲也吧。”
“现在就去吗?澡堂才打扫了一半啊,要是五点钟被鬼佬抓到没打扫完那就不止打扫一周卫生了啊。”想象了一下被鬼塚教官怒吼着再罚一周的场面,伊达航嘴角抽了抽,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哎呀,只要我们回来得早不就没事了。”萩原研二摆摆手,说出了非常不靠谱的话,很显然,他的这个说法并不能使人信服,至少降谷零脸上写着不认同。
为了拖同期下水……哦不,为了与同期同呼吸共命运,萩原研二话头一转,又抛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饵。
“而且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鬼塚教官突然喊我们来打扫澡堂和哲也生病这两件事也太巧合了吧,再说了,打扫卫生也不是非得需要五个人才能做,就算哲也的家人会来也可以让诸伏在那先帮忙看着吧。”
这倒是让对真相充满探究欲的降谷零提起了一些兴趣,他顺着萩原研二的逻辑进行分析,发现鬼塚教官的行为确实有些可疑,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性。
“确实,一般而言景光在医院守着会更加合理,但也有可能是鬼塚教官怕我们拿哲也生病要照顾他作为借口一直拖着惩罚?”
“谁会拿照顾那家伙当做借口啦!”松田阵平不满地发出嚷嚷,而他旁边的萩原研二则是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嗨呀,鬼佬就那么不信任我们啊,真伤心。”
伊达航有些苦恼地按了按头,从他个人出发肯定是想先去看看小林哲也的情况的,毕竟这间澡堂怎么看怎么打扫不完的样子,但要是真的去看了,他有一种会直接遇到鬼塚教官的预感。
唉,算了,还是有点不放心。
“既然大家都挺关心哲也,那么我们就快去快回,诸伏你应该记得医院的房号吧?”
伊达航的目光看向诸伏景光,却发现诸伏景光又在走神。对方的注意力似乎被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勾走了,心神都不在谈话上。现在又是被他轻轻拍了拍肩才回过神来。
“抱歉班长,刚才我没有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景光,你还好吗?是不是你也不太舒服?”
降谷零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家幼驯染的不在状态不仅仅与小林哲也生病有关,还可能有其他原因,不免皱起了眉头。
“我的身体没事,只是……”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犹豫。
很快,他沉了沉心神,对看着他的众人说道:“鬼塚教官其实还交给了我一份失踪儿童的档案,说是哲也之前委托他转交给我,说是可能会对我有帮助。”
但诸伏景光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林哲也会这样委托鬼塚教官,又是什么时候进行委托的。这又能够提供怎样的帮助呢?难道是与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有关?可是小林哲也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这些思绪,他的脑袋里一直很乱。
“那个笨蛋怎么变成谜语人了,不会是故意装病吧。”松田阵平听完挑起眉,按了按拳头,再次对小林哲也是否真的生病表示了怀疑。
“我能确定哲也是真的发烧了……而且,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醒过来。”说到这里,诸伏景光又有些忧心。
“哲也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个失踪档案背后一定有它不同寻常的地方。”伊达航的目光先看向诸伏景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又朝着其他人看出。
“那没有办法了,就只能我们先解开这个谜题了。”接收到目光的萩原研二点了点头,笑着走上前去在诸伏景光的肩上拍了拍。“景光,把那份档案的细节跟我们说一下吧。”
“所以,我们完全不准备打扫卫生了是吗?”降谷零叹了一口气。
“嗨呀,等哲也病好了一定会从鬼塚教官手上拯救我们的!不用担心啦!”萩原研二自信十足。“你要相信鬼塚教官小棉袄的含金量。”
——
小林哲也并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么诋毁他的,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发出尖锐的爆鸣。
不是,谁是鬼塚教官的小棉袄啊!谁会去救一群被教官罚打扫卫生的家伙啦!
可惜他不知道,并且他现在还在持续的高烧。
分不清是身体正在从四肢开始燃烧还是体内诞生了岩浆在血管里流淌,小林哲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烫,并且正在越来越烫,但是和这股灼灼热意恰恰相反的是他的思绪,他的脑袋像是深处冰窟那样冷静清明。
小林哲也清楚地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火焰,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迅速地吞噬着木质建筑,渗出浓浓黑烟侵占整片天空。
他清楚地看见玻璃飞溅开,诸伏景光抱着小女孩逃出了烈火的追逐,在空中腾飞,随后坠落。好在,那加长加宽的班旗稳稳承受住了诸伏景光和一个小女孩的重量。
他看到了自己正相□□赞的同期们,哪怕身上狼狈极了,他们也笑得灿烂,眼里像是有星星一样。
他看见了缓缓浇灭火光的水柱,看见了抱住女孩喜极而泣的家长,看见了自己的好友为了逃避警察和消防的训话匆忙离开的模样……
最后,他看见了自己的手,自己伸出的手。
朝着那在暗处观望已久,设下了两枚炸弹、两位人质的幕后真凶。
一步。
就差一步。
只差一步,他就能抓住那被阴影笼罩住之人,就能看清那个差点让他朋友丧命的混蛋。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拦下了,连带着视线也陷入了黑暗。
可恶,就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