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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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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灰褐布衣的少年行色匆匆,手中还提着热气腾腾的吃食,进到一家民舍中。

少年到了屋内,将手中玉佩递还给靠在床上嘴唇苍白的男人,摇了摇头,道:“郡守府出来的人说,他们并不识得此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郡守吗?”王举超闻声从院子里过来,手里还拎着洗到一半的湿淋淋的裤子。

李松百摇头:“我也毫无头绪,包括那天在庙里的叛军也是...咳咳咳...”

身侧的小北立刻把水递过去,李松百低头喝水,心中已有谋算。

他抬头看向王举超:“还未感谢壮士的救命之恩,只是李某心中疑惑,李某之前和壮士有何仇怨?壮士后面又救我性命,也就是说,壮士也不确定李某是那个结仇之人?”

他端详着王举超的神情,进一步试探道:“看来跟李某结仇的不是壮士,不如叫那人来,与李某当场对质,如何?”

王举超正在犹豫,郝炎就走进屋内,一把摘下头套:“是我。”

李松百观他样貌,十分惊讶:“你是九黎人?”

还不等王举超阻止,郝炎就竹筒倒豆子般地把什么都说了。

几年前,赛音山达部落和大夏甚至是签订了协议的盟友,当时的部落首领驹连白是九黎少有的和平派,比起对大夏边境的抢掠,他更赞成以物易物,用九黎特有的物产去与大夏交换他们缺少的粮食、盐、茶叶。

于是,赛音山达部落犹如猛虎守护着燕门边境,郝炎的父亲煌呼延便是领命守卫的将领。

然而在一次平常的巡逻途中,突然冲出一支大夏军队,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们发起攻击。

父亲为了保护他,死在了乱箭之下。

郝炎不明白,他冲去燕门,想要讨个公道,却被抓住,转移到长洲的大牢,扣上一个撕毁盟约攻击大夏军队的罪名。

随后他就得知九黎大肆攻打燕门的消息,他手下所向披靡的□□铁骑,被有心人利用,成了对准大夏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等郝炎说完,屋内一片静默。

良久,李松百郑重道:“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可知涉及此事的官员?”

郝炎摇摇头:“我被抓捕后直接进了大牢,没有见到任何官员...对了!我在平江时,有一个自称是长洲亲随的人要抓我。”

李松百精神一振:“可还记得那人官职?”

郝炎努力回忆:“他说他是门下督贼曹,奉长洲郡守之令捉拿我。”

“不可能!我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就是你的郡守府出了内奸呗。”王举超抱臂站在一旁出声嘲讽。

“是我管下不严。”李松百一脸惭愧。

“你呀,赶紧采取措施吧,我看前几天那伙叛军也是冲你来的,估计是你下边的人想把你杀了自己好上位呢。”王举超越分析越觉得自己在理。

李松百下了床,朝郝炎深作一揖:“李某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知道是郡守府内部有人背叛后,李松百就离开了,并把小北托付给王举超他们照顾,待一切事了,再将小北接回。

王举超从中咂摸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个李松百怕他们不放心,就把小北压在他们这儿做个人质。

嘿,这当官的心眼就是多。

不过心眼多也有心眼多的好处,三日,李松百仅用了三日就收集好证据,雷厉风行地逮捕了那位罪魁祸首,并把郡守府上下整顿了一遍。

郝炎在牢狱中亲手将其斩杀。

回到小院,王举超斜倚在树干上,问郝炎:“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去燕门,那里还有几个人要杀。”郝炎挽起袖子,打起井水,冲洗斩.马.刀上的血腥气。

他垂着眼,小臂上暴起的青筋尚未完全褪去,说起话来也杀气腾腾。

王举超移开视线,不经意道:“你这一走,咱们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碰面了。”

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他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微微的怅然,这种情绪很细小,他很快就把它抛到脑后了。

没想到郝炎对他摇摇头,又露出了熟悉的、稚气的、孩子般得意的笑。

王举超的心脏紧缩起来,希望?期待?那丝微不可见的怅然也迅速膨胀起来,如此的酸涩。

“燕门有驿站,我可以给你寄信。”郝炎特意找人去问了,大夏竟然有专门送信的地方,九黎可没有。

郝炎将铜制的符节递给王举超,那符节似鸟形,鸟头以篆字刻印了“大夏驿站”四字,鸟身则写着王举超的名和字。

郝炎还把自己的符节给他看,鸟身写着郝炎两个字。

王举超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一桌好菜,搬出一坛好酒,两人都喝的尽兴。

郝炎在月色下与王举超道别,他今晚回客栈收拾行李,明早就走。

“我还得忙生意,明天就不送你了。”王举超说。

他捏捏郝炎的肩膀:“报仇归报仇,也要爱惜自己的性命,记得,还有我这个朋友挂念着你。”

“大人。”

李松百倚在池栏,正悠然地往池中抛洒鱼食,见黑衣青年来了,问:“人已经出发了?”

“是。”

李松百抬头望向北方,那是燕门所在的方向,天空澄澈,白云团团。

他垂下头,似笑,又似叹息。

“终于,要开始了。”

来自中都的辎重,千里迢迢,耗时三个月,总算是到了燕门。

南少安亲自骑马出城迎接。

待领头人上前来时,南少安却皱了眉:“窦齐呢?”

运输军资这一事,窦家不可能不插手,这个窦齐便是窦家一个旁支子弟,管着国库兵器进出,是个小小的武库官,被窦家推出来,在履历上镀镀金,往后的升迁也好操作。

三个月,南少安带着将士抵挡住了大大小小不下百次来自九黎人的骚扰进攻,刀锋卷刃,盔甲破碎,一批批的换,粮仓也已见底。

现在的燕门,已离山穷水尽不远。

但是,就在这般紧要的关头,这般急需的军资,负责此事的官员却不见人影。

南少安咬起牙,心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他大吼一声:“所有人!就地把东西搬下,开箱检查!”

他下了马,一个个地看过去,越看,血越凉。

里面的铁器尽是红锈斑驳,拿着这样的兵器上战场,和送命没什么区别。

一旁的长史一把抓起领头人的衣领怒吼:“你们就送这些东西过来?如此关键的时候,你们竟敢捅这样的篓子,你们…你们可知燕门将要面对什么!大夏将要面对什么!你们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吗!”

八尺长的汉子双目通红,无力地跪倒在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片死寂,荒凉的戈壁,只有风吹沙的声响。

负责检查的士兵一个个过来,沉重地和南少安汇报了结果。

粮食生霉,兵器锈蚀,布甲破败。

南少安沉默良久,唤了长史的名字。

“回去,统计一下,哪些将士愿意留下,其余的,带着燕门百姓,往长洲逃吧。”

“大人!那你…”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南少安淡淡笑道。

“生死与我无何惧。”

他策马来到军营:“可有敢死将士!随我出征!”

七日后,王孝见到了郑海清安插在窦齐队中的暗探,手里捧着一把染血的断剑。

王孝抿着唇快步出来,一把夺过那剑,细细抚过铜制的剑柄,是再熟悉不过的纹路。

这是他亲手送出的,象征着荣耀和期许的佩剑,如今,剑断人亡。

他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过往与少安相关的所有记忆不受控制地挤进脑仁,尖锐嗡鸣着。

“陛下!陛下!快!快去叫大皇子…”

“陛下!圣体重要,您…”

王孝什么都听不见了。

二十年前,他只是个宫女所生的,不受宠的皇子,父皇将大夏最偏僻贫困的西越给他做封地,将他打发出来。

不过他从未因此心生怨怼,反而十分感激。

因为他在西越遇到了南颜,那样耀眼、温暖、活泼的女子,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心便给了出去,再也收不回来。

少安是南颜的胞弟,他第一次见到少安是在南颜家中的练武场,小麦肤色的健硕少年赤着上身,将一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望见他们过来,将枪作势一收,对着他扬起灿烂的笑:“这便是姐夫了吧,生的真是好看,与我姐正正相配。”

少年小跑过来,汗津津的粗糙手掌亲昵地捏住他小臂:“家父家母已早早备好宴席,听说姐夫思念京中甜点,特意让厨子做了冰酥酪,我偷吃了一碗,确实美味。”

“从此以后,姐夫和我们,便是一家人啦!”

时光荏苒,他从不受宠的皇子,到九五至尊,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与南颜的次子生死不明,南颜病逝,他迫于窦家威势,不得不娶窦氏女为后。

少安也从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长成沉稳而有担当的男子,娶妻成家,有了儿子,但少安待他从未变过,少安与他,从来便是一家人。

少安为了他,去了边界燕门,替他,替大夏挡着外族进犯,挡着风雨,那么的温暖善良,强大无私。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啊——啊啊——”

王瑞踉跄着奔上台阶,就听到父亲凄厉的喊叫,他跌跌撞撞冲过去跪倒在地,将蜷缩起来的父亲抱进怀里:“父亲!父亲!儿子来了,你看看我!儿子在这里!”

他摇晃着父亲的肩膀,焦急地盯视着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父亲,父亲,舅舅他…”

“噗——”暗沉的鲜血自王孝口中喷溅而出,王瑞死死睁着眼,血沫染上眼白,仓惶又可怖。

王孝神经质般地死死抓着那柄断剑,他现在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巨大的哀恸此时尽数转化成了刻骨的痛怒,他沉声道:“来人,来人!”

“宣窦鸿武!孤倒是要好好问问他,怎么安排的人,那个窦齐…若是抓到了,直接处以极刑!”

身着紫色官袍的高大男子进了殿内,王孝早已屏退他人,独自跽坐在高台之上。

窦鸿武向上望了一眼,停顿片刻,执手行礼:“陛下。”

“燕门被夺,郡守战死,负责运送补给的窦齐失踪,孤想听听,窦家对此有何解释?”

“补给没有问题,出发时吕大人也检查过,粮食是今年的新米,兵器和布甲也是最新最好的。”窦鸿武神色平静。

王孝怒极,他猛一拍案几:“那为什么补给到了燕门,就变成了发霉的粮食!生了铁锈的兵器!破烂的布甲!”

“臣不知。”

“窦齐是你安排的,你不知?”

窦鸿武撩袍跪下:“陛下息怒,窦齐畏罪潜逃,臣也不知他的踪迹,臣识人不清,臣有罪,但凭陛下责罚。”

“只是…”他突然抬头看向王孝,表情仍是看不出喜怒:“事已至此,燕门郡守人死不能复生,而燕门城破,九黎虎视眈眈,臣愿将功补过,带兵击退九黎,还望陛下恩准。”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泼头浇到王孝头上,让他被悲痛占据的大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少安走了,窦鸿武这个太尉,再无武将可与他制衡。

窦鸿武这番话,是以退为进,也是威胁。

他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瘫坐在垫子上。

“滚出去,孤不想看见你。”

忠惠十七年,九黎大举进攻燕门,燕门郡守南少安战死,燕门城破,帝闻南少安死讯,大恸,抱病不出,罢朝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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